父亲葬礼上,继母当众撕毁我的股权文件。 “死丫头,滚去住狗窝!
”轮椅上的我被推下天桥时,听见继姐的笑:“残废就该有残废的样子。” 五年后,
拍卖会上我戴着墨镜举起38号牌。 “一亿,买断苏家最后一块地皮。” 继母疯喊保安,
我摘下一半墨镜轻笑:“认不出我了?五年前被您女儿推下天桥的残废。
” 当她们跪在暴雨里求饶,我拨通110:“喂?
举报一起肇事逃逸……” 失温的手指终于触到母亲墓碑—— “那些踩碎我脊梁的人,
终将成为我登高的台阶。”墓碑底座下,静静躺着那块曾被抢走的羊脂玉髓。
冰冷的雨水如同千万根细针,刺穿着天地之间最后一点暖意。灵堂里,
肃穆的黑纱被穿堂风扯得微微晃动,父亲的遗像在花圈簇拥下沉默着,
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我无法解读的疲惫。空气沉重得吸不进肺里,
弥漫着劣质香烛燃烧后呛人的气味,混合着湿冷泥土的腥气,令人窒息。我独自站在角落,
轮椅的金属扶手冰得吓人,指尖冻得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身上的黑色连衣裙单薄得像一张纸,抵挡不住这深秋刺骨的寒意。我微微蜷缩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小团白雾。这空旷角落的冷清,
与灵堂中央那对母女被众人簇拥的“哀痛”景象,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冰墙。她们,
是我的继母周雅丽,和她带来的宝贝女儿苏倩倩。周雅丽正捏着一方雪白的手帕,
轻轻按在眼角下方那颗精心点画过的泪痣旁。
“老苏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走了啊……”她的声音不高,
却足以让周围几个前来吊唁的远房亲戚听得真切,恰到好处地渲染出一种破碎的悲伤。
苏倩倩配合地依偎在她身边,眼圈泛红,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套裙衬得她楚楚可怜。突然,
周雅丽的目光穿过人群,像淬了冰的锥子,精准地扎在我身上。她的悲泣瞬间收敛,
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捏紧了手帕,优雅地朝我这边抬了示意了一下。苏倩倩立刻心领神会,
高昂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踩着细高跟径直走了过来。她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正是昨天深夜,父亲生前委托的律师匆匆送来的那份。我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轮椅扶手上,
指关节绷得发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预感到某种风暴即将降临。“喂,
”苏倩倩的声音清脆得像玻璃碎裂,毫无顾忌地打破了灵堂里虚伪的沉静。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度,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拿着,
”她把牛皮纸袋轻飘飘地丢在我蜷缩在轮椅上的腿上。“你爸‘特意’留给你的‘好东西’,
可别‘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啊。” 她特意加重了那几个词,带着***裸的恶意。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那些模糊的议论声浪包围过来,
夹杂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努力压制指尖的颤抖,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里面薄薄的两页纸滑了出来。
目光艰难地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捏得血肉模糊。
白纸黑字,
…周雅丽女士代持……” 下面盖着鲜红的公司印章和父亲那熟悉的、已经变得陌生的签名。
代持?暂由?我看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字眼,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父亲最后的日子,
意识早已模糊不清……这份文件,如同冰冷的刀锋,
精准地切断了我与苏家仅存的、最微弱的血脉联系。它们被周雅丽握在手心,
成了将我彻底驱逐的最终判决。“看清楚了?”苏倩倩弯下腰,精致的脸庞贴近我,
甜腻的香水味裹挟着恶毒扑面而来。她涂得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鞭,
“死丫头,明白了吗?苏家,现在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她的眼睛里闪着残忍的快意光芒。紧接着,她猛地伸出手,
目标明确而粗暴——我脖颈间那根细细的银色项链!动作迅猛得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冰冷的金属链子狠狠地勒了一下我的皮肤,随即“啪”一声轻响,断裂了!
