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暗潮:1983香江往事章
陈九的工装裤被冷凝水浸透,他调整16毫米胶片时,瞥见黄天雄指间的镀金打火机在黑暗里明灭——这位掌控九龙城寨地下赌档的和兴盛坐馆,此刻正用残缺的左耳贴紧大哥大,黑色唐装下隐约露出枪套轮廓。
银幕上《猛龙过江》的配乐陡然激昂,李小龙凌空飞踢的刹那,真实的枪声撕裂了虚构的武打音效。
陈九看着黄天雄的雪茄脱手飞旋,在幕布投映出彗星般的轨迹,鲜血顺着"东亚病夫"西个大字蜿蜒而下,将李小龙的白色功夫服染成猩红。
杀手的身影在逃生通道忽隐忽现,小马哥同款墨镜倒映着银幕火光。
陈九屏住呼吸,发现杀手西装翻领别着朵褪色纸花——正是三天前城寨丧礼上见过的南洋菊。
黄天雄的右手突然痉挛着竖起三根手指,沾血的指尖在幕布投射出扭曲的阴影,那是1973年台风温黛来袭时,他们从人蛇船上逃生的暗语。
胶片突然卡顿,布鲁斯·李的怒吼变成尖利的啸叫。
陈九摸到裤袋里冰凉的黄铜怀表,这是黄天雄上周托人塞给他的"修理费"。
此刻表盖内侧的鲨鱼刻痕正与幕布血渍重合,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庙街撞见的场景:黄天雄用这支打火机烧毁的,正是印着同样鲨鱼标志的船运单据。
警笛声从砵兰街传来时,陈九的掌心己攥出汗涔涔的胶片残段。
他在放映机齿轮间发现半张烧焦的便签,泛黄的纸上残留着"HSBC保险箱B-17"的钢印痕迹。
暴雨拍打着铁皮屋檐,他突然意识到黄天雄残缺的左耳——那正是自己父亲当年在码头混战时留下的刀伤形状。
逃生通道突然传来高跟鞋叩击声,混着铃兰香水的血腥味涌进放映间。
头戴网纱礼帽的女人倚在门边,阿贞耳垂的翡翠坠子泛着幽光:"九哥,雄叔留了件东西在你的《精武门》拷贝里。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划过脖颈时,陈九看见她锁骨处的刺青——正是怀表上那条噬尾鲨。
楼下的警车红蓝警灯穿透雨幕,阿贞突然将口红管抵在他喉间:"英国佬的保险库钥匙,换你手里那半本账目。
"此时银幕上的李小龙正将双截棍舞得密不透风,陈九终于看清,黄天雄喷溅在幕布的血迹里,藏着一串微缩的摩斯密码第二章;血幕密码放映间的齿轮发出垂死般的***,陈九的后颈能感受到口红管锋利的金属边缘。
阿贞的呼吸带着铃兰香与血腥的混合气息,银幕上李小龙的双截棍残影在她眸中划出金色弧光。
"雄叔没教你求人的规矩?
"陈九用拇指撬开怀表表盖,黄铜边缘在警车蓝光里泛着冷芒。
表盘背面蚀刻的九龙城寨地下管网图,正与幕布血迹的摩斯密码形成诡异的重叠。
阿贞的翡翠耳环突然坠地,在铁皮地板上敲出清响。
陈九趁机旋身扣住她手腕,却发现口红管里滑出的竟是半枚银行密钥。
"你以为雄叔真是被山口组灭口?
"阿贞突然轻笑,锁骨处的噬尾鲨刺青随呼吸起伏,"看看密码第三组讯号。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中,陈九瞳孔映出幕布上由血点构成的"·—··—·"。
童年记忆如胶片划痕般闪现——1973年台风夜,父亲将他塞进渔船暗格时,沾血的手指在舱板上敲击的正是这个频率:L(·—··)K(—·—)。
"L.K...李坤?
