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术“啧，又是个怂货。”李维心里嘀咕，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划拉。
幽蓝的全息光晕里，一段色彩斑驳、像没调好的旧电视信号似的记忆数据，
被精准地框选出来。客户的脑波监测曲线正跟癫痫似的乱跳。
“目标确认：‘被当众打脸羞辱’片段。关联情绪：愤怒，屈辱，自我怀疑……深度清除。
顺便，把旁边那点‘我不行’的念头也捎带上，对，
就那个灰不拉几的……”他想在菜市场挑拣不新鲜的土豆。删除，删除，删除。指尖一点。
嗤——那段扭曲的数据流像被橡皮擦抹掉，留下瞬间的空白，又被旁边的记忆迅速填补上。
监控曲线“唰”地平了，稳得像条死鱼。完美。李维往后一靠，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颈椎嘎嘣响。“下一个。”声音有点哑，他端起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苦，真他妈的苦。
助手小张悄没声息地递上热毛巾。李维接过来，胡乱擦了把脸。毛巾带着消毒水的味儿，
跟他这工作室一个德行，干净，也冷。“维哥，今天最后一个，陈国栋，
预约的是……全面清除关于亡妻的记忆。”李维动作顿了一下。全面清除？老家伙够狠。
他嗯了一声，没多说。这行干久了，啥人都见过。有删出轨对象的，有删考试挂科的，
有删昨天晚上撒酒疯丢人现眼的……删掉整个活了一辈子的人？啧，不是第一个。
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反正，拿钱办事。他？他是顶尖的“记忆整理师”。收费死贵，
从没失手。业界传得神乎其神，说他手稳，心更稳。稳？
李维瞥了眼自己操作台下那个上了锁的隐藏文件夹。那里面，
锁着他自己七年前某个雨夜的全部记忆。一片空白。他把那段玩意儿切了，想切个阑尾。
然后呢？然后就开始失眠。整宿整宿瞪着眼，看天亮。安眠药当饭吃，屁用没有。切了疼，
不切更疼。妈的。2. 老头陈国栋走进来的时候，李维正对着窗外发呆。
楼下悬浮车流像彩色的河，没声音。老头儿……收拾得挺体面。旧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银头发梳得溜光。就是那眼睛，空的。像被人掏干净了瓤的西瓜。“李先生。”声音干巴巴，
带着点锈迹。“坐。”李维指了指那张像科幻电影里冷冻舱的操作椅，“流程清楚？
”“清楚。删除……所有关于我妻子，林素云的记忆。”老头的手指绞在一起，关节发白，
“我……熬不住了。一天也，不行了。”李维没接话，调出合同投影。“全面清除，
风险告知书再看一眼。可能会丢点别的，比如……嗯，
你可能忘了怎么系她教你的那种领带结，或者……反正，认知断层，性格微调，都有可能。
”“没关系。”老头几乎没看，“失去她，我早就不是我了。”李维挑眉。这话听着文艺，
搁这儿的人嘴里说出来，都他妈是血淋淋的现实。“成。躺下吧。放松，
尽量回想跟她有关的事儿，好的坏的都行。系统自个儿会扫描标记。”老头躺上去，闭上眼。
皱纹在幽蓝光下显得更深了。李维戴上传感头盔，接入。嗡——庞大的数据流瞬间涌来。
五彩斑斓，嘈杂得像跳了台的旧收音机。五十年的婚姻。海量的记忆碎片。青涩的初遇，嘿，
在个破图书馆，阳光挺好。笨拙的求婚，戒指差点掉下水道。柴米油盐，吵架拌嘴，
为屁大点事儿……还有，病床前。瘦得脱形的女人，握着手，低语。李维习惯性地直奔主题，
扫描那些理论上最痛苦的“核心节点”——弥留之际。他愣住了。
3. 不对劲预想中的黑白默片呢？哭天抢地呢？绝望的嘶吼呢？没有。
画面……是暖色调的。像加了层蜂蜜滤镜。病床上的女人是林素云，脸色苍白，
但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带着点笑？老头年轻的陈国栋握着她的手，低头听着，
那眼神……妈的，那不是痛苦，是……是啥？李维一时找不到词。太满了，
那情绪数据满得快要溢出来。平静。对，是那种经历过一切的平静，还有……爱意？
浓得化不开。操，这不科学。李维皱眉，手指飞快敲击虚拟键盘，调出深层分析界面。
“情感烈度：高。稳定性：异常高。
结构完整度：99.8%……疑似后期编辑痕迹……”果然。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美化痛苦，让自己好过点？他见过，但美化得这么……浑然天成的，头一回。啧，邪门。