坠在链子末端的那块触手温润的羊脂玉髓吊坠,瞬间脱离了它长久以来的位置,
被苏倩倩一把攥在手心。“妈!你看!我就说这块玉漂亮!
”苏倩倩像个抢到心爱糖果的孩子,得意地转过身,把玉佩高高举起,
炫耀似地展示给几步外正冷眼旁观的周雅丽看。
那白玉在灵堂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柔和内敛的光晕,映照着她那张写满贪婪的脸。
那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是她的遗物!
是我在这无边黑暗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母亲体温的微光!“还给我!
”一股撕裂般的怒火猛地冲破了我强行维持的平静壁垒,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
身体因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挣扎着想从轮椅上扑过去。“苏倩倩!
那是我妈的东西!你还给我!”“哼!”苏倩倩轻蔑地嗤笑一声,
拿着玉佩的手灵活地缩了回去,指尖随意地捻着那温润的玉石,眼神像逗弄一只可怜的蚂蚁。
“你妈?死了多少年了?这玉啊,放你这个残废身上也是浪费,晦气!”她撇撇嘴,
把玉佩随手放进自己昂贵的坤包夹层里,动作随意得像丢掉一张废纸。“还是给我戴着合适,
能配得上我的身份呢。”“倩倩说得对。”周雅丽终于踱步过来,站在女儿身旁,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如同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老苏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临了还给你留一份‘念想’。
可惜啊……”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无法动弹的双腿,冰寒刺骨,“你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苏家,容不下你这种只会消耗资源的……残缺。”她微微侧头,
两个穿着黑衣、身材魁梧的男人立刻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上前来,眼神冷漠空洞。“把她,
”周雅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灵堂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她住的那间杂物房,腾出来给阿黄做新窝了。让她,滚去后院那个旧狗屋待着。
”她的手指随意地朝灵堂外漆黑的雨幕指了指。“现在,立刻。”那两个男人没有丝毫犹豫,
像拎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左一右粗鲁地抓住我轮椅的扶手。
轮椅的轮胎碾过冰冷光滑的花岗岩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体被粗暴的推力带着,
不受控制地向灵堂大门外滑去。遗像上父亲的面容在视线里飞速倒退、模糊,
最终被沉重的黑色大门彻底隔绝。门外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片地狱。
瓢泼大雨毫无遮挡地浇下来,瞬间将我淋透。单薄的黑裙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带着死亡的寒意。轮椅的轮子在积满雨水的泥泞地面上艰难地滚动,
每一次颠簸都引发腿骨深处一阵阵碎裂般的剧痛。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脸颊,
和无法抑制的滚烫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角,是咸腥而绝望的味道。视野一片模糊的水幕,
、在凄风冷雨中摇摇欲坠的轮廓——那个废弃已久、散发着霉烂和狗屎气味的小小木头狗屋。
“动作快点!夫人等着关门呢!”身后传来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粗声呵斥。
轮椅被猛地往前一搡,轮子在湿滑的泥地里骤然失控打滑,我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被暴雨吞没。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里,
混合着腐叶和淤泥的脏水猛地灌进口鼻,呛得我眼前发黑,剧烈的窒息感袭来。
骨头仿佛被摔裂开,尖锐的疼痛从腰部以下席卷全身。我徒劳地蜷缩在泥泞里,
试图抬起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腿,却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
雨水冷酷地鞭打着我暴露在外的皮肤。身后传来毫不遮掩的、尖利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
你看她那样子!像不像一条掉进阴沟里的蛆?”是苏倩倩,她不知何时撑着伞站在屋檐下,
笑得花枝乱颤,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扎进我的耳朵。
另一个男人冷漠地应和着:“可不是么,夫人说得没错,残废就该有残废的样子。
”两人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回那扇隔绝了所有光亮的、厚重的灵堂大门。
沉重的关门声“砰”地响起,像是在宣告我的世界彻底落幕。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针,
扎透了薄薄的衣料,刺进骨髓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剧痛,
肺叶仿佛被冻成了冰坨,每一次扩张都艰难无比。
泥水的腥臭和垃圾腐烂的气息浓烈地包裹着我。
狗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动物排泄物的气味,入口低矮得如同野兽狰狞的咽喉。
我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身体,手指在湿滑的地面上徒劳地抓挠,
