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阿姐是对的,我不免松了一口气。
一日,我刚完成手头的任务回到影阁,还来不及去洗漱,就看到了寒景师兄,寒景师兄在,就说明......
“阿雾,许久不见了。”果然,少主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我跪下行礼,他却不顾我衣衫上的血迹一把将我扶住了,但他随后说出的话却让我站不稳脚。
“阿舞有孕了。”
少主说出这句话时,语调平平,眼中毫无涟漪,全然不是心上人有孕后该有的模样,他亲自扶着我坐下,继续道:“前几日尚书家三公子设宴,阿舞领命献舞一曲。”
少主的话没头没尾,但是在秦家那么多年,我自然明白了他的计划,他本就要将一人送入尚书府,可尚书大人一生廉洁,几个儿子也刚正不阿,唯有这三公子爱好美人,三公子不好直说怕被父兄责骂,只对外称喜好乐舞,府中不仅有舞姬更有诸多乐师,那些舞姬也如在尚书府做工一般,到了时间都会领了钱离开,人人都还夸赞三公子乃真君子,只爱乐舞不被美色冲昏头脑。
可是每次入府那么多人,哪能人人都记得真切,到底进去了多少人出来了多少人?还不是三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尚书府如今是六皇子一派的,自从当年瑞王安王败落,又经历太子一事,皇帝反而对这个还未到封王年龄的幼子关注了起来,近年来更是隐隐有要废太子立六皇子的势头。
我其实是不懂为什么秦家要一直助力太子的,可能是早期的合作有不少把柄在东宫吧。
“绝美之色又母凭子贵,阿舞如今刚怀上。”少主抿了一口茶水。
“奴一直勤练舞蹈,自信能瞒天过海。”我平静的开口。
少主拍了拍我的肩膀:“阿雾想要什么奖赏?”
我抬头,撞入那双温柔的眸,莫名与儿时的记忆重合了起来,可是不一样的,春俏姐姐不在了,我也很久不曾与姐姐玩镜子戏法了。
“奴求少主,此事之后,由奴留在尚书府,奴有法子就算不能一朝有孕,也能绑住三公子的心,至于阿姐......少主当她是个逗趣儿的宠物也好,或是让她回来继续做影卫也罢......”
“为什么?”少主打断了我。
“阿雾与阿舞,总得有一个人替另一人活下去。”
少主不再说话,我压着心中忐忑,故作镇定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少主起身:“就今晚吧,你去洗漱,马车在秦府门口候着。”
我再次跪下,这次少主没有扶我,也没有让我不要跪,直到少主与寒景离开,我才起来去洗漱。
时隔多年,我重新挽发簪花,描眉涂脂,再次穿上我曾多次嫌不够轻便的衣裙,我对着镜子扬起一笑,像极了阿舞。
临出门前,我端着一碗深色的药汁出神,直到长老唤我。
“阿舞,该走了。”
我一饮而尽,一碗绝子药,断了我的一切顾虑,也乱了少主的计划。
那一晚,我水袖轻舞,腰肢软的让人心醉,三公子拜倒在我裙下,情浓之时声声唤着阿舞。
“不对,公子,奴叫阿雾,水雾的雾。”我捧着他的脸,柔声纠正,主动送上唇。
“好...好...阿雾阿雾,是我听岔了,原是阿雾,好听...更好听...”三公子像是闻到肉香的饿狼,我也得感谢影阁的训练,否则根本没有体力与能力一直清醒。
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了,三公子被我吃的死死的,他说我不跳舞时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外的淡漠疏离的美,让他欲罢不能。他也终于松口,准备先纳我为妾,还为我编了一段悲伤的往事,让我这身份能顺利进入尚书府。
可就在他带我去庙中祈福时,影阁竟出动了人手将我掳走,我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只好一直嘶喊着:“公子!你要记得,我是阿雾,是阿雾!”
回到影阁,我被关了禁室,我擅自更改身份,扰乱计划,擅自用药,桩桩件件皆是要受罚的。
这是我在影阁数年来,头一回反抗,我将禁室的门拍的哐哐作响,哑着嗓子每日喊着:
“少主!少主!求求您,三公子已对奴言听计从!不用母凭子贵也...”
“少主!求您...阿舞是真心的!那是您的孩子啊...”
“少主!少主......”
.....................
最后,我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禁室内,我蜷缩在干草垛上,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与眼眶,沿着脸颊滴落在草垛里,视线逐渐模糊,只能呢喃着:阿舞、阿姐。
等我醒来时,寒景师兄坐在我床边,我发不出声,他看着我带着探究的眼,低下头:“阿舞...现在她是阿雾,是三公子的妾室。”
我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子。
几日后,少主来了,我正坐在桌边对着阿姐送我的发簪发呆,少主站在我身后,开口,还是那般温柔的声音:“阿雾,你恨我吗?”
我其实很想问问他,是否对阿姐有那么一丝丝不舍,是否对阿姐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但我只是摇了摇头:“奴只是可惜,再无人与奴玩镜子戏法、偷梁换柱了。”
少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我的发顶:“好好休息吧,日后你便是影阁的第五教习了。”
寒景与我说,几日前有长老向少主进言,我这一遭之后,怕是再没有从前那般衷心了,杀了又可惜,不如放在影阁做个教习,还能被长老们看管着。
少主还是同意了。
我再也见不到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