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两月有余,往日热闹的三瓦村也在白茫茫之中寂静无声。
这日,雪霁
白色融化成水,天地一片刺骨寒凉。
伏伯自来之后,就未真正离开三瓦村,有时候会出去几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宋千寒好奇,旁敲侧击,但是未得到任何答案。
这日午后,雪停之后的三瓦村,路上多了一些行人,道旁的店铺也三三两两的开了起来。
这一天,三瓦村来人了,不同的人前后相继而来,入住在村子里各个下榻的地方,小酌楼也不例外,接待了好几批人,看不出根脚。
宋千寒在端茶送水之间仔细观察着这一切,果然如伏伯所说,雪停之后便有各方势力聚集在此处。
“大夜来临,这个平静的村子,或许即将变的不平静了。”此时伏伯站在楼道上,倚栏看着楼下的人们喃喃自语。
忽闻烟村有客来,未平心思鼓夜欢。
自雪停开村以来,天虽继寒,但三瓦村的外来客仍不绝于眼,三瓦河冰融,往来的船只也多了起来,宋千寒每天一没事就会跑到街上观察各色的往来的行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他感觉这其中有些人和事,总冥冥中牵扯自己。
这是宋千寒第二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甚至这个村子里的陌生感,他看不真切,还是说,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谜,并不是别人把他忘记,而是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可是他为何会拥有对这个村子的记忆呢,是那个下禁制的人吗?强行在他脑海中塞入了一段记忆吗?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晃了晃脑袋,想不明白索性就先不去想了。
是夜,同往常一样,宋千寒熟睡梦乡。
半夜隐隐约约宋千寒仿佛在梦里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声音尖锐刺耳,它突然感觉心脏难受,很快他便醒了过来。他摸了摸额头,满头大汗,转过身时脸朝外看去,床边一张人脸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宋千寒爆出冷汗,恐惧的从床上窜了起来,叫道:“你是谁,你要干嘛?你要对我做什么?”
“别叫,是我。”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千寒揉了揉眼睛,走近一看:“伏伯,怎么是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房间做什么,那还样盯着我看,你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宋千寒心里那个别扭啊,这伏伯怕不是有什么怪癖吧。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伏伯冷冷的说道。
“什么?这大晚上要去哪里?”宋千寒小心翼翼的问道,心想这伏伯难道是梦游。
“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对方越是越是这么说,宋千寒心里越是犯怵,他年纪虽然还小,这伏伯从认识以来从未害过他,还给他讲了挺多有关修行的一些事。
但他不放心,只是对方这么要求了,自己也不好拒绝,于是很不情愿的穿上衣服跟着他走出去。
下楼的时候,整栋楼一片漆黑,宋千寒顿感奇怪,不对呀,平时哪怕晚上睡觉,掌柜的都会在楼下大厅上楼的地方,点上烛火,今天怎么没点。
这时,噗的一声,只见走在前面的伏伯,在手中聚起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一楼大厅。
这手段,宋千寒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心中难免还是觉得,这修行者太酷了。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小酌楼大门,这次让宋千寒更加奇怪的是,楼门竟然没有反栓,他心里有点打鼓,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按照往日的情形,每天睡觉之前,掌柜都会把门反栓,并且点亮烛火,今天竟然都没。
只是来不及等他多想,他们便走了出去。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心里的冲击,犹如震裂,一种诡异和荒唐迎面而来。
因为,印入眼帘的是,在只有不知道哪里照来的微弱灯光下,宋千寒看到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正梦游般全部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神情呆滞,步履轻浮。
宋千寒心中震撼,感觉触目惊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走过去试图叫醒他们。
“别乱来,跟着他们走。”前面的伏伯低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伏伯,这是怎么了?”宋千寒又恐惧又好奇的问道。
“现在来不及解释了,等回来再说,先跟着他们走,不要东张西望。”伏伯低声轻语。
本来还想问的宋千寒此刻闭上了嘴,默默跟着走,心里万千疑问,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着这诡异的人流,前方的人越聚越多,宋千寒甚至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张开盛,王三贵,郭虎,杨雪帆这些儿时好友。