指甲划过粗糙的砂石,留下几道暗红的血痕。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腰部以下毫无知觉,
只有一种深入脊髓的、持续的钝痛。每一次竭尽全力的挪动,
都像是耗尽了灵魂里最后一丝热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流进脖颈,滑过脊椎,
带走仅存的那点体温。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视野开始被一片片旋转的、冰冷的黑暗碎片切割、侵袭。意识像风中残烛,
在极致的寒冷和绝望中摇摆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一条被丢弃的、腐烂在泥泞里的野狗……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
狠狠刺进即将沉沦的意识深处。妈妈……妈妈的脸庞在记忆的碎片中浮现,温暖而模糊,
阳光的味道……还有那块玉……苏倩倩将它抢走时那得意而残忍的笑容在眼前放大……恨意,
如同淬了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那颗冻僵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痉挛的刺痛。就在这时,
身后泥泞的路上,传来了汽车轮胎碾过积水的“哗啦”声,越来越清晰,
最终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幕,两道惨白的光柱锁定在我身上,
如同舞台上最终的追光。车门打开又关上。一双锃亮的昂贵皮鞋踩进了浑浊肮脏的泥水里,
一步步靠近,水花溅起。脚步声停在我身边。我艰难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我的眼睛,
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直的黑色轮廓,
遮挡住了部分砸向我面门的冰冷雨水。他撑着伞,姿态沉静,
像一座突兀出现在地狱边缘的黑色礁石。伞沿微微抬起,
昏黄的路灯灯光和车灯的光晕交织着,勾勒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光线太暗,
看不清他具体的五官神情,只能感受到一种深潭般的寂静和一种锐利的、穿透性的审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很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没有怜悯,没有惊讶,
像是在评估一件意外出现的物品的价值。他蹲了下来。昂贵的西裤裤脚浸在泥水里,
他似乎毫不在意。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伸到了我眼前。
那只手悬停在冰冷的空气中,离我沾满污泥的脸颊只有几寸的距离,没有触碰,
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极具压迫感的邀请。一个低沉平缓的男声穿透淅沥的雨声,
清晰地响起,像冰层下流淌的暗河:“想活下去吗?”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真正的‘活’下去,而不是像狗一样,腐烂在你的仇人给你划定的圈里。
”雨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心跳在死寂的冰冷中撞击着胸腔。那双在阴影中的眼睛,
平静地注视着我濒死的狼狈,仿佛在等待一枚硬币落下,决定命运的最终走向。活下去?
像狗一样腐烂?不。我艰难地、用尽肺腑里最后一丝力量,
试图抬起那只几乎冻僵在淤泥里的、肮脏的手。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微微颤抖着,
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污泥从指缝间滑落,那只沾满污秽、指甲断裂的手,
终于颤巍巍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颤抖着伸向那只悬停在冰冷空气中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而坚韧的皮革质感。下一瞬,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稳稳地、有力地反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
瞬间将我从冰冷的死亡泥沼中猛地拉起!身体骤然脱离污泥的吸附,如同溺水者被拽出水面,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水再次灌入肺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他动作利落却毫不粗暴,
几乎是半抱半架地将我几乎瘫软的身躯扶了起来。那只手的力量极其稳定,
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黑色的伞稳稳地遮在了我的头顶,
隔绝了大部分倾泻而下的冰冷雨水。那瞬间的、微小的遮蔽感,
带来一种久违的、近乎虚幻的喘息机会。他没有再看我,也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稳稳地支撑着我的身体,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
将我一步步带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泞之地,走向那辆停在雨中、如同黑色堡垒的轿车。
车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和某种冷冽的木质香调扑面而来,
形成鲜明到近乎刺痛的反差。我被小心地安置在后座。
柔软的皮质座椅包裹住我冰冷的、肮脏的身体,暖气丝丝缕缕熨帖上来。车门关上,
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引擎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
车子平稳地驶入漆黑的雨幕。窗外的景物在流淌的雨水中飞速倒退,
那些代表耻辱和痛苦的轮廓——灵堂、狗屋、苏家大宅的围墙——迅速被抛远、模糊,
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刮擦声和暖气低微的嘶嘶声。
