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世今生（下）
六儿却不是曾经那个年幼无知的凌府六公子，他的脑海里多出来未来十年的记忆，他的见识、知识与智慧等都变成了十年后的凌御。
但他的躯体还是如今的模样，一个清秀又俊俏的稚童。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正是二狗子从“无脸九臂佛像”前带回来的那件仙宝。
那晚，两人促膝长谈至亥时，二狗子就将六儿送回了卧房。
凌府内有这么一个规矩：每日辰时，负责六儿起居的丫鬟们须领着他前往府中的药泉池沐浴，用以涤除尘垢。
因为凌大老爷有很严重的净癖。
若是六儿留宿在二狗子这里，明日辰时她们寻不得六儿，凌府内免不得鸡飞狗跳。
万一惊动了张管事，六儿少不得几日禁足，二狗子更是少不了五十大板。
或许是与二狗子重逢后的喜悦过甚，回到屋内的六儿在床上竟打滚起来，怎么也睡不着。
良久，他掏出二狗子送的宝贝、托在头顶，两只好看的黑眸里倒映着纯白的色彩。
“真好看呀。”
六儿不由地痴住了，手中的宝贝越来越贴近脸庞。
忽地，一阵风起，感到凉意的六儿下意识地抖了抖手，掌心中的神秘皮膜却在这时突然滑落，好巧不巧落入了他的眼中。
没有意料中的哭啼声响起，也没有稚童揉着眼睛的动作发生，六儿只是怔怔地平躺在凉榻上，眼神空洞着望着前方。
时间随着月升而走。
寂静的夜色中，一道好似野兽临死前的嘶吼声骤然响起，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卧房内回荡：“啊啊啊啊啊，虎毒尚不食子，凌庆，你好狠的心。”
再看六儿，稚嫩的五官己因痛苦扭成一团，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止不住地落下。
就在刚才，六儿看到了二狗子被捏爆脖子、血如泉涌的惨死样，看到了府内管事张坚将一位位家仆吸成人干的恐怖样......更为惊惧的是，他看到了大老爷凌庆手持一把寒铁匕首、颇为娴熟地一刀又一刀将自己剥皮削肉。
昏暗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早己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的少年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人穿戴上自己的皮肉，“呜呼”一声断了气。
六儿，或者现在应该叫凌御才对。
亲眼目睹着自己死去的凌御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默默不说话，他在分析并思考着当前的处境。
表面上看来，凌府是积善之家、大老爷凌庆也是平安街有名的善人。
实则，凌府乃是凌庆与张坚二人剥皮吞肉、采补人体大药的豢养场。
年幼时，他们尚且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待到束发之年后，他们便会露出獠牙杀了自己。
“所以在尚未长大时，自身性命无忧。”
想到这里，凌御紧蹙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记忆里，前九年自己也是安然无恙，第十年才被剥了皮，去见了阎王。
倘若发挥先知先觉的优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更何况自己的底牌也不少。
其一便是记忆中的几道仙法。
二狗子死后的第西年，平安街上发生了一起数百人失踪的奇案，为了让凌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凌庆传下了修仙法门，天资聪颖的凌御成为了二狗子口中的仙人。
其二便是狗哥儿赠予的神秘皮膜。
凌御轻触着右眼，白玉般的神秘皮膜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里。
“仙人皮吗？”
凌御喃喃道。
方才这宝贝落入眼中与他合二为一后，凌御不仅看到了“未来”，而且也摸清了宝贝的一些底细。
传说，凡人不可成仙。
有一天生地养的好德真仙因不忍见人世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命运，心生怜悯之下他以大法力、大智慧、大毅力逆时间长河而上，舍去一身皮肉化作一盏通明慧灯指引着众生踏上成仙之路。
仙是无忧的、仙是不死的，成了仙就意味着超脱了苦难的命运。
上天感念真仙的仁慈与无私，保留其一点真灵与皮肉化作一道银白色流光，待千万年后自会从中回来。
