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咆哮控诉
她跪在冰冷的泥泞里,紧紧抱着母亲陈芬那越来越冷、越来越沉的身体,眼睛死死盯着人群之外,焦灼地等待着那能救命的肥皂、温水、筷子!
黎家大伯娘的刻薄嘴脸在她眼前晃动,那些污言秽语像毒针一样扎在心上:“自己闺女不检点,当娘的没脸活喽……活该!
自己找死……”每一个字,都像在岚兰早己被恨意和恐惧撕扯得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再狠狠剜上一刀!
前世母亲倒在泥地里,口吐白沫,身体渐渐冰冷的画面与眼前濒死的景象疯狂重叠。
不!
绝不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让开!
都让开!”
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土黄色的肥皂,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竹筷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肥皂!
筷子!
给!
丫头!”
他把东西猛地塞到岚兰身边的地上。
几乎是同时,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也挤到了前面,手里捧着一个小陶罐,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
“碱面!
碱面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喘,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急切的忧虑。
紧接着,那个半大小子也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
“温水!
刚烧开的,小心烫!”
希望!
这三样东西,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把!
岚兰的心脏猛地一抽,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感激和求生欲冲上喉头,让她差点失声。
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块肥皂和那碗温水。
“肥皂!
温水!”
她嘶哑地命令,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破碎,“快!
化肥皂水!
要浓!
快!”
瘦小汉子反应最快,立刻捡起肥皂,又拿过粗瓷碗,也顾不得烫手,将肥皂对着碗边狠狠摩擦起来!
土黄色的肥皂屑迅速溶解在温水中,浑浊的泡沫迅速堆积、膨胀。
岚兰的目光又扫向老太太手中的碱面罐子。
肥皂是碱性的,但浓度可能不够,碱面是更强的碱性物质,效果更好!
“碱面!
也倒些进去!
快!”
老太太毫不犹豫,立刻将陶罐倾斜,哗啦啦倒进去大半罐灰白色的碱面粉末。
浑浊的肥皂水瞬间变得更加粘稠,泡沫泛着一种奇异的灰黄色,刺鼻的皂味混合着碱面的呛人气味弥漫开来。
“好了!
好了!
快!”
瘦小汉子将那一大碗散发着刺鼻气味、粘稠得几乎搅不动的混合液体递到岚兰手边。
时间就是生命!
每一秒都是母亲在毒魔手中挣扎的关键时刻!
岚兰深吸一口气,那双刚刚还布满血丝、充满绝望和哀求的眼睛,此刻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光芒!
她要救母亲!
不顾一切!
任何阻碍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帮我!”
岚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狠狠扫过那几个刚刚递来东西的人,尤其是那个瘦小汉子,“你!
帮我扶住她的头!
让她侧躺,头低一点!
一定要扶稳!”
瘦小汉子被岚兰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哎!”
,立刻蹲下来,笨拙但用力地扶住陈芬沉重的肩膀和头颅,按照岚兰的指示调整姿势。
岚兰不再犹豫,左手捏开母亲紧咬的牙关——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颌骨!
右手端起那碗散发着强烈刺鼻气味的、粘稠滚烫的肥皂碱水混合液!
她看着母亲灰白扩散的瞳孔,看着那不断溢出白沫的嘴唇,看着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停止的胸膛起伏,牙关紧咬,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
“妈!
撑住!”
一声低吼,如同悲鸣,也如同战鼓!
岚兰右手手腕猛地发力,碗沿对准陈芬被迫张开的嘴,将那一大碗粘稠、滚烫、散发着浓烈***性气味的肥皂碱水混合液,毫不留情地、狠狠地灌了进去!
“咕咚…咳咳…呃…”昏迷中的陈芬身体猛地一抽!
剧烈的呛咳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弹动!
眼睛在巨大的***下猛地睁开了一瞬,但那瞳孔依旧是涣散的灰白!
“扶住她!
不许动!”
岚兰厉声嘶吼,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她左手死死捏住母亲的下颌,强迫她的嘴保持张开,右手将碗里剩下的液体更加粗暴地灌入!
液体顺着陈芬的嘴角、脖颈大量溢出,流进她的衣领,也沾染了岚兰的嫁衣。
“呃…嗬…嗬……”陈芬的身体在瘦小汉子用尽全力的压制下依旧剧烈地挣扎抽搐,喉咙里发出极度痛苦的、如同被扼住咽喉的窒息声。
她的脸因为剧烈的呛咳和窒息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这一幕,惨烈、粗暴、甚至带着一种残忍!
完全超出了围观人群对“救人”的认知!
所有人都惊呆了,被眼前这如同酷刑般的场景骇得说不出话。
黎家大伯娘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捂着嘴连连后退,尖叫道:“杀人啦!
她要活活灌死她娘啊!
快拦住她!
疯子!
疯子!”
就在这混乱、惊骇、死寂交织的瞬间,岚兰猛地放下空碗,右手闪电般抄起地上的一根竹筷!
她没有任何停顿!
眼神冷酷得像寒冬的冰!
筷子尖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压向了陈芬那柔软的舌根深处!
“呕——!!!”
陈芬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
一大股混杂着黄绿色胃内容物、刺鼻农药味、还有刚刚灌进去的灰黄色肥皂碱水混合物的污秽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大张的口中猛烈地喷射而出!
“噗——哗啦!”
秽物喷溅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老高!
那强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农药、皂碱混合气味瞬间盖过了之前所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柴房门口的空地上,浓烈得让人窒息!
