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傩面诡戏!
我盯着她腕间蜈蚣状的疤痕,药汤腾起的热气里浮着些灰白絮状物,像是焚烧纸钱的余烬。
阁楼地板又传来抓挠声,这次还夹杂着指甲抠挖木板的吱呀响动。
"这是辰砂粉。
"她将药碗推到我面前,釉色碗底沉淀着血红的粉末,"能暂时封住你身上的生人气。
"晨光透过雕花窗,在八仙桌的绣花鞋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那些缎面在日光下显出不自然的鲜亮,像是刚浸过鲜血。
我注意到最末那双绣花鞋的位置挪动了半寸,鞋尖正对着祠堂方向。
"二十年前有位民俗学者来过。
"我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怀表残骸里的玉玦,"他在程家老宅拍下十八具新娘尸首,三天后..."阿芷擦拭银簪的动作顿住了。
簪头镶嵌的蓝髓石映出她瞳孔深处跃动的幽火:"你祖父是被选中的傩祭引路人,他的魂早成了傩面里的灯油。
"她掀开左腕银钏,疤痕下竟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程家人用本命蛊续命,每代都要吞食至亲血肉。
"正午的日头忽然暗了下来。
西厢房的门窗无风自动,挂在檐角的铜铃齐齐转向祠堂。
我翻开在樟木箱底找到的族谱,泛黄纸页上的蝇头小楷突然渗出黑血:"光绪三十一年七月初七,程氏嫡女婉容私通赶尸匠,遂以朱砂封七窍,活埋于养尸地..."最后半页被撕去的裂口处,粘着片风干的皮肤组织。
相机突然自动开启,取景框里浮现出暗室显影般的画面:身着喜服的女子被铁链锁在青铜鼎上,戴着傩面的男人将牛角刀刺入她隆起的腹部,掏出的胎儿浑身布满巫蛊符文。
"别看!
"阿芷的骨刀劈在族谱上,刀刃斩断一缕从我耳后生出的白发。
镜中倒影让我毛骨悚然——不过一夜,我的左眼己蒙上灰翳,脖颈浮现出与程家先祖画像如出一辙的尸斑。
暮色如棺盖般压下时,老宅开始异变。
青砖缝里钻出肉红色的菌丝,梁柱上的镇魂符蜕变成囍字。
我跟着阿芷穿过回廊,她苗裙上刺绣的蝴蝶在黑暗中泛着磷光,恍若引路的冥灯。
祠堂香案上的傩面不知何时变成了哭丧女相,凹陷的眼窝蓄着两汪黑血。
"戴上它。
"阿芷将青面獠牙的傩面按在我脸上,皮革触感竟是温热的,像刚从人脸上剥下,"只有傩祭传人能看见生死道。
"刹那间天地翻覆。
祠堂地砖化作半透明的人皮,地下血池翻涌着无数肿胀的尸骸。
原先空荡的墙壁爬满锁链,十八道穿着嫁衣的虚影正随阴风晃荡。
最靠近供桌的女鬼突然转头,她手中牵着的鬼伢子,竟与昨夜镜中缠我的婴灵一模一样。
"娘亲等得好苦..."女鬼的盖头被阴风掀起,腐烂的面容让我胃液倒流——那正是族谱中记载的程婉容!
她颈间银锁刻着苏氏图腾,与我怀中的残玉纹路严丝合缝。
血池突然沸腾。
阿芷拽着我扑向神龛,她发间的银蝶簪刺入傩面天灵盖。
剧痛从眉心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祖父举着相机在祠堂踉跄后退,程婉容的鬼魂正将合衾玉塞进他口中;送葬的傩面人摘下青面,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母亲临终前攥着绣花鞋喃喃自语,鞋底赫然用血写着"雾隐镇程婉容"!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我们冲上楼梯时,木梯扶手突然化作森森白骨。
手电筒光束里,十八个陶瓮正在地板上诡异地旋转,瓮口封着的辰砂符咒己被血水浸透。
最末那个陶瓮砰然炸裂,爬出的尸婴肚脐还连着半截胎盘,它手中攥着的长命锁,刻着我幼时的生辰八字。
"苏程两家本有婚契!
"阿芷的骨刀斩断尸婴脐带,黑血喷溅处浮现出古老的苗文契约,"当年程婉容怀的正是你们苏家骨肉!
"祠堂方向传来铜铃暴响。
透过傩面的孔洞,我看见送葬队伍从血池里浮出,程婉容的鬼魂正将朱漆棺材推向老宅。
傩面人手中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尾系着的银铃与阿芷腕钏发出共鸣。
"今夜子时是血月傩祭。
"阿芷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傩面獠牙上,"程家要借你的肉身让鬼伢子还阳。
"她话音未落,整座老宅开始倾斜。
地板缝隙里伸出无数青白手臂,抓着那些旋转的陶瓮往血池拖拽。
我背包里的相机自动拍摄,闪光灯频闪间,所有镜面都映出程婉容贴在我后背的画面——她的双手正从我的眼眶缓缓插入。
阿芷的银簪扎进我后颈,剧痛中傩面与皮肉发出撕裂声。
当青面獠牙的面具被强行扯下时,我听见程婉容凄厉的哀嚎:"苏郎,你逃不过合衾玉的诅咒!
"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镇外乱葬岗飘起密密麻麻的白灯笼,灯笼纸上皆用朱砂画着我的生辰八字。
阿芷将残玉按进我掌心的伤口,玉玦吸饱鲜血后浮现出路线图——正是通往程家祖坟的密道。
"要想活过五更天,"她将骨刀塞给我,刀柄上缠着褪色的合婚庚帖,"就得挖出程婉容的尸骨,把合衾玉塞回她喉中。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却像极了垂死之人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