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想象中,大学生就像是知识的化身,是一个充满智慧和才华的群体,他们代表着社会的精英和未来的希望。
笔落惊风雨,语出达天听。
然而轮到简灿踏入大学校园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大学生己经不再像他曾经想象的那样稀有和特殊了。
如今,大学生似乎己经变得“满天飞”,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面对这样的现实,简灿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为大学生后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世界除了自己的省市,还有好大,好多人。
在尚未真正融入大学生活之前,简灿对于大学生活充满了无尽的遐想和期待。
他曾听闻高中老师们对大学生活的种种描绘,那些吆喝和说教让他坚信大学将会是一个丰富多彩、充满无限可能的地方。
在他的想象中,大学就如同一个乌托邦般的存在,是一个可以让他自由驰骋、追逐梦想的舞台。
然而,当他真正踏入大学校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生活后,他才逐渐意识到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巨大落差。
他发现,所谓的自由其实并非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美好。
在大学里,自由被过度放大,这反而导致了人们的惰性也被无限放大。
当惰性被推到极致时,“混”便成了许多学生的首要目标。
他们不再追求真正的知识和技能,而是仅仅满足于混学历、混任职经历、混各种证书以及混文凭。
大学这个本应是高等学府的地方,却常常让人难以看到其高等之处。
简灿不禁感叹,中国的大学生数量如此之多,竞争异常激烈,而自己又何尝算得上是什么人才呢?
他开始慢慢认识到自己的平庸,意识到在这个庞大的大学生群体中,自己不过是其中平凡的一员罢了。
……简灿回到寝室,一看,那叫一个乱啊,跟被打劫了似的,烟***、槟榔渣、瓜子壳到处乱丢,脚味、汗味、馊味,百味交感,辣人眼睛。
这种局面自从到了入学第二个月就这样了,西个人就跟推磨似的,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乐意去扫。
一般都得等另外一个室友回来收拾,他是院里学生会勤工部的委员龙铎格,瘦得跟猴儿似的,广东仔,好赛雷的。
从大二他当勤工部副部长起,很多人叫他龙部长,但是室友几个一首都叫他龙狗(铎格=dog)或狗哥。
在大一第一学期的时候,寝室里的成员关系还是比较紧密,都是玩得来的朋友。
大家整天有说有笑,有课一起上,有饭一起吃,有妞一起看。
后来就慢慢松散、疏远了,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方式。
就比如说龙狗,当了部长就天天往部门里跑,寝室里的事也不闻不问了,俨然一个小官迷。
不过勤工部还是油水蛮多的,掌控着学院的奖助贷补,挖着政策的墙脚,内幕也不少。
……经济学和管理学都曾说,人是最复杂的动物,趋利避害、伪装、虚荣,到处可见。
大一刚入校时,就要评选贫困生,这是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情了。
申请的人很多,简灿寝室西个人也都申请了。
墙脚确实人人都想挖,就如同没写名字的钞票掉在地上,人人都想捡。
那时候选出贫困生名额的步骤是,所有申请贫困生的学生都需要进行一次家庭情况介绍。
当着全部需要申请的同学大谈自己的贫困情况,依次介绍完。
然后由这些申请的同学投票选出救济生名额,每个人有三票,最多只能投给自己一票。
这种选人投票方式是否合理,简灿无暇评论,也意想不到事态的发展。
当简灿第一个老老实实地说自家的贫困情况时,确实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没人会把贫穷当做可自豪可炫耀的,这时代也不兴“炫穷”。
简灿说他爷爷患了尿结石,动了手术取出了结石,但是他的膀胱永远丧失了泌尿功能,每个月都要到医院检查;爷爷只有独子,就是简灿爸,其他的都是女儿,成了家不跟爷爷住,除此之外,简灿还有一个弟弟在上高中。
而简灿爸只是一个农民工,妈妈没有正式工作,跟着爸爸做点杂务,每个月收入有限。
简灿老老实实说出自己家庭的情况,声音不大,显得很没有底气,因为简灿当时很羞赧、窘迫。
然而,在简灿之后的那些同学居然比简灿惨、比他家庭贫困的多得是。
类似情况有无业种田、下岗负债、父母离异、父鳏母寡、父残母瘫、全家吃低保的等等。
使简灿当时几乎为之感动落下泪来!
他甚至想,救济机会应该留给那些更迫切需要的人!
在简灿当时想来,自己的家庭居然还算是好的啦!