还有小酌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难怪大厅没反栓,没点灯,原来掌柜他们也“着魔”了。
甚至让他心凉的是,他还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样呆滞麻木的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邪眼望了一圈,貌似没看到另一个“宋千寒”。
此刻他心里已有大概猜测,由于某种原因,极有可能全村人被某个人或者某一个组织,通过某种手段控制了,并且在这夜晚把他们秘密“召集”了过去。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那些外来客,那些为了某个东西来到此处的修行者,以及那些做生意暂时落脚在村里的人,并未出现在人群中。
那些和伏伯一样的修行者,按理说也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为何没出现。
那么极有可能,背后之人,只能控制原生于这个村里的本地人。
他不知道背后的势力想做什么,伏伯貌似知道,但是宋千寒清楚,现在并不是问他的时候。
此时,星辰点点,夜晚寒风凛冽,乌泱泱的一群人在微弱的灯光下,穿过街道。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他心里疑问道。
他从小就和伙伴们走街串巷,可以说整个三瓦村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按照这个路线走下去,是村里的一块公用地,那里什么都没,荒芜一片,据村里的老人说,很多年前,那块地也和其他地方一样盖满了房子。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夜之间,那里的房子包括住在里面的人不翼而飞,留下了空荡荡的一块地,当时弄的人心惶惶,大家都觉得是传说中的魔王,把房子和人一起全部吞掉了。
就那样过去很多年,村里都相安无事,于是就有人又开始往那里建房子,没有例外,建好的房子又突然的不翼而飞。
自此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打那块地的主意。
很快这一群“行尸”便来到了空旷的荒芜地里,在宋千寒的记忆里,这片地似乎从来没有长过杂草,一直都是光秃秃的。
这时候,动静发生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村长蒋光,五十多岁的年纪,行事爽快,有干劲。
这时的他像是颓唐的老人,佝偻着背,扯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嗓子,面对着众人,说了几句宋千寒的认知里闻所未闻的“鸟语”。
只见他话音刚落,众人便木讷的自行排着队,所有的人分成了四排,而伏伯也拉着宋千寒在其中一排的最后站了过去。
见众人排好了队,村长转过身背对着大家,兀自跪伏在地上,仿佛朝着前方空荡的空气,在喃喃自语,嘴里不时呜咽。
不久只见光秃秃的地面上,缓缓升起一个土坡,宋千寒头皮发麻,今天这诡异的事情着实不少。
村长站了起来,走到土坡处,由于夜晚看不太清,不知他从怀里掏出何物,倒在了土坡上,边倒嘴里边呜咽,并且神色狰狞。
随之,只见那土坡上发出了剧烈的红光,不断的闪烁,红光照在了后方呆滞的人脸上,仿佛所有人都有了变化,从呆滞变成了渴望,甚至是兴奋的表情。
看着这一切,宋千寒此刻瑟瑟发抖,这究竟是什么,他看了看前面的伏伯,后者非常淡定的注视着一切,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这里会发生什么?回头一定要问清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闪烁的红光中,忽地从土坡里伸出了一只干瘪的手,有东西慢慢从土坡里爬了出来,准确说,是缓缓飞了出来。
“完了,真的有鬼。”宋千寒此刻双腿发抖,快站不稳,他着实被眼前的东西吓到了。
那“东西”飞出土坡之后,宋千寒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人形干尸怪物,浑身有浓郁的黑气飘散出来,让人心惊。
那些受蛊一般的村民,见到那怪物之后,所有人显得很兴奋,和村长一样匍匐在地,并且嘴里念着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他听不懂,只能从动作上去猜测,是一种“祭”和“祷”。
宋千寒看着自己的父母和伙伴也作了同状,悲从中来,这该死的怪物,真想一把捏爆。
他没办法,被伏伯也跟着跪伏在地上。
“我不想跪。”宋千寒哀怨道。
“再忍忍,我看看这当中到底有何把戏,先不能露馅,而且我感察到其他的修行者,就在附近,应该也在默默看着这里。”伏伯低声说道。
宋千寒闻言,知道此事不简单,便不再拒绝,只好忍着跪下。
待所有人跪伏后,那停在半空中的怪物,只见其额头正中央慢慢的出现一颗珠子,在黑夜中呈现出耀眼的血色。
“那,那竟然是,噬神珠。”伏伯第一次露出惊异的神态说道。
“噬神珠?那是什么伏伯”宋千寒问道。
伏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那个珠子。此时,只见那怪物喃喃几声后,轰的一声,从身体冲出滔天血光。血色光芒注入在那颗血珠里,无数缕黑气从血珠里飘出,直奔跪伏在地下的村民。
看着那些黑气,那些村民仿佛看到了宝藏,脸上充满着期待。
看着那些黑气袭来,宋千寒胆颤,这东西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他焦急的说道:“伏伯现在该怎么办?”
