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遗脉：小徒弟被迫当主力

湘省临州市有座无名的小山。

无名山不高，半山腰杵着座破院子，院墙塌了半截，门口歪脖子老槐树上挂着块掉漆木牌，写着“陈半仙府邸”。

陈半仙就是院里那师傅，本名陈守义，偏要给自己安个仙号，其实算半个混子。

这天清晨，日头刚爬过山头，陈守义就被饿醒了。

他翻个身，木床吱呀响得像要散架，手在怀里摸了摸，没摸到昨晚藏的半块芝麻饼，顿时睁眼骂骂咧咧：狗剩子！

是不是你又偷我饼吃了？

狗剩子是大徒弟，本名叫王大力，偏偏陈守义觉得“大力”太正经，不如“狗剩子”接地气，喊着喊着就改不了口。

这会狗剩子正蹲在院角劈柴，听见师傅喊，手里斧头哐当，砸在木墩上，挠着头跑过来：师傅，我没偷啊，昨晚我瞅见你自己塞嘴里了，还吧唧嘴呢。

陈守义脸不红心不跳，胡说！

我老人家记性好着呢，肯定是你偷的。

再说了，就算我吃了，你就不能再去山下弄点吃的？

这都日上三竿了，早饭还没着落，想饿死你师傅是不是？

狗剩子也不辩解，憨憨笑了笑：那我去村里找李婶要俩馒头？

上次李婶说她家玉米熟了，还让我去掰呢。

等等！

陈守义坐起来，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眼睛亮了，光要馒头多寒酸，你跟你李婶说，就说我看她家西厢房有点漏财，免费给她调调风水，让她多弄俩菜，最好再炖只鸡。

这话刚好被从屋里出来的小徒弟听见。

小徒弟叫杨墨，刚满二十，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手里还拿着本线装的《风水要义》。

他皱了皱眉：师傅，李婶家西厢房上个月才修过，哪来的漏财？

再说你上次给张大爷看坟地，把人家祖坟方位指错了，害得张大爷家鸡丢了三只，你还好意思去蹭饭？

陈守义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老张家鸡丢了是因为他自己没关好鸡笼，跟我看风水有啥关系？

再说我那是故意试他心诚不诚，心不诚自然留不住财，哦不，留不住鸡。

他顿了顿，又摆起师傅的谱，杨墨你年纪轻轻，别老跟我抬杠，好好把我教你的那套学扎实了，以后才能跟我一样，凭着本事混口饭吃。

杨墨撇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嘀咕：师傅这本事，说到底就是蹭饭的本事。

不过他也没拆穿，毕竟跟着陈守义这些年，吃喝不愁，还真学了不少阴阳风水的真东西，陈守义这人虽然懒且馋，可肚子里确实有货，就是平时不爱正经教，得靠杨墨自己琢磨。

狗剩子早扛着斧头往外走，边走边喊：师傅，我这就去跟李婶说，保证让你吃上炖鸡！

陈守义满意地点点头，又躺回藤椅上，眯着眼晒太阳，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人生在世须尽欢，有鸡有酒赛神仙……杨墨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继续看手里的书。

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墙外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他抬头一看，是村里的王寡妇，正抹着眼泪往这边跑，头发乱蓬蓬的，鞋也跑丢了一只。

王寡妇一进院子就扑到屋里，拽着陈守义的袖子：陈半仙，你快救救我家吧！

我家昨晚闹鬼了！

陈守义被拽得差点摔倒，赶紧把袖子抽回来，又嫌恶地拍了拍：哭啥哭，多大岁数了还哭哭啼啼的。

闹鬼？

你先说说，咋个闹法？

王寡妇抽抽搭搭地说：昨晚我睡得正香，就听见堂屋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我以为是进了贼，就拿着菜刀出去看，结果堂屋里啥也没有，就看见我家供桌上的香炉倒了，香灰撒了一地，墙上还多了个黑影子，飘来飘去的，吓得我腿都软了！

陈守义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黑影子？

飘来飘去？

你确定不是你眼花了？

肯定不是！

王寡妇急了，我揉了好几次眼睛，那影子还在，我喊了一声，它就钻到柜子后面不见了。

今早我起来一看，柜子上的锁都没开，可里面的钱不见了！

陈半仙，你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守义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就是真闹鬼了。

不过你别怕，有我在，啥鬼都得给我乖乖听话。

只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捉鬼这事儿，费神费力，还得用些法器，我这法器上次给张大爷看坟地时用坏了，得重新置办，这……王寡妇立马明白过来，赶紧说：陈半仙，我知道捉鬼不容易，我这就回家给你拿鸡蛋，再给你割二斤肉，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好说，好说！

陈守义立马眉开眼笑，你先去门口等着，我这就叫上俩徒弟，跟你一起去看看。

王寡妇千恩万谢。

陈守义转头对杨墨说：杨墨，把我那罗盘拿出来，再找两张黄纸，裁成符的样子，不用画，反正画了你也看不懂，拿着装装样子就行。

杨墨没动：师傅，你觉得真是闹鬼？

我看不像，说不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偷钱。

管他是真鬼假鬼，能蹭到肉吃就行。

陈守义满不在乎，再说了，就算是假的，我也能给它说成真的，让王寡妇心甘情愿把肉送过来。

你小子就是太实在，得跟我学学。

正说着，狗剩子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俩馒头和一碟咸菜。

他挠着头说：师傅，李婶说她家鸡昨天被黄鼠狼叼走了，没鸡炖，就给了俩馒头和咸菜。

她说等过两天买了新鸡，再请你去吃。

陈守义脸一沉：黄鼠狼？

我看是她舍不得！

算了，有馒头总比没有强。

正好王寡妇要请我们吃肉，一会儿去她家吃。

狗剩子一听有肉吃，眼睛都亮了：真的？

那太好了！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赶紧去。

杨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拿罗盘和黄纸。

他知道，师傅这又是要去装模作样，不过他也好奇，王寡妇家到底是真闹鬼还是假闹鬼，要是假的，说不定能抓住偷钱的人。

三人收拾好东西，跟着王寡妇往村里走。

无名山下的村子叫李家村，百十户人家，大多姓李，王寡妇是外嫁过来的，丈夫前年去世了，就一个人过，家里条件不算好，丢了钱对她来说可不是小事。

到了王寡妇家，院子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

堂屋门开着，里面光线有点暗。

陈守义一进门就装模作样地西处打量，还拿出罗盘转了转，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样，陈半仙？

是不是有问题？

王寡妇紧张地问。

陈守义点点头，声音压低了些：嗯，问题不小。

你看这罗盘指针，一首在转，说明这里阴气很重，确实有脏东西。

昨晚那黑影子，应该是个孤魂野鬼，饿了很久，所以才偷你的钱，哦不，是拿你的钱去买吃的。”

杨墨在旁边听着，差点笑出声。

孤魂野鬼还需要钱买吃的？

这师父编瞎话也太不专业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供桌上的香灰，又看了看柜子上的锁，突然发现锁上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撬过。

师傅，你看这锁。

杨墨指了指锁，上面有划痕，像是被撬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