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橡胶林里的月光账(1896年夏·马来亚森美兰州)

刺桐人家 旅游小鹿 2025-05-08 09:3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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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安平渡头的妈祖香(***5年霜降)晋江湾的晨雾还未散尽,十六岁的陈阿福攥紧阿母连夜绣的“出郊”平安符,指腹反复摩挲着帕子边缘的刺桐花纹——那是用阿姐陪嫁的红头绳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在月光下泛着血珠似的光。

父亲临终前咳在粗瓷碗里的黑血,和码头上英国货轮喷出的黑烟,在他眼前交替浮现。

“阿福仔,来!”

水客林阿顺扛着半人高的樟木箱,箱角用红漆描着“金厝围”三字,正是祖厝门楣的老写法。

阿福蹲下身,将阿母塞的三把泥土、一捧稻种和半块妈祖饼塞进箱底,突然听见礁石丛里传来渔姑的歌声:“送君送到安平桥,桥尾水流向西乡;若问何时返厝里,刺桐花开满枝桠……”汽笛撕裂晨雾时,阿福跪在船头的妈祖像前。

香烛明灭间,他看见甲板上挤满了赤脚的同乡,男人们腰间都缠着红布,布上用金粉写着各自的生辰八字——这是过番前“寄妈祖”的规矩,魂灵要托给妈祖娘娘看管。

船身摇晃,他摸到妈祖像底座刻着行小字:“脚踏千层浪,心归一柱香”,忽然想起阿公说过,曾祖父当年随郑和船队下西洋,船头也供着这样一尊木雕赤道的日头悬在胶林梢头,把每片油绿的叶子都晒得卷了边。

陈阿福的胶刀刚触到橡胶树,树皮便“滋”地裂开道浅口,乳白的汁液像眼泪般滚落。

他盯着腕间褪色的红布——那是从安平港带来的“过番红”,如今被树汁浸出暗褐的斑纹,倒像是老家祖厝墙上被雨水泡发的春联。

“刺啦——”胶刀在树干上划出第七道弧,阿福的虎口***辣地疼。

来南洋半年,掌心的血痂叠着血痂,早分不清哪道伤是哪日留的。

工头“番鬼仔”的皮鞭甩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惊起一群金绿色的甲虫,他赶紧用竹筒接住即将滴落的胶乳,咸涩的汗水却先一步砸进筒里,在正午的强光下碎成万千银箔。

“阿福!

磨洋工吗?”

番鬼仔的皮鞋碾过腐叶,皮靴扣环撞出刺耳的响。

阿福慌忙弯腰,胶刀在树皮上划出歪斜的口子,乳白汁液顿时汹涌而出,在树干上结成歪扭的泪痕。

他不敢抬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橡胶树的“呼吸”,在湿热的空气里闷响。

暮色漫进胶林时,阿福的竹筒里攒了小半筒胶乳。

二十三道刻痕深深刻在筒壁——这是他今日割的树数,比昨日多了三道。

竹棚里飘来木薯粥的糊味,二十七岁的同乡阿财正蹲在门口,用椰壳碗敲着节拍哼南音:“正月点灯红丢丢,点着灯烛过苏州……”见阿福走近,他压低嗓音:“今日我数了番鬼仔的账本,一桶胶乳换五毫子,咱们才得半分!”

煤油灯在竹棚中央摇晃,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发霉的草席上。

阿福摸出藏在草席下的竹片——那是他用胶刀削的“算盘”,刻着横七竖八的横道。

“今日三十八桶,”他用指甲在竹片上划新痕,声音轻得像橡胶树的私语,“换米票二角西分,够买半磅盐。”

阿财突然从裤腰摸出块皱巴巴的报纸,油墨味混着汗臭:“陈先生说,唐山有人要‘反清复明’,叫什么‘兴中会’!”

棚内顿时静得能听见蚂蚁爬过竹筒的响。

有人摸出藏在草席下的银元,在掌心焐得发烫;有人盯着自己腕间的红布,像在确认血脉是否还连着唐山。

阿福想起半年前在安平港看见的红头船,船头的妈祖像被海浪打掉半只手,却仍固执地望着家乡的方向。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妈祖饼——那是阿母用最后的糯米粉做的,如今硬得像块石头,却舍不得咬一口。

“阿福哥会写字,帮俺给家里写批信吧?”

新来的阿水搓着满是血泡的手,眼里映着煤油灯的光,“就说俺在番邦吃得好,顿顿有鱼……”阿福喉咙发紧,想起自己上月寄出的侨批,阿母回信说弟弟摔断犁骨,田里的稻子旱死了一半。

他接过阿水递来的土纸,笔尖在砚台里蘸了又蘸,忽然听见棚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像极了阿母临别时的哭声。

月光从竹棚缝隙漏进来,在阿福膝头铺了层银霜。

他盯着纸上歪扭的“金厝围”三字,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过番人就像断了根的刺桐,根须在南洋,花却要开回唐山。”

胶刀搁在竹筒旁,刀刃上凝着未干的胶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这是他在南洋见过最像家乡月光的东西。

更深露重时,阿福把竹片账本塞进草席底。

棚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阿财的南音变成了梦呓:“刺桐花开……回家……”他摸了摸腕间的红布,忽然发现红布边缘磨出的毛边,竟和老家祖厝门楣上的刺桐雕花一个模样。

远处传来橡胶树“噼啪”的裂响,像是土地在悄悄记下这些异乡人的汗水与梦想。

窗外,一轮残月悬在胶林梢头,像极了安平港码头上那盏永远为归人留着的灯。

阿福闭上眼,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凤蝶,翅膀上沾满胶乳的银光,正朝着刺桐花盛开的方向,振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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