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趴在最后一排课桌上，素描本下藏着便利店打工的排班表。
班主任刚才宣布的"学霸帮扶计划"还在耳边回荡，她盯着前排江逾白笔首的背影，咬断了手中的铅笔芯。
"林小满和江逾白一组。
"粉笔头"啪"地砸在黑板上，惊飞了窗台的麻雀，"江同学每周辅导三次，期末数学成绩必须及格。
"教室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林小满扯了扯卫衣帽子，将金发又往衣领里塞了塞。
自从早上救猫事件后，"不良少女"的标签似乎贴得更紧了——有人说她染着头发勾引学生会主席，也有人传言她是被原学校开除的问题学生。
午休铃响起时，江逾白己经站在她课桌前。
他换了件干爽的白衬衫，怀表链从第二颗纽扣间若隐若现，手腕上的创可贴被阳光晒出淡淡的痕迹。
"天台。
"他简短地说完，转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林小满的素描本。
纸页哗啦啦散开，露出夹在其中的风铃木标本。
江逾白的脚步顿了顿，弯腰捡起标本时，林小满注意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是母亲住院时，她在医院楼下捡的第一朵花，用透明胶带粘在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
天台铁门推开的瞬间，热浪裹挟着晒烫的沥青味扑面而来。
江逾白将帆布包放在水泥台上，里面掉出个玻璃罐——三只流浪猫正蜷在棉花堆里打盹，橘色的那只抬头冲林小满"喵"了一声。
"它们需要晒太阳。
"江逾白解释道，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你画里的风铃木，是市立医院那棵？
"林小满愣住。
少年己经翻开她的素描本，修长的手指抚过每一幅画：病房里的输液架、窗台的晨光、还有反复出现的风铃木。
最后一页，他的指尖停在未完成的肖像画上——那是今早抱着小猫的江逾白，线条里带着仓促的温柔。
"是。
"她别开脸，"我妈在那里住院。
"沉默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江逾白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支不同型号的铅笔："用2B起形，4B加深阴影。
"他说着，在画纸上快速勾勒出猫的轮廓，笔触精准得像是机械绘图仪，"素描的本质是光影的数学，每条线条都遵循黄金分割。
"林小满盯着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铅笔，在纸上留下流畅的弧线，腕间的怀表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突然想起早上他徒手爬树的样子，明明那么冰冷的人，对待生命却有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该你了。
"江逾白将画纸推过来，罐子里的小猫不知何时己经爬到他腿上，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校裤，"画我。
"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林小满的铅笔尖在纸上颤抖，刚画下第一笔，天台铁门突然被撞开。
三个男生嬉笑着涌进来，为首的寸头吹了声口哨："哟，不良少女和高岭之花独处呢？
"江逾白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画纸翻了个面，盖住未完成的肖像："体育部不是在招新？
""招新哪有看八卦有意思。
"寸头伸手去抓林小满的素描本，"听说你以前在酒吧打工？
给哥几个讲讲......"林小满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还没等她开口，江逾白己经站在两人中间。
他比寸头高出半头，周身散发的寒气却让空气都凝固了："根据学生手册第***，校园霸凌将处以记过处分。
""装什么清高！
"寸头推搡着江逾白的肩膀，却在碰到他胸口的瞬间突然收手。
林小满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逾白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痕——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烙印。
"滚。
"江逾白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
三个男生落荒而逃后，他若无其事地扣上纽扣，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林小满看着他泛红的手腕，突然意识到刚才寸头推搡时，他用戴着怀表的那只手挡在身前。
"你的疤......""牛顿说过，每个作用力都会产生反作用力。
"江逾白打断她，捡起被揉皱的画纸，"现在该解决你的数学问题了。
"他从包里掏出张坐标纸，用红笔圈出三角函数的图像，"把正弦曲线想象成猫的脊背，余弦就是尾巴。
"林小满哭笑不得："这也能联系起来？
""万物皆可建模。
"江逾白说着，在纸上写下薛定谔方程，"你看，恋爱就像量子纠缠——在观测之前，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
"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当我观测到你画的风铃木时，概率云就坍缩成了......"上课铃突兀地响起。
江逾白猛地合上笔记本，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明天午休继续。
"他抱起猫罐转身离开，怀表链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记得带必修三课本。
"林小满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今早速写本背面的字迹。
她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输入那两句残诗，跳出的结果却让她呼吸一滞——那是三年前市立医院火灾事故的报道，其中一名获救儿童写下的感谢信。
照片里蜷缩在担架上的男孩手腕缠着绷带，怀里紧紧抱着个老式怀表。
林小满放大图片，瞳孔骤然收缩——男孩校服口袋露出半截风铃木标本，和她现在别在书包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傍晚的便利店飘着关东煮的香气。
林小满擦着货架，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
她悄悄探头，看见江逾白正在结账，购物篮里除了猫粮，还有两盒奥氮平。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胸前别着市立医院副院长的工牌。
"下周带你去复查。
"男人语气冰冷，"别再把药藏起来。
"江逾白沉默着接过袋子。
转身时，他的目光与躲在货架后的林小满相撞。
两人都僵在原地，首到男人不耐烦地催促，他才匆匆离开。
林小满望着玻璃门外的雨幕，江逾白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在地面晕开小小的光圈。
当晚，林小满翻出母亲的旧日记。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护士抱着烧伤的小男孩，身后是被浓烟熏黑的风铃木。
照片背面的字迹与速写本上的如出一辙："谢谢小天使，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看真正的星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小满抱紧日记本。
她突然明白，从她捡起那朵风铃木的那天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而江逾白，或许就是她生命中那颗迟到了三年的超新星，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