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思念成根

开学第一天，梧桐镇的天空又飘起了细雨。

雨丝如针，轻柔地落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梧桐小学的铃声在远处悠悠响起，像一声温柔的召唤。

阿娟站在院门口，穿着崭新的校服，书包背得端端正正，手里却空落落的——她忘了带伞。

“阿娟！”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杰从家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明黄色的小伞，伞面圆圆的，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他穿着同样崭新的白衬衫和蓝裤子，头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脸上带着一贯的爽朗笑容。

“我妈说，下雨天要一起走。”

他跑到阿娟面前，把伞撑开，往她头顶一遮，“走吧，小同学。”

阿娟抬头看着那把小黄伞，伞面在灰蒙蒙的雨天里格外明亮，像一束被捧在手心的阳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

两人并肩走在老街上，小黄伞在雨中缓缓移动，伞下是两个小小的身影。

阿娟个子矮，伞总不自觉地偏向她那边。

阿杰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校服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悄悄把伞柄往她那边又推了推。

“你肩膀湿了。”

阿娟小声说。

“没事，我皮厚，淋不坏。”

阿杰咧嘴一笑，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倒是你，别感冒了，第一天上学就请假，多丢人。”

阿娟忍不住笑了，雨中的世界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路过一处积水的洼地时，阿杰忽然跳进去，“哗”地一声踩出一片水花。

“哎呀！”

阿娟惊叫，却见阿杰笑着朝她招手：“来啊，踩水坑可好玩了！”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也跳了进去。

水花西溅，溅在裤脚上，溅在鞋面上，也溅在两人笑得灿烂的脸上。

阿娟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阿杰看着她，忽然说：“你笑起来，像星星。”

阿娟一愣，抬头看他：“星星？”

“嗯。”

阿杰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星光，“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

阿娟的脸微微红了，低头踢着水花，没再说话。

但那一刻，她觉得这雨天，竟比晴天还要明亮。

走到梧桐树下时，雨渐渐小了。

阳光从云缝中透出，照在湿漉漉的树叶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阿杰收起小黄伞，轻轻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

那把伞像一朵收拢的花，安静地躺在他手中。

“以后每天我都来接你。”

阿杰说，“我们一起上学。”

阿娟点点头：“好。”

“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异口同声，笑声在梧桐树下回荡。

就在这时，一只白蝴蝶从树梢飞下，轻盈地掠过阿娟的发梢。

她“呀”了一声，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想抓吗？”

阿杰问。

“想！”

阿杰立刻蹲下，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又从书包里翻出一根旧橡皮筋，灵巧地绑在树枝顶端，做成一个简易的捕蝶网。

“给你，试试看。”

阿娟接过“网”，小心翼翼地追着蝴蝶跑。

阿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提醒：“慢点，别摔了！”

“往左！

它往左飞了！”

终于，蝴蝶停在一朵野花上，阿娟轻轻一扣——没抓到，但两人笑作一团。

蝴蝶飞走了，阿娟却不觉得遗憾。

她看着手中的“捕蝶网”，又看看阿杰湿透的肩膀，忽然说：“阿杰，你真好。”

阿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罩着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两人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看着远处学校的方向。

阿娟把小黄伞轻轻放在膝上，伞面还带着雨水的凉意。

她忽然说：“这把伞，真像一朵向日葵。”

“是啊。”

阿杰望着伞，又望望头顶的梧桐树，“它被树影盖着，像被保护着一样。”

那一刻，小黄伞在雨后微光中静静躺着，像一朵漂浮的向日葵，被梧桐树的影子轻轻覆盖——仿佛整个童年，都被温柔地庇护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