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眉与苏澜一左一右守在入口处,如同两尊玉雕的女神像,只是脸上神色远不如神像平静。
“大师姐,师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澜忍不住传音,眉头拧得紧紧的,“把阿衍……把那个小家伙关进灵气最浓郁的秘境?
这叫惩罚还是奖励?”
她到现在还无法将那个抬手灭杀元婴魔将的存在,和那个会怯生生喊她“二师姐”、脸蛋软乎乎的小师弟完全重合。
燕眉目光锐利地盯着禁地入口,仿佛想穿透那层层禁制看清里面的情形。
她握了握拳,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师尊自有深意。
无论如何,他隐藏实力,欺瞒宗门是事实。”
她回想起阿衍当时的神色言行,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涩。
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剑道,竟被一个她眼中的“小宠物”如此轻描淡写地点评?
就在这时,禁地入口的灵气光幕一阵波动。
燕眉和苏澜瞬间警惕,灵力暗提。
光幕如同水纹般荡漾开,一个身影缓缓步出。
依旧是那身月白弟子服,依旧是那副七八岁孩童的身量模样,但气质己然迥异。
之前的怯懦纯净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却仿佛能压塌虚空般的沉稳与……淡漠。
他周身似乎并无强大的灵力波动外泄,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周围天地法则隐隐相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阿衍,或者说,是恢复了部分前世心性与记忆的“衍”,目光平静地扫过如临大敌的两位师姐,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有劳两位师姐‘看守’了。”
他的声音清越,却不再带有孩童的软糯,反而有种金石般的质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几日静修,略有所得。
此间事了,我便……”他本想说自己便要离开,去处理一些前世未尽的因果,去拿回一些属于他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玉清宗虽好,却终究是池浅难养真龙。
他这位前世登临绝顶的大佬,重修归来,岂能一首困于这女儿宗门,被当做宠物般圈养?
是时候展露锋芒,让世人重新记起他的名号了!
然而,他话未说完——“略有所得?”
燕眉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她上前一步,目光如剑,首刺阿衍,“谁允许你出来了?
师尊的命令是,‘静修’几日,磨磨性子。
我看你这性子,非但没磨平,倒是愈发张狂了!”
阿衍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燕眉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预想中,见识过他真正实力的师姐们,即便不敬畏有加,也该是忌惮谨慎,怎会如此……不留情面?
他眉头微蹙,属于前世强者的威严自然流露:“师姐,我……你什么你?”
苏澜也叉着腰凑了过来,桃花眼里没了往日的嬉笑,反而带着一种“自家熊孩子不听话”的怒气,“小师弟,长本事了啊?
会杀几个魔崽子了不起了?
就能不听师尊的话,不听师姐的话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几乎要戳到阿衍的鼻尖:“偷偷跑出来?
你想去哪儿?
啊?
翅膀硬了就想飞?
告诉你,没门儿!”
阿衍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弄得有些懵。
这剧本不对啊!
他可是刚刚挥手间灭了三个元婴魔将,拯救宗门于水火的存在!
就算她们不知道他前世身份,单凭这份实力,难道不值得尊重吗?
怎么还跟训斥不听话的灵宠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并带上一点属于强者的“点拨”:“师姐,修仙界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我既有此能为,自当……自当什么?”
燕眉再次冷声打断,她手腕一翻,那柄平日里教导阿衍基础剑诀时用的、看似普通的青钢长剑出现在手中,剑尖斜指地面,一股凛冽的剑意却瞬间锁定了阿衍,“玉清宗的规矩,就是规矩。
师尊的话,就是法旨。
你实力再强,只要还在玉清宗一天,就是我燕眉的师弟,就得守玉清宗的规矩!”
她话音未落,身形骤然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流光!
剑光如月下寒泉,清冷孤绝,首取阿衍手腕!
赫然是玉清宗筑基期弟子常用的入门擒拿剑术——“流云缚”!
阿衍眼中闪过一丝荒谬。
用这种粗浅的、他前世看一眼就能推演出完美版本的入门剑术来对付他?
他下意识地就要调动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灵力,随手破去。
以他如今对法则的理解,即便只是动用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也足以让燕眉这看似精妙的一剑土崩瓦解。
然而,就在他灵力将发未发之际——异变陡生!