"陈九浑身剧震。
那个三十年前携款潜逃导致陈家灭门的叛徒,如今竟是汇丰银行保险库的代号。
黄天雄烧毁的船运单据、残缺的左耳、临死前的手势在脑中串成狰狞的锁链。
警笛声逼近戏院后巷,阿贞突然撕开旗袍高叉处的暗袋,泛黄的《精武门》胶片卷轴滚落脚边。
"雄叔用命换的可不是账本,"她将密钥拍在陈九掌心,"是当年沉在鲤鱼门的集装箱坐标。
"放映机突然爆出电火花,陈九藉着瞬间黑暗将胶片卷轴塞进通风管道。
阿贞的尖叫与枪声同时炸响,子弹穿透银幕上李小龙的眼睛,在后方水泥墙留下冒着青烟的弹孔。
"O记查案!
熄灯!
"扩音器的啸叫震得胶片架嗡嗡作响。
陈九在晃动的手电光柱间瞥见周世昌督察的鳄鱼皮鞋——今早这双鞋还踏在庙街赌档的***灰堆里。
阿贞突然扯开衣襟,噬尾鲨刺青下方赫然是弹孔旧伤。
"你父亲打偏的第三枪,"她将染血的口红管拧开,露出微型胶卷,"现在该清账了。
"陈九终于记起,母亲被害那夜,梳妆台上也摆着同款金陵牌口红。
警方的脚步声逼近二楼,陈九拽着阿贞钻进胶片储藏室。
成捆的《英雄本色》拷贝堆后藏着暗门,黄天雄用红油漆画着三指手印。
当阿贞的鲜血滴在手印中央时,墙体轰然洞开,腐臭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幽暗密道里,陈九的怀表指南针疯狂旋转。
阿贞点燃镀金打火机,火光照亮墙壁上的弹孔——每个孔洞都嵌着枚带编号的铜质门钉。
"这是雄叔的账本,"她喘息着指向弹孔矩阵,"每个数字代表汇丰金库的赃款箱。
"地道尽头传来潮汐声,陈九踢开锈蚀的铁栅栏。
暴雨中的维多利亚港正在咆哮,对岸汇丰银行大厦的轮廓仿佛巨型墓碑。
阿贞突然将翡翠耳环按进他手里:"集装箱里除了金条,还有你父亲的..."消音器特有的闷响打断了她的话。
阿贞眉心绽开血花时,陈九看见对岸大厦天台有镜片反光闪灭。
怀表不知何时停在了9点17分——正是三十年前陈家灭门的时刻。
周世昌的脚步声在地道里回荡,陈九抱着阿贞逐渐冰冷的身体潜入污水中。
翡翠耳环在他指缝间裂开,露出半张婴儿照片,背面是父亲的字迹:"吾儿陈九,生于癸丑年九月十七。
"污水汇入暴雨肆虐的排水口时,陈九终于看清照片里的婴儿后背——那条青龙胎记的位置,与自己身上疤痕分毫不差。
对岸汇丰大厦的钟声穿透雨幕,他想起黄天雄临死前的三根手指:不是偷渡暗号,而是银行保险库的三道密锁。
霓虹灯在积水中扭曲成血色长龙,陈九攥着染血的银行密钥,耳畔响起父亲最后的嘱咐:"阿九,要像李小龙那样,打碎所有牌匾。
"此刻的银幕上,《精武门》正演到陈真踢碎"东亚病夫"的经典画面,而真正的战场,正在香江的暴雨中缓缓拉开帷幕第三章;暴雨图腾霓虹倒影在陈九脚下碎裂成无数血珠,银行密钥的锯齿咬进掌心。
对岸汇丰大厦的青铜狮像在雨中低吼,他忽然看清钥匙柄端蚀刻的鲨鱼纹样——与阿贞锁骨刺青、怀表刻痕同源的噬尾鲨,此刻正咧开满是金牙的嘴。
"轰!
"排水渠盖被气浪掀飞的刹那,陈九扑进街角电话亭。
周世昌的子弹在防弹玻璃上绽开蛛网纹,这位O记督察的鳄鱼皮鞋上还沾着阿贞的血。
"把密钥交出来!
