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探病
路边的红灯还在读秒。
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影，都在等待着这十几秒时间的流逝。
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与身旁众人格格不入。
这人的眼睛用黑色的布条遮住。
他的左肩，扛着一支大概是由某种金属制成的黑色导盲杖，看起来很结实。
导盲杖上挂着一桶花生油。
右手提着一大袋子蔬菜。
他叫林七夜。
在众人的认知中，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
据说是因为小时候爬到房顶上看月亮，把自己的眼睛看瞎了。
不仅如此，从那天之后，他还说过，他看到了月亮上的炽天使。
所以他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首到现在。
夜幕降临。
一座并不起眼的如同矮房里，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正在做着饭。
外屋里是一个看上去也就只有十来岁的男孩，抱着怀里的一只通体黑毛的小癞皮狗，在看着电视。
一道开门声，将男孩的目光吸引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黑缎缠目，肩上扛着一桶花生油，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子青菜的少年。
“哥，你回来啦！”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中年女人开门声，赶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脚步急促的走了出来。
她看向门口，少年刚刚把菜和花生油放在地上。
边上，看电视的男孩正好接过去。
“哎呀，小七啊，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中年女人看到地上和男孩手里接过的东西，顿时有些心疼的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说着，目光正好在男孩手上提着的那桶花生油上面。
“还买这么好的油，还是牌子的。”
中年女人的嘴上唠叨个不停，想想就肉痛。
林七夜笑了笑，解释道：“没事的姨妈，用了点补贴。”
“再说了，我…”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女人一句话给打断了。
“小七，姨妈能养活你们兄弟俩。”
“那些补贴是给你留着以后用的。”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姨妈快步走到林七夜面前，提起地上的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赶紧回到厨房里。
“对了小七，医院里医生来给你复查了。”
“在你屋里，快去跟人家说说。”
林七夜一愣，旋即应了一声，朝自己房间走去。
咯吱一声。
房间的门被打开。
屋里的灯己经被打开了。
屋里，坐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额，少年。
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
“回来了？”
屋里的少年穿着工作时候的白大褂，见来人，缓缓站起了身。
他手上拿着一本薄薄的病历，还有探病记录。
“你好，林七夜是吧。”
两人相视而坐。
“今天怎么不是韩医生来？”
林七夜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目光在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在他看来，这少年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个年龄就到这个位置了么？
该不会是…“哦，韩老啊。”
“他如今己经是荣升副院长了。”
“其实，就算如此，今天也本该是医院里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李医生来的，”少年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李医生今天突然有点急事，所以就让我来了。”
林七夜皱了皱眉，记忆里的韩医生，确实。
医术了得，医德也不错。
能升到副院长的位置，这也是他应得的。
“是这样，鉴于对你的了解并不是很清楚，可能这次要费些时间。”
少年清了清嗓子，突然伸出手，淡笑道：“你好，我叫杨沉。”
面前的林七夜显然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嘴角抽了抽，旋即也伸出手，自我介绍了一番。
“额，我叫林七夜。”
“我知道。”
“……”杨沉翻开病历和探病记录，幽幽开口。
“今年十七岁？”
林七夜点了点头。
“嗯。”
“比我小一岁。”
“……”“嗯…病历上记录的是，你是在十年前双目失明，同时因为一些原因来到我们医院的？”
林七夜点了点头。
“好吧。”
见林七夜只是点头，杨沉再次抬头看着他。
“接下来我可能要问一些，比较冒犯的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沉放下病历，眼神肃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请问，当时的那个炽天使，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意思就是，在你与他对视的那一瞬，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七夜微微一愣，旋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杨医生，你电影看多啦！”
林七夜显然是有些不悦，不过也难怪。
自从百年前迷雾降世，人们对此由恐慌，到习以为常的态度转变。
再加上这十年来他所经历的这些。
他己经不想再多想些什么了。
什么炽天使。
去他的！
“额，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
见林七夜不再多说，杨沉也识趣的抛开了这个话题。
这次的探病，用了整整二十分钟。
首到杨沉离开，林七夜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外屋，姨妈见医生己经离开了，有些担心的问道：“小七，医生怎么说的？”
林七夜坐到桌旁，有些无语的道：“还好，我的眼睛己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不用再去医院复查了。”
“今天这一趟，就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林七夜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好了，哥，这几天你就可以去上学了。”
“到时候…”话还没说完，只见男孩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墨镜，递了过去。
“到时候你就戴着这个，准保拉风！”
“谢谢阿晋，不过暂时还不用。”
“等……”林七夜接过墨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旁杨晋的表情有些失望。
急忙连声道：“不过等再过几天，哥的眼睛能适应强光了，就天天戴着他，”说着，抬手摸了摸杨晋的头。
“到时候哥给你也买一副。”
“好！”
“真好啊。”
屋外，一声叹息。
杨沉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站在远处，能勉强看到这座矮房里的景象。
其乐融融。
是的。
林七夜和他的姨妈，还有他的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这幅景象，的确是美好的。
“只是，这种美好又能持续多久呢。”
“哎……”杨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探病结束，这也的确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不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
而是……夜幕之下，星光点缀着夜空。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杨沉两手插兜，独自徘徊着。
的确，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这儿，他所认识，所熟知的也仅仅只有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几人。
“哎，那几位…”“算了，反正也回不去。”
“既来之，则安之。”
“正好，也可以在这个世界收集一下。”
“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呢。”
黑暗中。
仅剩的一缕星光，把杨沉的影子拉的很长。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