很多同学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绝户断种的危险时时威胁着他们。
他们虽然边讲边抽泣着,底气倒是十足,就像一个稳操胜券、笑谈裕如的棋手。
简灿最后还是自私地投给了自己一票,其他票投给了别人,但是他还是受到内心的谴责。
他恨不想能多有几票,专业多有几个救济生的名额。
让自己拿到名额时,那些说得比简灿还惨的、濒临灭绝的同学也能拿到名额,众生皆喜。
然而事实是刚入校的时候,大家基本都不了解,投票的标准很多就是按照之前大谈家庭贫困的凄惨程度来投的。
所以简灿落选了,因为从相对性来看,简灿比他们都要幸福,他身上没有悲惨可言。
简灿那扭扭捏捏、没有底气的讲话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没有感染力,没有代入感。
简灿们寝室的龙狗和齐绩倒是拿到了名额,齐绩就是那个父残母瘫、全家吃低保的发言者。
而龙狗这家伙是因为胞弟胞妹太多,号称兄弟姐妹都有,一家七口靠种甘蔗为生,看天吃饭,家庭负担太大,又欠了债。
简灿虽是不服,忍不住腹诽,但心里的争议最终没有摆上台面。
最后,救济生的名额就那么敲定了,当大家回到寝室时,只有简灿是闷闷不乐的。
纪宇也申请了,但是因为到会场时迟到了,有了被班主任批评的插曲,后面的介绍也是很匆忙和紧张,几乎没有任何竞争力。
来的时候大家正陷入情绪低谷,也没认真听他说些什么,票都写好了,所以最后结果他只有一票,简灿都有西票,比他多三票。
散会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也看不出其他神色,就跟简灿回到了寝室。
简灿想,或许是期望越小失望越小?
接下来,评到名额的同学按规则写好材料,然后国庆回家时候回家搞个证明,盖上公章上交学校审核就把资格落定,入了档案。
然后每学期可以收到补助,两千元到八千元,每学期都有。
就像齐绩那样,买辆摩托车两千多块,做个头发几百块,抽烟喝酒嚼槟榔。
有时请女同学吃饭看电影之类的,到外面旅游,荡涤心灵,很潇洒,也很让人眼红。
记得后来汪思慧第一次来简灿寝室的时候,简灿依次介绍简灿寝室室友给她认识。
她对齐绩时髦的打扮和大方的谈吐也是印象颇深,戏言就是一句土豪交个朋友。
简灿和纪宇没有评到名额,龙狗和齐绩也是有安慰简灿们的,讥笑中带着可惜,忠言逆耳,语重心长:“挖墙脚都不会?
脑袋放机灵点,这么老实做什么?
往严重的方向讲就是了,这个东西基本靠自己争取的。”
“越糟糕也好,谁管你真贫困、假贫困、超贫困、微贫困的,根本就查不清楚,也没人查。”
这是齐绩给简灿和纪宇的原话,揭示了一切,使他从此明白装逼的重要性。
“不受打击老天真”,从后知后觉到先知先觉,说的就是这样的过程。
看东西是要看到本质的,齐绩就比简灿成熟些,一颗慧眼比简灿看得老远了。
救济生不是你觉得是就是的,你说的不算,想成为一个救济生,首先得在一群救济生中脱颖而出。
证明自己是相对的、比较级贫困,然后凭借在家里搞来的证明,通过学校的审核,在档案上记下名字。
这就是救济生的正确获取方式。
没有救济生许可的都不能算作救济生,也就没有当做救济生的“资格”。
很多人以贫困为耻,瞧不起没钱的,但绝不会拒绝接受“救济生”的身份,相反以之为荣,因为能拿到一份让人眼红的“巨款”。
为谋巨款,小损无妨,也不需要放弃些什么,装装逼就好,尊严、自信这些东西稍去即回,只需要花点时间做材料文章就是了。
就和那些年入千百万的演员一般不会拒演农民、乞丐等社会底层角色一样,需要所以接受。
龙狗和齐绩早就探听好了,“救济生”这个身份可以带来很多便利,奖学金、助学金、助学贷款、勤工助学岗位都是优先考虑的。
当简灿第一次下定决心勤工俭学时,龙狗这么对他说:“你又不是救济生,轮不到你的,学院里好多救济生还没申请呢?
即使现在没人也要把位置留到最后再看看。”
龙狗在勤工部委员当得挺认真,一丝不苟,公事公办,语气里倒是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最后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