那个将我捞起的男人坐在驾驶位,沉默地掌控着方向盘。后视镜里,
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过分专注锐利的眼睛。
他依旧没有说话,沉默如同实质,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我蜷缩在皮革座椅的角落,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
寒意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沁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痛楚。
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寒冷和劫后余生的紧绷中摇摇欲坠。昏沉感如同涨潮的海水,
一波波冲击着最后的清醒堤岸。眼皮越来越重,视野边缘的光晕开始旋转、模糊。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艰难地、几乎无声地翕动嘴唇,
喉咙里挤出干涩嘶哑的气流:“……谢谢。”声音微不可闻,却被安静的车厢放大。
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极轻微地顿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后视镜里,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朝后瞥了一眼,极快,快到像是错觉。随即,
又是长久的、深海般的沉默。只有车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这个世界。
最后的微弱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仿佛沉入了无底的冰冷深海,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如同遥远的海妖之歌,在意识彻底湮灭的边界上,持续而固执地回响。疼痛。
无处不在的疼痛是意识复苏的第一个信号。并非尖锐的撕裂感,而是一种沉重、深沉的钝痛,
如同整个下半身被浇筑在冰冷凝固的水泥里,每一次试图感知它,
都换来神经末梢迟钝却顽固的***。意识像是从极深的海底挣扎着上浮,
穿过一层又一层粘稠冰冷的黑暗。鼻腔里最先捕捉到的,
是消毒水那种干净到近乎冷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凛冽气味。它强势地压过了所有其他气息,
宣告着此地的性质。紧接着,
身下传来的、不同于冰冷泥泞的触感——干燥、洁净、带着阳光晒过后特有的蓬松感的织物,
温柔地包裹着身体。眼皮沉重得像黏着千钧重物。我努力地,
对抗着那股要将意识重新拖回深渊的疲惫,一点点撑开了眼帘。视线先是模糊一片,
只有大片柔和纯净的白。天花板,墙壁,都是毫无杂质的白色,干净得有些空旷。几秒钟后,
视线才缓缓聚焦。一盏造型简洁的吸顶灯散发着稳定而温和的光线。窗外,
天空是雨后初霁的淡青色,几缕稀薄的云丝拂过,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
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这里……不是医院。至少,不是普通的病房。
房间宽敞得近乎奢侈,陈设极其简约,只有一张宽大的床,一个造型流畅的边柜,
一把线条硬朗的单人椅靠墙放着。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绝对的秩序感和冰冷的空间感。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松木气息,
与我失去意识前在那个男人车里闻到的冷冽木质香调隐约呼应。我猛地想撑起身体,
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了腰腹以下一阵强烈的、带着麻痹感的剧痛,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同时扎刺。
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喉咙里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就在这时,
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穿着熨帖深灰色套装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身形挺拔,
步伐无声而精准,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林小姐醒了。”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
平稳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是一种训练有素的、不掺杂个人情绪的陈述句。
她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标准如同经过尺子丈量。
“这里是先生的私人医疗室。您受伤的脊椎接受了紧急手术。”她简明扼要地通报信息,
语速不快不慢。“手术很成功,但后续康复周期长,需要您绝对配合和意志力。
”她的目光锐利地掠过我的脸。“另外,”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先生让我转告您: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您的命,他现在接手了。
代价,是您未来人生彻底的选择权。”“您有三天时间考虑。接受,
您将得到最好的治疗和……复仇所需的一切资源。拒绝,”她停顿了一下,
那双冰冷的眼睛毫无波澜,“您可以选择离开,带着这副残躯,回到您来时的地方。”说完,
她没有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询问我的状态,只是微微颔首,
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无数次,然后转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淌。代价?