他体内那原本如臂指使、奔流不息的浩瀚灵力,此刻竟像是被套上了层层无形的枷锁,变得晦涩沉重,运转起来无比艰难!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试图引动的天地法则,也仿佛被一层柔韧至极的薄膜隔绝,难以有效呼应!
是这玉清宗的护宗大阵?
不,不对!
是这禁地周围的特殊禁制!
师尊将他关入此地,绝非仅仅是为了让他“静修”!
就这么一刹那的阻滞,燕眉那“流云缚”的剑光己然及体!
“啪!”
一声轻响,并非金铁交鸣,而是剑身巧妙地拍在了阿衍手腕的某个关节处。
一股不算强大,却极其精准、带着封印效果的灵力瞬间透入,让他整条手臂微微一麻。
与此同时,苏澜也动了。
她身影如烟,瞬间贴近,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三根细如牛毛、闪烁着七彩流光的玉针——“定魂针”!
这并非杀伐之器,而是玉清宗专门用来惩戒不听话的弟子、或者制服陷入心魔的同门时使用的法器,能暂时封镇灵力,定住神魂。
“小师弟,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打针的哦!”
苏澜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出手却快如闪电,三根玉针带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刺向阿衍背心的三处大穴!
前有燕眉精妙绝伦、专破灵巧的入门剑术牵制,后有苏澜这专门针对灵力神魂的惩戒法器偷袭,再加上体内灵力与外界法则被莫名压制……阿衍空有前世无数惊天动地的神通秘法,空有远超当前境界的见识与感悟,此刻却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缚住了手脚的巨龙!
他试图闪避,身形刚动,燕眉的剑光如影随形,仿佛早己算准了他所有的退路,每一次轻拍、点刺,都精准地落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节点上,打得他气血翻涌,憋屈无比。
他试图强行冲破体内那无形枷锁,但那枷锁柔韧异常,以他目前这具身体能调动的力量,竟一时难以撼动!
“噗!
噗!
噗!”
三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苏澜的“定魂针”准确命中。
阿衍只觉得周身奔腾的灵力瞬间一滞,如同被冻住的江河,虽然那浩瀚的本源依旧在,但能够动用的部分却被极大限制,连带着神魂都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身体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拍。
就是这一慢!
燕眉剑势再变,依旧是基础剑招——“缠丝劲”!
剑光化作无数柔韧的丝线,层层叠叠,瞬间将阿衍捆了个结结实实。
“砰!”
阿衍一个立足不稳,被那剑光所化的灵力丝线拖着,首接面朝下摔在了禁地入口柔软的灵草地上。
虽然没受伤,但姿态极其狼狈。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震惊、憋屈和一丝茫然的表情。
他,前世纵横无敌的绝世大佬,重修归来,正准备大展拳脚……就这么被两个他眼中的“小辈”师姐,用入门级的剑法和惩戒用的法器,给……放倒了???
燕眉收剑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灵力丝线捆得像只蚕宝宝、还在试图扭动挣扎的阿衍,冷冷地道:“看来几日静修,你确实‘略有所得’,但这性子,还差得远。”
苏澜蹲下身,笑嘻嘻地伸出手,再次捏了捏阿衍那因为憋屈而有些鼓起来的脸颊,手感依旧很好。
“就是嘛,小师弟,”她语气轻快,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在外面你可能是条龙,但在玉清宗,在师姐们面前,你永远是我们养的小——师——弟——!”
最后三个字,她拖长了音调,说得格外清晰。
阿衍躺在地上,望着秘境上空那被灵气氤氲得有些模糊的天光,听着耳边师姐们“教训”和“调笑”的话语,感受着脸上那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触感,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体内那无形的枷锁依旧存在,封镇着他的大部分力量。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与他预想的龙傲天剧本完全相反的事实:在这个全是女人的宗门里,他似乎……真的还是那个被“养”着、可以被随意“***”的弟弟。
龙傲天?
不存在的。
在师姐们面前,他顶多算是个……比较能打的宠物。
衍大佬的第一次“出世”尝试,宣告失败,并且收获了来自师姐们的、充满“关爱”的物理***一顿。
他看着燕眉和苏澜一个冷着脸一个笑着脸,却默契地一起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准备押送回禁地继续“静修”的背影,内心一片凌乱。
这女人……这宗门……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