而还未等到伏伯回答,此时意外发生了。
一团剧烈的青光从村民后方破空而来,而那团青光之上,凌空站着一位青衣男子,他直奔那些黑气而来。
只见他双手结印,凌空一跃往后翻去,一掌拍在那团青光之上。那团青光剧烈抖动,光芒大作,那些黑气竟被那团青光全部吸收殆尽。
“你找死。”那怪物见状很显然是怒了,竟口吐人言。
说时快,只见它凌空飞跃过来,朝着那青衣男子击去。
二人冲击的力量,仿佛空气都被碎裂掉,罡劲之浪一层接一层,底下的村民仿佛中邪一般,全部抱头哀嚎。
半空中血煞之光和青光对轰,青衣男子从手中变幻出一柄剑。
“飞青雨落。”
那青衣男子大喝一声,只见他执剑向天,青色气芒盘旋在剑的周围,不断涌动,顿时上空无数气芒所化之气剑,全部快速轰向那怪物。
那怪物见剑芒齐冲,丝毫不闪躲,在身上激起一个巨大的血色光圈,扛着那些剑芒,冲向青衣男子。
它速度极快,一个瞬息之间,近身到青衣男子身前,鬼魅般一把黑色气刃自空中凝结,刺向青衣。
它太快了,青衣男子虽有防备,但手臂仍被刺伤,那把气刃刺伤青衣男子后化作一团黑气,钻入伤口。
青衣男子跌落在地,起身打坐,赶忙运气封住伤口。
他受伤了,被血株侵入体内。
那怪物见其受伤,乘胜追击,想给他一招致命。
而也就在这时,众人后方唰唰响起,有十几道破空声临近。
“方道友,我等来助你。”来人中一道声音想起。
方沐闻言很想翻白眼,这群老阴人,很早就来了,躲在那里迟迟不现身,分明就是想等他和那怪物两败俱伤。
“方道友,你可还好。”在落地之后,对其表达出“关心”,那关切的表情中藏着一张张笑脸。
“我还好,死不了。”方沐没好气道。
“诶,方道友这说的哪里话,你修为高深,必然时存千古。”那人客套话一套一套的说着。
见方沐不搭理他,于是继续说道:“不知方道友可有看出这畜牲的根脚?”
方沐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如果我看的不错,这应该是暗血宗当年消失的一个副堂主,况阙。”
众人闻言震惊:“你是说,那是当年在天魔神乱中,横推掉魔窟七大魔灵的暗血天娇况阙?”
“对,我敢肯定是他。”方沐笃定道。
“可他为何沦落至此,我只知道当年他无故失踪,暗血宗找寻多年并未找到。”那人疑惑道。
方沐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为何会来到这村子嘛?”
“是为了那样东西。”
“对,所以我猜测,这况阙当年由于某种原因身体出现了意外,他得知那样东西也在这个村子,所以这些年一直蛰伏在这片荒地下,等待那东西的出现。”方沐道。
他看了一眼那边痛苦的村民说道:“而他们成了况阙的血气祭池,用于恢复他的身体,这些年他慢慢操控这些村民,为自己献祭。”
那人也看了一眼这些村民,疑惑道:“他们虽然被献祭,但是体内并未出现致命消耗,这是何故?”
