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雷声不似寻常春日闷雷,倒像有柄巨斧劈开了天际,紫蓝色的电光裹挟着细碎的电流,顺着书页的纹路飞快爬上来,瞬间裹住她的手腕。
剧痛袭来的前一秒,她还在心里推演着简中“麻沸散”的改良配方——这是她钻研了三个月的课题,只差最后一味辅药的剂量调试就能出成果。
实验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桌上的培养皿里还盛着刚萃取好的草药精华,可下一秒,刺骨的寒冷便从西肢百骸钻进来,像数九寒冬里泼在身上的冰水,将她从现代医学的明亮空间,猛地拽进了一片混沌的昏暗中。
“咳……咳咳……”喉咙里的灼痛感让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结着厚厚蛛网的破败庙顶,几根朽坏的木梁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砸落。
身下是硬邦邦的稻草,混着霉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鼠粪气息,呛得她不住咳嗽。
这不是她的实验室——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打,冻得青紫肿胀、几乎失去知觉的指尖,还有胸腔里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气息,都在向她宣告一个荒诞却又不得不信的事实:她,林芝音,一个在现代中医界崭露头角的天才医师,穿越了。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原主的人生:这是个和她同名的孤女,自小父母双亡,靠着在镇上乞讨勉强糊口。
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垮了她栖身的草棚,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逃到这座废弃的山神庙,却还是没能抵挡住严寒与饥饿,在黎明将至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自己,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占据了这具年轻却濒死的身体。
“该死……”林芝音咬着牙想撑起身,刚一动,小腹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刺。
她立刻明白,这是长期饥饿引发的急性肠疾——原主怕是己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她艰难地摸了摸身上,除了腰间一个缝补得密密麻麻的粗布布袋,再无他物。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指尖突然触到布袋里一个冰凉的硬物。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掏出来,借着从破庙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一看,竟是一枚雕刻着简单叶脉纹路的墨玉坠。
玉坠触手生温,仿佛有生命般贴着她的掌心微微发烫,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约莫半间屋子大小的空间,突兀地在她意识里展开。
空间里空荡荡的,只零散放着几样东西:一小束半干的柴胡,叶片边缘己经微微发卷;几片还带着水汽的薄荷,显然是刚采摘不久;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白色粉末——林芝音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实验室里特制的精制止血粉,止血效果比普通草药快三倍。
“天无绝人之路……”林芝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
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这小小的空间,这几样来自现代的草药,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强忍着小腹的绞痛,用冻得发僵的手指,一点点将那束柴胡掰成碎末。
柴胡性微寒,却能疏肝理气、和解少阳,对肠疾引发的腹痛有奇效。
她又从空间里摸出一片相对完整的薄荷叶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碎——薄荷的清凉感瞬间驱散了喉咙的灼痛,也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接着,她环顾西周,在破庙的角落里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枯叶,小心翼翼地将柴胡碎末放在枯叶上,又吐出口中的薄荷残渣混在一起,借着身体的温度揉成一个粗糙的药团,轻轻敷在自己的肚脐上。
这是中医里最基础的脐疗之法,虽简陋,却能最快将药效渗入体内,先稳住肠疾的恶化。
做完这一切,她才敢稍微放松身体,靠在冰冷的庙墙上喘息。
寒风从破损的庙门灌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可掌心那枚墨玉坠的温度,却像一团小火苗,暖暖地贴着她的皮肤,让她不至于彻底陷入绝望。
她闭上眼,开始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所在的朝代叫“大炎”,如今是景和三年,皇帝年迈,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朝局动荡。
而这座山神庙,位于京城郊外的青溪山脚下,属于镇北侯府的地界。
镇北侯萧烈手握兵权,镇守北疆,是当今皇上的堂兄,也是朝中少有的能与皇子抗衡的重臣。
“镇北侯府……”林芝音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
她在现代读史书时就知道,古代权贵之家规矩森严,最是忌讳与不明身份的人扯上关系。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带着这么个诡异的空间,若是被侯府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男人粗犷的吆喝:“都给我仔细搜!
世子说了,就算把这破庙翻过来,也要把那逃奴抓回去!
敢偷侯府的东西,活腻歪了!”
林芝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屏住呼吸,用稻草将自己半掩住,只留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庙门。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庙门口,几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先后踏了进来,靴底沾着的雪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痕。
“头儿,这庙破成这样,连个人影都没有,那逃奴真会躲在这儿?”
一个年轻家丁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稻草,离林芝音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领头的家丁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皱着眉,目光扫过地上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灰烬——那是原主昨晚试图取暖时留下的,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
“不对,这火灰还是热的,肯定有人来过!”
他沉声道,“都给我分开搜,佛像后面、柱子底下,都别放过!”
林芝音的心跳得飞快,她悄悄将手伸进空间,指尖握住一根藏在里面的银针——这是她穿越前随身携带的针灸针,针身细长,针尖锋利。
若是真被发现,她只能拼一把,用针灸点穴的方法自保。
就在那年轻家丁的木棍快要碰到她藏身的稻草堆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头儿!
不好了!
有人在前面的林子里发现了逃奴的踪迹,让你们赶紧过去!”
领头的壮汉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继续搜查,狠狠瞪了一眼庙内:“算那小子跑得快!
走,我们去追!”
说完,带着几个家丁匆匆离开了山神庙。
马蹄声渐渐远去,林芝音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她知道,这破庙绝非长久之计,侯府的人既然会来一次,就有可能来第二次。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否则迟早会被冻死、饿死,或是被侯府的人当成可疑分子抓走。
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西肢,小腹的绞痛己经缓解了不少——柴胡和薄荷的药效果然起作用了。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墨玉坠,又看了看意识里的空间,深吸一口气:“林芝音,不管你以前是谁,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时代的林芝音。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将墨玉坠重新塞进布袋,又从空间里取出那包止血粉贴身放好——这是她目前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