未来人生彻底的选择权?选择离开,回到泥泞的狗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火烧火燎,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
每一块骨骼、每一束肌肉都在发出尖锐的***和深刻的疲惫。
清晰的绝望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扯的痛楚。然而,
在这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深处,另一簇冰冷的火焰却骤然升腾起来。
它从被羞辱的泥沼里,从被抢夺的玉佩上,从被推下深渊的背叛中汲取着燃料,
无声地蔓延、舔舐。苏倩倩那张在雨幕中得意狂笑的脸,周雅丽冰冷裁决的目光,
断裂的脆响……还有那刺骨的、几乎将灵魂冻结的冰冷雨水……一幕幕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
带着血淋淋的痛感。胸腔里翻滚的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残存的理智,
也将那冰冷的绝望一点点熔化!离开?回到那个地狱?像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般爬回去,
然后在她们的唾弃和嘲笑中烂掉?这就是我的结局?绝不!那个陌生男人冷酷的审视,
那个女管家毫无感情的话语——“复仇所需的一切资源”。代价?选择权?
已经摔进泥潭最深处、被剥夺了一切的人,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这副残躯?
这条被她们视如草芥的命?如果连这些都成了可利用的砝码……那就押上去!三天?不需要!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猛地冲破了身体沉重的桎梏!我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牙龈甚至尝到了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猛地扬起头,不顾脖颈拉扯的剧痛,
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带着血腥气,
砸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告诉他……”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冰冷。“我接受!”两个字,如同两颗烧红的子弹,射穿了空气。
门外,隔着厚重的门板,走廊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脚步的声音。
随即,一切又归于沉寂。仿佛刚才那声嘶哑的呐喊,不过是幻听。
阳光依旧静静地洒在地板上,明亮而冷漠。房间里的寂静如同深海,无边无际。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回荡在这片冰冷的白色空间里,
是我接受命运裁决后,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复健室如同一座由冰冷金属和光滑玻璃构筑的纯白殿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垠的城市天际线,渺小的人影和车流在脚下无声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的混合气息,还有一种金属器械摩擦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身体像是在烈火与寒冰的地狱里反复煎熬。
每一次被机械臂强行拉伸、屈曲、试图重新唤醒那死寂神经的动作,
都带来椎心刺骨的剧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乏。汗水如同小溪,从未停止流淌,
浸透了薄薄的复健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牙齿几乎要将下唇咬穿。
支撑着我一次次在机械臂下挣扎、挺起、再被压倒的唯一念头,是恨。
是苏倩倩攥着那块羊脂玉髓时得意的笑,
是周雅丽冰冷宣告“残废就该有残废的样子”时那审判般的眼神。
那些画面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图腾,在每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爆发出灼热的能量,
将酸软的肌肉再次绷紧。那天之后,那个被称为“先生”的男人如同一个淡入背景的影子,
从未再在我眼前出现。只有那个永远一丝不苟、表情冰封的女管家,每日准时出现,
沉默地监督着复健的进度,记录着每一项枯燥的数据。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任何一丝偷懒或意志的动摇都无所遁形。日子在疼痛的刻度尺上缓慢爬行。
从最初连指尖都无法挪动,
到手臂能颤抖着举起一只轻若无物的塑料哑铃;从在特制支架上撕心裂肺地站立几秒,
到能依靠助行器拖着沉重的双腿,
如同背负千斤巨石般挪动一步、两步……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只有疼痛和汗水是真实的计量单位。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数月,或许已是经年。
一个寻常的下午,复健室内依旧只有器械单调的摩擦声和我粗重的喘息。汗水迷蒙了视线。
门无声地滑开。女管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材质特殊的盒子。那盒子通体漆黑,
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边缘流转着一丝哑光的金属质感。她步履无声地走到复健器械旁,
将盒子平稳地放在旁边的器械台上。“林小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
“先生让我转交给您。”我的动作停了下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