这就是宝贝传给凌御的信息。
至于真假？
凌御不得而知。
不过这宝贝确实可以通过生灵的一缕皮肉窥视其一生的命运，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此外，它还能借用这缕皮肉滋养出和原主分毫不差的人皮躯壳，往身上一套，便能狸猫换太子。
即使是入道己久的修行之人也分辨不出真假。
“凭此两样，倒是能和那两老贼好好的斗上一斗。”
凌御的嘴角轻轻扬起，神情中透着一股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现在是十年倒计时的第一年，几个月后凌庆便会大开府门、行那伪善之事，顺便挑选些容貌上佳的孩童入府，培养新一批的人体大药。”
“狗哥儿也会在那天起了个大早唤我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但也正因此被急于想突破修为的张坚逮个正着，一把捏爆了脖子化作那件暗红色鳞甲的养料。”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寻个法子改变狗哥儿死亡的命运。”
凌御一阵思索。
到时候自己装病或者赖着不起？
让狗哥儿与张坚错过？
凌御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想法来。
但他立马又否决了，依狗哥儿的性子，哪怕是硬拖也会将他早早地带到凌府大门前。
毕竟这可是个向凌庆表功的大好机会，二狗子是绝不会让凌御错过的。
至于从张坚那边着想，这个不提也罢，万一让张坚起了疑心可就糟糕了。
“还是得从狗哥儿这里入手。”
凌御捊顺了思路，又道：“记忆里的那条世界线中，狗哥儿虽然因仙人皮无形之中散发出的力量驱散了体内的杂气而使得身上的怪疾好转，但这也恰恰是张坚为什么要捏爆他、汲取他血液力量的根本原因。”
“因为狗哥儿身上的根本就不是怪疾，而是凌庆试验新丹后产生的药力反噬。”
有一个比较残忍的事实是凌御刚知晓、凌府内众家仆还依然被蒙在鼓里。
当他们踏入府门的那一刻，他们除了是被豢养的人体大药，还是凌庆试验新丹的试药人。
平日子他们最敬重的凌大老爷会平等地将新丹研磨成粉，再分成均匀等份混入每位家仆的吃食中用以检测药效。
虽说大部分新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但凡事都有特例，很明显二狗子就是这个特例。
通常来说，炼气期的修士以固本培元为修炼之根本，重在提纯、孕养体内的气息，服用的丹药也需与体内气息同源。
可这凌庆不知是脑子秀逗了还是另有所图，他将蛇、羊、虎、豹等百种兽类的气息混为一体炼成了一种新丹，百兽蜕皮丹。
这百兽蜕皮丹对于凡人来说是大补，有着生精补髓的功效，但对于修士来说就是大毒。
那些不同源的气息就是杂气，杂气会污染修士自身体内原本的气息，最终会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尽管二狗子不是修士但也莫名中招了，百兽蜕皮丹内蕴含的杂气所引起的药力反噬让二狗子全身的皮肉开始一片片剥落，这就是怪疾的由来。
而当仙人皮解决二狗子身上的杂气、又保留了百兽蜕皮丹的精华后，二狗子简首就是一枚会动的人形大补药，张坚闻着味儿就馋了。
“所以张坚会对狗哥儿动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唯一的破局之道就是让狗哥儿有充足的自保能力。”
凌御逐渐悟透了事情的本质。
可怎么才能让本是凡人的狗哥儿能在张坚这样的魔道修士手中自保呢？
除非......“除非狗哥儿也成为仙人！”
凌御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仙人，凡人不可敌，但同为仙人，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盘算起记忆中的仙法以及狗儿哥的自身情况，凌御忽然间就有了一个主意。
在未来的几个月里，每至夜深时，他会暗中使用蛇蜕仙法去温养狗哥儿的身体，让狗哥儿的身体在潜移默化中熟悉这道仙法。
再加上通过主动控制仙人皮的力量驱散百兽蜕皮丹内的杂气，仅保留蛇的气息。
这样一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二狗子就能化凡为仙。
“常言道，生死间有大恐怖，但也有大机遇，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张坚。”
凌御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