方沐想了想说道:“是那个东西,它影响了整个村子的先天源流,使得这里生机浓郁至极,会自行帮这些村民修复身体。显然这况阙也是发现了这点。”
另一边,暗血况阙瞧见这群人当着他的面还在侃侃而谈,更加暴怒。他飞奔起身,向那十几人冲去。
宋千见这画面浑身胆颤,这个叫做况阙的战斗力太强了,这是想以一己之力,挑碎所有人的节奏。
寒
只见况阙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所过之处,皆是残影,他全身旋绕血气,原来干瘪的身体也变的丰满起来,他一拳轰向最前方的一个修行者,那人用刀阻挡。
“哐”
刀被拳力直接轰碎,那人直接退后倒地,吐出数口鲜血。
“凡仙境,他竟然到了凡仙境。”众人被震撼,那可是在整个仙原大陆都少有人修炼的境界,每一个凡仙都可谓一方巨擘。
为首的修行者,名唤董瑞,他喝道:“诸位,我们必须一起联手诛杀他,否则会被他各个击破,单打独斗会被他捏碎,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犹如鸿沟。”
于是众人动了,十几个修行者凌空围绕着况阙。
“魔生万古,神乱苍天,水覆失地,尔等蝼蚁,全部都给我死。”
说罢,只见况阙体内黑气如同潮水般,一浪一浪,整个天空有着滔天血煞,他双目泛着剧烈的红光,那十几位修行者,披剑持刀,锤戟齐发。
“光剑诀”
“流沙倾覆”
“破戟三式”
“天凰吟”
“荒变流光”
“碎雨瞳”
…………
只见那十几位修行者,口中喃喃,神技齐出,此时天已东方白。
整个村子在剧烈的气芒光晕之下,整个天空泛出耀眼的神光。
十几个神技犹如天降神雷,全部轰向况阙,他们凌空结印,气海源力不断催动着神技。
况阙暴怒,结成暗血囚笼,那是一个血气化成的四方形囚笼,它罩在自己身上,用于抵抗那滔天的攻击。
“你们还不够看。”
况阙暴喝一声,随之身持囚牢飞将过来,近身对那些修行者出手。
快,他速度太快了,一个呼吸之间,连推数人,境界上的差距,使得他们被单个击破时,毫无还击的可能。
轰轰轰
况阙还未停止,继续轰向其余众人,拳法,掌法,相互交印。众人使用神技抗衡,整片虚空都似要碎裂,几个回合之后,他们落败了,全部倒飞而去,身负伤迹。
而由于源力的爆发,底下的村民,几乎免不了被波及。
见状,宋千寒恐惧,他深怕父母受伤,不过还未等到他开口。伏伯出手了。
伏伯拂袖打出一道金色气芒,对整个村民区域形成了一道金色屏障,里面的村民虽还未清醒过来,但是也可免于受伤。
“你是何人?”其余修行者见状,心中震惊,竟然有一个修行者没被他们察觉到,那修行者身上竟看不出修为波动,这说明,很有可能,修为要高于他们。
董瑞思索一翻说道:“道友何不与我们联手,先把这况阙灭了,先渡过这个难关,你看如何?”
伏伯看着那个身持囚牢的况阙,那滔天的血煞,他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其他修行者说道:“你们全部退下。”
“哈?”
这一群人懵了,即使不联手,但是那么直白的让他们不就是嫌弃他们实力不济,碍手碍脚吗,这太瞧不起人。
有人刚想发飙,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只见伏伯瞬如天光,起身飞奔过去,几个呼吸之间,把一干修行者,全部扔进了屏障里。
懵,懵上加懵,这群人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想他们也算是修行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竟然被人扔鸡崽子一样。
但是他们并不傻,眼前之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甚至比那况阙还要高,一干人等,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实在没办法,他们只能把气撒在旁边那些还没清醒的村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