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发动政变、弑君、和萧家开战,那谢家又会站在皇帝那边了,我以一敌二,胜算不高。
所以将缉事府毁掉,便算达成目的了。
但是咱们杀了不少皇帝那边的人,若不杀个人让皇帝消消气,咱们能下的来台吗?”
王钧长叹一声:“只恨赵赤将军是沙场勇将,才换了两个宦官的命。”
王弘道:“并不只是两个宦官,算上缉事府那群宦官,足有三百多人。”
王钧恨恨道:“那群阉人,三百多人也抵不上赵赤将军。”
王弘也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点的是赵赤的名,我若不舍了赵赤,便只有和萧氏开战了,现在还不到时机……钧儿,你率那三万卫南军回边疆去吧。”
王钧大吃一惊:“父亲!
您刚刚发动一场兵变,卫南军一走,您不是危险了吗!
还是回江陵为妥,那里是王家的大本营啊,萧家手伸不到那去的。”
王弘意味深长一笑:“我若在此时回江陵,大宁不就分裂了吗?
放心吧,我己给王逊、王过修书了,只要他们仍在江陵,萧治便不敢拿我怎么样,他不是个愣头青。”
王钧踌躇道:“可是……”王弘将手抬起:“不必可是了,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你速速率卫南军回到边疆,他们担负着抵抗北雍入侵的职责。
你记住了,无论咱们大宁如何内斗,首先要保证不被北雍所灭。
居于萧家之下,我还能忍;若是居于胡人之下,我怕是忍不住要造反了。
快去吧。”
王钧神色变为坚定:“多谢父亲教诲,孩儿遵命!”
经此一事,萧治备受打击。
不但王弘首接杀人毁府,谢石也跟着起哄,写了一篇文章,彻底肯定了“诛阉兵变”。
然而他萧治还不好说什么,毕竟这“诛阉兵变”他也是在朝堂上当场肯定了的,只能干吃这个哑巴亏。
然而他又不甘心——萧家难道便无法撼动王谢两大豪门了吗?
由萧家独统大宁之事便就此成为泡影了吗?
接下来的几个月,萧治终日生活在愤懑之中,茶不思饭不想,晚间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有一回在御书房写字之时,顺嘴呼唤李本给他研墨,忽然意识到什么,剧烈咳嗽,一口血咳在字上。
他消瘦了许多,甚至须发竟从黑多白少变为白多黑少了,发际线也明显往后退却。
他并不愿郁郁而终,因此他强迫自己开心起来,可他让自己开心选择的主要方式却是宫闱之事,于是,他更加憔悴了。
皇后崔瑾见萧治如此憔悴,便在一天为他做了些美食,以慰其心。
她约三十多岁,相貌仍较为秀美。
此时她己然怀孕,肚腹隆起。
萧治前去皇后宫中赴宴,关切责怪道:“皇后有孕在身,何不好好歇息呢?”
皇后看向萧治的眼神也满是情意:“那陛下为何不好好保重身体呢?
陛下若龙体有恙,妾身心中不知有多熬煎。”
萧治长叹一声:“王谢两家势力如此大,朕如何不烦恼?
必除王谢两家,方始安心。
朕要集权,自当用信任之人,不是宦官,那便是外戚。
皇后,朕提拔你父亲去和王谢两家斗一斗如何?”
想到缉事府掌印太监的头,皇后崔瑾打了个冷颤:“陛下,家父年事己高,怕是难以胜任。”
萧治道:“观史书之上,帝王为集权,也有授皇后权柄的,那朕授予你权柄如何?”
崔瑾将头低下,拱手道:“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妾笨得很,不是做大事的材料。”
萧治苦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一连如此喝了三杯。
崔瑾连忙给他碗里夹菜,他却不吃,而是将酒壶的盖子取下,大口往嘴里灌,酒从嘴角流了下来,湿了衣襟。
崔瑾看着萧治,眼中闪着泪光。
当夜,崔瑾在他身旁安睡,萧治却看着屋梁,心想:本想等那人长到二十岁再行启用,如今境况,看来己不得不用了,还望他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因三百多名宦官被杀,宫中增加了一些侍卫。
那人以“侍卫”的名义,入宫和萧治相见。
他今年十五岁,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之间却不似顽皮少年,颇有老成之感。
萧治在密室会见了他。
那少年道:“陛下,当初您从荒郊野外救了臣的命,将臣寄养在民间,又常常给臣送去钱物,派名师教导臣。
陛下大恩,臣铭感五内。
臣知陛下不求报答,然臣愿为陛下分忧。
还望陛下遣臣行事。”
萧治长叹一声:“朕实不知该遣你做何事情,你为朕想个主意吧。”
那少年道:“陛下此次失利,在于同时对付王谢两家。
然陛下若只对付一家,另一家觉唇亡齿寒,也必援助,如此,陛下仍是徒劳。”
萧治微微颔首:“说得是,然而便无破局之法吗?”
那少年道:“敢问陛下,王谢两家亲疏如何?”
萧治道:“两家颇为不睦,只是朕要组建缉事府,两家才暂且联合。
你是说要让两家相斗吗?
可两家之斗,也常常控制火候,难以出现大伤元气的死斗。”
那少年道:“臣有主意让这两家死斗。”
萧治奇道:“哦?
说来听听!”
那少年道:“陛下此后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遇事尽量容让王谢两家,装作此次被他们打击到心气失丧,不敢再与他们争雄的样子。
他们必对陛下松懈。”
萧治立刻现出兴奋之色,道:“而后呢?”
那少年道:“而后派一人暗中搜集王谢两家的情报,交与陛下,让陛下知两家虚实。
同时利用这些情报,在王谢两家之中拱火,令两家仇恨之火越烧越旺,终至不火并不可之地步。
到那时,他们便会暂且忽视己经‘心气失丧’的陛下,而展开一场空前的大火并。
而陛下却己韬光养晦许久,在两家损失惨重时出击,定可坐收渔利,尽除两大豪门!”
“好!”
萧治大喜过望,神采焕发:“不知何人能担此大任?”
那少年道:“陛下恩待于臣,派名师传臣诸般技艺。
论忠心,臣更是肯为陛下而死。
此任非臣莫属!”
萧治的眼中闪着泪光,道:“朕派名师传你诸般技艺之时,的确想过有朝一日可能用你,可朕也希望最好不用你,这样你便可远离危险。
今日用你,的确是迫不得己了。”
那少年泣道:“臣知道,是王家和谢家把陛下逼得太狠了。
陛下不必过于难过,臣愿为陛下分忧。”
萧治道:“你此次去,所需经费几何?”
那少年道:“一年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