"他隔着雨幕举起警员证,内页夹着的泛黄照片上,年轻版的周世昌正与父亲陈海生勾肩搭背。
银幕上的陈真腾空跃起,李小龙的啸叫与雷声共振。
陈九扯断电话线缠住密钥,在周世昌击碎玻璃的瞬间,将铜钥匙甩向街对面凉茶铺的霓虹招牌。
当啷一声,钥匙精准卡进"王老吉"的"吉"字灯管缺口——那形状竟与钥匙轮廓完全吻合。
整条庙街的霓虹突然熄灭,唯有凉茶铺招牌迸出刺目红光。
卷闸门自动升起,八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在店内同时运转,将三十年前的新闻胶片投射在雨幕上:1973年9月17日,台风温黛席卷香江。
镜头剧烈晃动中,陈海生抱着襁褓冲向码头,身后追兵枪火在暴雨中织成金网。
年轻黄天雄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耳,将船运单塞进婴儿襁褓,而货轮甲板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焚烧印有噬尾鲨标志的账册。
"李坤!
"陈九的嘶吼混着血腥气。
那男人的侧脸与周世昌有七分相似,腕表在火光中闪烁的,正是如今戴在周世昌左手的百达翡丽。
凉茶铺地下传来齿轮咬合声,整块地砖开始下陷。
陈九纵身跃入密道时,周世昌的子弹擦过后颈,在水泥墙留下冒着青烟的弹孔。
腐臭的咸腥味扑面而来,他的胶鞋踩进及膝污水,怀表指南针指向维港正中的漩涡。
黑暗中突然亮起成片幽绿荧光,数以千计的南洋菊标本悬浮在玻璃罐中,每朵花芯都嵌着枚带编号的金牙。
陈九想起黄天雄总用镀金打火机烧烟——那火机底部也镶着同样制式的金牙。
"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周世昌的脚步声在密道回响,手电光扫过罐壁上的血色掌印,"你父亲偷走金牙帮的图腾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陈九的指尖触到腰间硬物,那是阿贞临死前塞进他裤袋的翡翠耳环。
碎裂的玉面下露出微型底片,浸泡在排水渠污水里竟显影出父亲的字迹:"金牙非金,噬尾非噬,破局在..."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生锈的集装箱半浸在海水中,箱体噬尾鲨标志的瞳孔处正是钥匙孔位。
陈九插入密钥的刹那,周世昌的枪口顶住他太阳穴:"多谢带路,当年没烧干净的证据..."枪声被货轮汽笛吞没,陈九旋身将底片按在周世昌脸上。
显影药水遇热沸腾,督察惨叫着跌进污水。
集装箱铁门轰然开启,成捆的1973年《***》瀑布般倾泻,头版头条全是陈家灭门案的伪造报道。
泛黄的报纸堆里,李坤的尸骨呈跪姿蜷缩,双手紧握的正是周世昌同款警员证。
陈九掀开尸骨西装,后颈的青龙刺青与他胎记完全重合——这个被灭口三十年的"叛徒",才是真正的陈海生。
"父亲..."陈九的泪水砸在尸骨金丝眼镜上,镜腿刻着行小字:"给阿九的周岁礼"。
海风突然灌入集装箱,掀起层层叠叠的报纸,每张背面都印着真正的新闻:1973年反贪督察陈海生破获金牙帮贩毒网,殉职前夜将罪证纹在亲子后背。
对岸传来玻璃爆裂声,凉茶铺的八台放映机将最后画面投射在汇丰大厦外墙:幼年陈九在渔船暗格里,背后胎记随哭泣起伏,分明是微缩的九龙城寨地图。
此刻暴雨冲刷着陈九的后背,三十年前父亲用鸽血刺下的图腾正在苏醒,每道线条都指向城寨地下的黄金密室。
周世昌的狞笑在集装箱回荡:"现在全港都看见你的后背了,猜猜有多少人想要你的皮?
"他扯开警服露出满口金牙,噬尾鲨纹身在胸口张牙舞爪。
银幕上的陈真正凌空踢碎最后一块牌匾,李小龙的啸叫穿透时空:"中国人不是病夫!
"陈九攥紧父亲的金丝眼镜,镜片在掌心碎裂成锋利武器。
当货轮探照灯扫过维港时,他背后的青龙胎记泛起金光,暴雨中仿佛有龙吟响彻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