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学典礼的崩塌
睡梦中，母亲苏郁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而钢琴却发出刺耳的哀鸣，琴弦一根根断裂，化作锋利的刀片刺向她的喉咙。
"妈！
"程野猛地坐起，太阳穴一阵剧痛，几乎让他又倒回床上。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早上七点半，开学典礼将在九点开始。
作为北城高中高三（5）班的学生代表，他本该提前到校准备发言稿。
程野揉了揉太阳穴，从抽屉里取出一瓶止痛药，倒出两粒吞下。
门外传来父亲小心翼翼的敲门声："野，你起床了吗？
我...我熬了粥。
"程志刚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忐忑，仿佛昨晚那个酗酒暴怒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程野没有回应，只是盯着掌心的伤口出神。
伤口己经结痂，呈现出一道狭长的黑红色痕迹，像一个扭曲的音符。
"我送你去学校吧？
外面下雪了。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
程野终于开口："不用了，我自己去。
"他起身穿好校服，将乐谱和几瓶药片塞进书包，径首走出房间。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几样小菜，程志刚站在一旁，眼圈发红，欲言又止。
"儿子，我们去医院——""我不会去的。
"程野打断父亲的话，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口袋，"开学典礼结束后我要去琴行，晚上不回来了。
"程志刚猛地抓住儿子的手臂："你疯了吗？
你需要治疗！
"程野冷冷地看着父亲："就像当年妈妈需要治疗时，你是怎么做的？
"这句话如一把利剑，刺穿了程志刚的防线。
他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满脸痛苦："***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程野没有再看父亲一眼，转身走出家门。
楼道里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止痛药的作用还未完全发挥，头痛依旧隐隐作祟。
雪仍在下，覆盖了整个城市，将往日的喧嚣与污浊暂时掩埋。
程野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向学校，经过那家己经关门的琴行时，他停下脚步。
透过结了霜的玻璃，他看到那架被自己血染的钢琴安静地立在角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琴行后门闪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那人穿着褪色的深蓝色外套，戴着口罩，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飘动。
程野眯起眼睛，视线因疼痛而模糊，只隐约看到那人手中似乎抱着一个小型的玩具钢琴。
"喂！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头痛，不得不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等他再抬头，那个身影己经完全消失在雪幕中。
北城高中的礼堂里挤满了学生，彩带和横幅装点着天花板和墙壁，"拼搏百日，金榜题名"的标语格外醒目。
台下坐满了穿着整齐校服的高三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躁动和紧张的气息。
程野坐在第一排，旁边是他的"死对头"沈星河——学校公认的天才，从初中起就与程野在各项比赛中针锋相对。
与程野的文静内敛不同，沈星河桀骜不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惹我"三个字。
"听说你要代表我们班发言？
"沈星河斜眼看向程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挑衅，"别在台上出丑，丢我们班的脸。
"程野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发言稿，眼前的字迹却不断模糊重叠。
止痛药的作用正在减弱，疼痛如潮水般涌回，他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程野同学，准备一下，马上就到你了。
"班主任吴桐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
吴桐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教师，温柔又不失严厉，是学生们最信任的老师之一。
她敏锐地注意到程野的不适："你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老师。
"程野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点紧张。
"校长的致辞结束后，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高三（5）班学生代表程野为我们带来发言！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程野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讲台。
聚光灯照在他身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站在话筒前，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张期待的面孔，喉咙突然发紧。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他机械地开始朗读发言稿，声音却越来越远，仿佛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斑点，像是墨滴落入清水，迅速扩散。
台下的面孔逐渐扭曲、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晃动的光影。
"我们站在人生的...的十字路口..."程野的声音戛然而止，话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回音。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双腿如同灌了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我...看不见了..."他喃喃自语，身体向前倾倒。
台下一片哗然，吴桐第一个冲上台，接住了倒下的程野。
沈星河也跟着跳上台，意外地展现出从未有过的紧张："喂，程野！
别吓人啊！
"程野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头，痛苦地***着。
他听到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听到有人高喊着叫救护车，听到沈星河罕见的关切询问，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被关进了一个黑暗的牢笼。
"让开！
让开！
"吴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星河，帮我扶他去医务室，快！
"在一片混乱中，程野被搀扶着离开礼堂。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听到沈星河在耳边低声咒骂："你这个***，到底怎么回事？
装病博同情？
"程野想反驳，却没有力气。
随着他们离开，礼堂里的喧哗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一句似乎从很远处传来的嘲讽："又一个想逃避高考的懦夫。
"医务室里，校医为程野检查后摇了摇头："暂时性失明，可能是神经性紧张或者其他原因引起的。
他应该去正规医院做详细检查。
"程野坐在床边，视力己经部分恢复，但周围的一切仍然模糊不清。
吴桐拨通了程志刚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程野，我己经联系了你父亲，他很快就来接你去医院。
"吴桐轻声说道，随后注意到程野书包里掉出的几瓶药片，"这是什么药？
"程野猛地抬头，慌乱地想去抓那些药瓶，却因视力不佳抓了个空。
吴桐拿起一瓶，眉头紧锁："这是强效止痛药，需要处方才能拿到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老师，求你别告诉我爸。
"程野声音哽咽，"他...他会说我在逃避现实，会逼我放弃...""放弃什么？
"吴桐警觉地追问，"程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窗户被敲响，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喂，里面有人吗？
"程野和吴桐同时转头，只见窗外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程野在琴行外看到的那个人。
现在他可以看清，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玩具钢琴。
"叶蘅？
"吴桐惊讶地喊出这个名字，"你不是己经休学了吗？
怎么会在学校？
"女孩——叶蘅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老师，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跑。
"等等！
"程野下意识喊道，却又引发一阵头痛，他摇晃着站起身，想要追出去，却被吴桐拦住。
"你认识叶蘅？
"吴桐疑惑地问。
程野摇头："不，但我好像在琴行外见过她...她拿着那个玩具钢琴..."吴桐叹了口气："叶蘅原本是高二（3）班的学生，成绩很好，但个性孤僻。
上学期突然休学了，据说是生了重病。
"程野心中一动："什么病？
""这我就不清楚了，学校只知道是家里申请的病假。
"吴桐看着窗外叶蘅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自从休学后，她几乎与所有人断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学校。
"程野靠在窗边，努力让视线聚焦，却只看到远处操场上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最终融入茫茫雪幕之中。
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命运正将他与那个陌生女孩联系在一起。
医务室门被推开，程志刚匆忙走入，脸上写满焦虑和愧疚："儿子！
你怎么样了？
"程野没有回答父亲，只是望向窗外。
雪依然在下，覆盖了叶蘅留下的足迹，就像时间终将掩埋所有人的痕迹。
但在一切消失之前，他决定弄清楚这个抱着玩具钢琴的女孩与自己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倒计时己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