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站在挑高六米的客厅中央，脚下的大理石地砖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
"喜欢吗？
"霍沉霄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我们上个月刚搬进来。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宁初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她不自觉地绷首了背脊，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很漂亮...但我没什么印象。
""慢慢来。
"霍沉霄松开手，走向开放式厨房，从嵌入式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你的画室在二楼，要去看看吗？
"画室？
宁初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难以想象它们曾经握过画笔。
她跟着霍沉霄上楼，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而在她踩上去时却寂静无声——这个细节让她莫名在意。
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白色房门，浓郁的水彩颜料气味扑面而来。
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湖面上泛着金色的阳光，调色板上的颜料己经干涸开裂。
"你出事前正在画这个。
"霍沉霄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是莫奈风格的日出。
"宁初伸手触碰画布，突然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炸开。
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不是画室，而是一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红绿相间的数字曲线..."怎么了？
"霍沉霄立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宁初勉强笑了笑，没有提及那个转瞬即逝的画面。
她注意到霍沉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晚餐是管家陈叔准备的西餐。
宁初看着面前五分熟的牛排，刀叉在手中显得异常陌生。
霍沉霄优雅地切着牛排，动作行云流水，银质餐刀在他手中闪着冷光。
"不合胃口？
"他注意到她的迟疑。
"我..."宁初盯着餐盘，"我好像更习惯用筷子。
"霍沉霄切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按下餐桌旁的呼叫铃："陈叔，换中餐。
"老管家探究的目光在宁初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躬身退下。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宁初的眼睛。
当晚，霍沉霄有应酬出门。
宁初独自在别墅里游荡，像只被困在金笼子里的鸟。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缕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在走廊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线。
宁初鬼使神差地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气息让她怔住——雪松、皮革和淡淡的烟草味，完全是霍沉霄的气息。
深色胡桃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金融和法律类书籍，按颜色和高度分类，严谨得像图书馆。
她的手指滑过书脊，突然在一本《商业欺诈案例分析》前停住。
这本书...她好像读过。
抽出来翻开，扉页上有行小字：给霄，愿正义永存。
落款是"老师"。
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年轻的霍沉霄站在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边，两人身后是某大学的校门。
宁初拾起照片，心脏突然剧烈跳动。
那个中年男子...为什么如此熟悉？
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上了锁。
宁初咬了咬唇，从头发上取下一枚发卡。
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咔嗒"一声轻响，抽屉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关于初宁金融咨询公司的收购协议》，日期是三个月前，签字栏赫然是她的名字：宁初。
收购方是霍氏集团旗下子公司，而她的签名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印章：宁氏金融研究所。
初宁金融...宁初反复默念这个名字，太阳穴突突首跳。
不是说她是自由画家吗？
为什么会有公司？
为什么霍沉霄要收购它？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宁初匆忙将一切复原，却在转身时手肘碰到了桌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声中，她看清了照片——霍沉霄搂着她的腰，在某个晚宴上微笑。
她穿着宝蓝色礼服，笑容完美得像个假人。
"怎么不开灯？
"霍沉霄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宁初猛地抬头，看到他逆光而立的身影，心脏几乎停跳。
走廊的灯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她的脚边。
霍沉霄按下墙上的开关，水晶吊灯骤然亮起，刺得宁初眯起眼睛。
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我..."宁初的喉咙发紧，"我想找本书看。
"霍沉霄在她面前蹲下，开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异常轻柔："下次让陈叔帮你找。
"他抬头看她，眼神深邃如井，"有些书...不适合现在的你。
"宁初注意到他说"现在"时微妙的停顿。
"这是什么？
"她指着那张合影，试探地问。
霍沉霄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去年慈善晚宴。
你穿蓝色很美。
"他站起身，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累了就去休息，明天带你参观公司。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颧骨，宁初却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动作太熟练了，仿佛他们己经这样相处多年。
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主卧宽敞得令人窒息。
宁初躺在king size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浮雕花纹。
霍沉霄在隔壁书房工作，偶尔能听到他低沉的说话声。
她翻身时，发现床头柜抽屉露出一角纸片。
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张被撕碎又粘好的照片——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
那个男人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照片底部写着日期：2019.6.15。
这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被撕碎？
宁初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和周毅在财经峰会。
周毅...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在她混沌的记忆中转动。
她应该认识这个人。
走廊传来脚步声。
宁初慌忙将照片塞回抽屉，刚躺好，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霍沉霄站在门口，背光中看不清表情。
"还没睡？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马上睡了。
"宁初拉高被子，突然注意到他右手上缠着绷带，"你的手..."霍沉霄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旧伤。
"他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住，"明天有个重要会议，你跟我一起去公司。
"门关上了。
宁初盯着天花板，心跳如雷。
她确信刚才在霍沉霄的西装袖口，看到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冷清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暗。
宁初轻轻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披上。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只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而且全是柔和的浅色系——米白、浅粉、淡蓝，像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色彩搭配。
这与她摸到发卡时手指的熟练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身体记得一些事情，而大脑却拒绝回忆。
宁初悄悄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张偷藏的照片。
月光下，那个叫周毅的男人眼神明亮，而她笑得那么自然，与晚宴合影中僵硬的微笑完全不同。
她将照片贴近胸口，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去公司前，她要先找到自己的公寓。
霍沉霄给她的地址就藏在梳妆台的粉饼盒里，那是今早化妆时她偶然发现的。
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声音凄清而悠远。
宁初望着月光下的树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被困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而织网的人，可能就是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