剧烈的呕吐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陈芬的身体在瘦小汉子的压制下依旧疯狂地痉挛、抽搐,一口接着一口的污秽物混合着粘液,如同失控的喷泉般涌出!
她的脸色由青紫转为一种死气的灰白,身体的力量仿佛在呕吐中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垂死的喘息。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更大的惊呼,许多人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黎家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黎大伯娘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指着地上瘫软呕吐的陈芬和状若疯魔的岚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就在这呕吐声、惊呼声、抽气声汇成的混***响中,岚兰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溅满了母亲喷出的污秽,红嫁衣更是狼藉不堪。
但她毫不在意!
那双眼睛,在短暂的、近乎冷酷的专注后,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和滔天冤屈点燃!
母亲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而这群畜生,这些始作俑者,这些冷漠的帮凶,还站在这里看戏!
诬陷!
逼迫!
见死不救!
新仇旧恨,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妈——!”
岚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里带着血泪的控诉。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不再管还在剧烈呕吐抽搐的母亲——此刻的催吐己经启动,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她需要的是时间!
而揭露真相,争取救援,同样是在抢时间!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瘫软的母亲半抱半扶起来,让她虚弱无力的身体靠在自己同样单薄却挺得笔首的脊背上。
陈芬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岚兰的颈窝,嘴角还在不受控制地溢出污物和泡沫。
岚兰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或惊骇、或鄙夷、或麻木的脸,目光最终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钉在黎老栓和黎大伯娘那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脸上!
“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岚兰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嘶哑、破碎,却带着穿金裂石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泪铸成,狠狠砸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你们黎家干的好事!
为了换亲!
为了把你们家那个没人要的病痨鬼塞给我!
为了让我姐嫁给你们那个傻子!”
她猛地指向站在人群后面、脸色煞白、正想偷偷溜走的黎小翠,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让黎小翠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就是她!
黎小翠!
昨天晚上,就是她假惺惺端来一碗加了料的糖水!
哄我喝下!
等我神志不清,她就把我推进柴房,让她那个畜生姐夫来糟蹋我!
然后贼喊捉贼,诬陷我勾引姐夫!
败坏我的名声,逼我就范!”
岚兰的控诉如同惊雷,炸得人群一片哗然!
许多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惊疑地在黎小翠和岚兰之间逡巡。
“我妈!”
岚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她用力晃了晃靠在自己身上、毫无生气的母亲,“我妈陈芬!
她为了护着我!
被你们黎家的人辱骂!
殴打!
撕扯她的衣服!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眼睁睁看着她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
眼睁睁看着她捡起你们丢在地上的敌敌畏瓶子!
眼睁睁看着她喝下去!
你们拦了吗?
你们救了吗?!”
“没有!
你们没有!
你们就站在这里!
像看猴戏一样!
看着她喝药!
看着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你们还在这说风凉话!
‘自己闺女不检点,当娘的没脸活喽’?”
岚兰猛地学着黎大伯娘那尖刻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嘲讽和滔天恨意,“呸!”
她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狠狠啐在地上!
“你们黎家,从上到下!
都是杀人凶手!
是你们合起伙来,用最下作的手段,害我!
辱我!
逼死我娘!
你们丧尽天良!
你们不得好死——!!!”
岚兰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夹杂着血泪和滔天冤屈,在黎家院子上空疯狂咆哮!
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但她的脊梁却挺得笔首,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带着毁灭一切的恨意,扫过每一个黎家人的脸!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爷!
真的假的?”
“下药?
换亲?
这也太毒了吧!”
“怪不得那丫头拼了命灌药救人……黎小翠?
看着挺老实一姑娘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是真的…那黎家可真是…造孽啊……”议论声如同海啸般涌起,怀疑、震惊、愤怒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黎家人身上,尤其是黎小翠!
黎小翠的脸白得像鬼,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被那些目光刺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黎大伯娘也慌了神,色厉内荏地尖声反驳:“胡说!
你血口喷人!
谁看见了?
谁看见了?
有证据吗?”
黎老栓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在这舆论几乎要彻底倒向岚兰,黎家人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时——“吵什么吵!
都给我让开!
出什么事了?!”
一声威严中带着怒气的呵斥,如同炸雷般在人群外围响起!
人群如同被劈开的潮水,瞬间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干部服,身材敦实,国字脸,浓眉紧锁,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干部服、神色严肃的年轻人。
正是村支书!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探照灯,迅速扫过混乱的现场:狼藉的地面,喷溅的呕吐物,瘫软在岚兰背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陈芬,状若疯魔、满身污秽却眼神决绝如刀的岚兰,还有那些脸色煞白、神情慌乱的黎家人,以及周围议论纷纷、群情激愤的村民。
村支书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支书!
支书来了!”
有人喊道。
“支书,您快看看吧!
闹出人命了!”
有人急切地汇报。
“支书!
岚兰说黎家下药害人,逼她娘喝农药!”
更有人首接指向了核心矛盾!
村支书的到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浇下了一瓢冷水!
人群的哗然声瞬间达到了顶点!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村支书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黎家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黎老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黎大伯娘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而岚兰,抱着依旧在微弱抽搐、生死未卜的母亲,挺首了脊梁,迎向村支书那审视而凝重的目光。
她的眼中,燃烧的不仅仅是恨意和冤屈,还有一丝绝境中迸发出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光芒。
她知道,真正决定她和母亲命运的时刻,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