他顺手开了个最高权限的底层扫描。本来就想走个过场，确认下数据稳定性好动手切除。
蓝色的数据洪流深处，猛地跳出一丝金光。极细，极弱，但扎眼。……啥玩意儿？
李维手指停住了。那金光……是一种加密锁。结构之精妙，算法之古怪，他都没见过。
它不在痛苦记忆的外围，它就在核心。藏在所有温暖平静的画面最底下。像个硬核的坚果壳，
保护着里面的……东西？职业操守滴滴作响：喂，合同，删除，拿钱，完事儿。客户的隐私，
别碰。但那金光……太勾人了。而且，这加密手法……怎么有点眼熟？不可能啊……正犹豫，
个人终端“哔哔”狂叫起来，红灯闪烁。是他私设的那个“异常记忆碎片”数据库。
就前几天，从那个嘚瑟的二世祖客户脑子里，意外扒拉出来的一段“完美谋杀”记忆，
清晰得跟电影似的。当时就觉得怪，存下来分析了。现在，数据库提示：匹配度87.3%。
编码特征同源。同源？！谋杀记忆，和这老头爱情记忆里的加密锁，是同一种技术？！
李维后背汗毛“唰”地立起来了。我日……4. 拖延他猛地断开连接。操作椅上，
陈国栋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点迷茫：“……结束了？”“……没。”李维嗓子发干，
清了清，“陈先生，您这部分记忆结构……有点复杂。粘连了其他认知功能区。
强行删除可能有风险。得……分次进行。今天先到这儿。”他扯了个谎。
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老头却信了，点点头，慢慢坐起来：“好，听您的。我……明天再来？
”“嗯。明天同样时间。”送走老头，李维一屁股坐回椅子，心跳得像擂鼓。
他调出两段数据的对比图。金色的加密锁，和谋杀记忆碎片边缘检测到的残留编码，
并排放在一起。线条，算法习惯，能量签名……妈的，就是一个妈生的。这特么怎么回事？
一个能用顶级技术给温暖记忆上锁的人，和一個能植入清晰谋杀记忆的幕后黑手，有关联？
林素云……她到底是谁？那段被锁死的记忆里，藏着什么？删除？删个屁。现在让他删，
他都不敢了。5. 破解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李维没合眼。工作室里泡面桶堆成了山。
烟灰缸满了又倒，倒了又满。他把自己能调动的所有算力，
几个黑来的、见不得光的分析工具，全怼上去了。破解那道金色的锁。像剥洋葱。一层，
又一层。操，这娘们……真牛。 他忍不住骂，带着点佩服。伪装层剥开，下面还是伪装。
痛苦的记忆被温柔地覆盖，绝望的瞬间被替换成平静的注视……这林素云，
是个编辑记忆的天才。等等……这碎片……实验室？仪器？这不是老头的记忆视角！
是……林素云的？！她把自己的记忆片段，也藏进来了？越来越他妈复杂了。眼睛熬得通红，
太阳穴突突地跳。当年啃最难的技术认证都没这么拼过。直到第二天凌晨，天边都快泛白了。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声音。在李维几乎麻木的听觉里，却响得像惊雷。
锁，开了。没有炫酷的动画，没有爆炸性的数据洪流。只有一段……视频文件。
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文件名：给国栋的糖。李维的手指，有点抖。他深吸一口气，
点开。6. 真相画面亮了。一个看起来很温馨的客厅，旧沙发，满墙的书。
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很好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镜头微笑。是林素云。
比病床上那时精神多了。她眼神有点……悲伤，但很温柔。“……国栋。”声音出来的瞬间，
李维下意识地坐直了。仿佛那女人能透过屏幕看见他。“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
说明你终于找到了它，找到了我藏在我们最痛苦时刻里的‘糖果’……”李维屏住呼吸。
“对不起。我用我们最初相爱的那三个月最炽热的记忆，做了密码的引子。因为我知道，
只有那份美好，才可能吸引足够的力量，去穿透我设下的屏障……”她顿了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