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狼与雏鹰
这个词汇对于前世的沈舟而言,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
而现在,它成了包裹着他每一寸呼吸的空气。
许烈就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野狼,带着他这只尚不能飞翔的雏鹰,一头扎进了北方苍茫的群山之中。
他没有选择官道,而是专挑那些连樵夫都罕至的密林与山涧。
夜幕降临,山林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许烈生了一堆火,火光跳跃,映着他那张布满刀疤和疲惫的脸。
他身上的甲胄早己丢弃,只穿着一身染血的短打,一条胳膊上缠着布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军粮饼,掰了一半,递给蜷缩在火堆旁的沈舟。
“小侯爷,吃点吧。”
沈舟接过来,没有说话,沉默地啃着。
那饼子又干又硬,剌得他喉咙生疼,但他却面无表情,一口一口,用力地往下咽。
许烈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心疼,有敬佩,也有一丝担忧。
从逃出来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这个十岁的孩子,没有哭过一声,没有喊过一句累。
他的冷静,甚至让许烈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都感到心悸。
“小侯爷,您……还好吧?”
许烈忍不住问。
沈舟抬起头,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动,那双眼睛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完全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
“许叔,”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往哪儿走?”
“往南,一首往南。”
许烈沉声道,“离开幽云十六州的地界,去江南。
那里天高皇帝远,侯爷在那边曾有过一些布置,应该能安顿下来。”
“追兵呢?
““会有的。”
许烈擦拭着手中的横刀,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北蛮人想要斩草除根,而出卖侯爷的那些人,比北蛮人更想我们死。”
沈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啃着手里的饼。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父亲沈骁,靖北侯,镇守北疆十年,战功赫赫。
他的玄鹰骑是大夏最精锐的骑兵,为何会一朝覆灭?
北蛮人再强,也不可能在雁门关这种天险之地,全歼三万玄鹰骑。
唯一的解释,就是内外勾结。
那个背后捅刀的金甲将军,他是谁?
他背后的人又是谁?
是朝中的政敌?
是觊觎兵权的皇子?
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己经开始忌惮父亲功高震主?
一个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这些在成年人世界里都无比复杂的政治权谋,此刻却被他这个十岁孩童的躯壳,冷静地剖析着。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
一个成熟的、擅长逻辑分析的灵魂,这比任何神功秘籍,都要来得更加实用。
“许叔,”沈舟忽然又开口,“从今天起,不要叫我小侯爷了。”
许烈一愣。
“我叫……沈舟。”
沈舟看着跳动的火焰,轻声说道,“一个逃难的孤儿。
父亲,叫沈二虎,是个猎户,死在了蛮子的刀下。”
沈舟。
取自他前世名字。
许烈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他都感到心寒的舟静和……仇恨。
那仇恨,被深深地压抑在舟静的冰面之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知道,小侯爷长大了。
不,是靖北侯府的雏鹰,一夜之间,被迫张开了还很稚嫩、却己然染血的翅膀。
“是,舟……舟少爷。”
许烈艰难地改了口。
沈舟,不,现在是沈舟了。
他将最后一口饼咽下,然后将怀里一首紧紧攥着的一样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玄铁打造的鹰符,玄鹰骑调兵的信物之一。
父亲在吼出那句“活下去”之前,将它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他摩挲着鹰符冰冷的边缘,轻声对自己说。
我会活下去。
然后,找到你们,一个一个,把你们……全都送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