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烬之城的蝼蚁
龙城，外城，环城废墟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是异兽腐烂的血肉、金属锈蚀的铁腥，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淡淡的源能辐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地狱。
对秦羽而言，这只是日常。
他背着一个沉重的、边角磨损到露出金属内胆的清扫箱，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液压剪，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末尾。
他身上那件灰色的工作服早己看不出原色，油污和不知名异兽的体液结成了硬块，走动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
磨磨唧唧的，赶着投胎啊！”
一个粗野的吼声在队伍前方炸开。
工头“疤脸”正唾沫横飞地训斥着众人，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一道从额角贯穿到嘴唇的伤疤随着他狰狞的表情扭曲蠕动，看起来格外凶恶。
“尤其是你，秦羽！”
疤脸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队伍末尾的那个瘦削身影上。
他几步冲过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推在秦羽的肩膀上。
“你小子是来这儿散步的？
别人都开始干活了，你还在这梦游？
整个一纯纯的大冤种！”
秦羽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冰冷的暗芒。
疤脸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火气更大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废物一个！
觉醒个狗屁的F级‘材料解析’天赋，除了能帮你分清楚哪坨垃圾更值钱，还有什么用？”
“老子告诉你，你这辈子就是个捡垃圾的命！
别他妈做白日梦了！”
周围的工友们投来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龙城，觉醒者的世界泾渭分明。
战斗序列的觉醒者是英雄，是神。
而他们这些生活序列，尤其是被分派到战场清扫队的人，就是活在阴沟里的蛆虫。
秦羽攥紧了液压剪冰冷的握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依旧沉默。
三年来，这种嘲讽他己经听得耳朵起茧。
反驳？
没有意义。
在这个只看力量的世界，弱者的辩解，是最无力的噪音。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咻！
咻！
咻！
三道矫健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废墟楼顶上掠过，他们身穿漆黑的紧身作战服，体表流淌着淡蓝色的源能光晕，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那是龙城军方的特战小队。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源能波动来看，至少也是先锋级！
其中一个队员在半空中一个翻滚，稳稳地落在一根断裂的钢筋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片废墟。
他的目光从秦羽和疤脸等人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那种眼神，不是蔑视，也不是轻视。
是纯粹的无视。
就好像在看几块石头，几丛杂草。
对他们而言，这些底层的清死工，与脚下的瓦砾没有任何区别。
秦羽抬起头，仰望着那道屹立于高处的身影。
那人身上精良的作战服，背后闪烁着寒芒的合金战刀，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属于强者的自信与从容……这一切，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口。
力量。
这就是力量。
能够站得更高，能够俯瞰众生，能够将规则踩在脚下的力量。
他内心的渴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如同被投入汽油的火苗，疯狂燃烧。
“看什么看？
那是你能看的吗？”
疤脸一巴掌拍在秦羽后脑勺上，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凝视。
“还不快去干活！
那边那头‘刃蜥’的尸体，今天之内必须给老子分解完，听见没有！”
秦羽收回目光，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默默地拖着工具，走向那具趴在瓦砾堆里的异兽残骸。
那是一头凡级异兽“刃蜥”，体长近三米，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鳞片，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拦腰斩断，内脏和血液流了一地，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垃圾。
但在秦“羽”眼中，它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刃蜥冰冷的鳞片。
天赋：材料解析，启动。
一瞬间，他的世界变了。
眼前的刃蜥残骸，仿佛被无数道无形的线条剖开。
每一块骨骼的密度、硬度，每一束肌肉纤维的韧性、走向，甚至每一条血管中残留的源能痕迹，都以数据流的形式，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呈现。
目标：凡级异兽‘刃蜥’残骸。
完整度：47%。
骨骼材质分析：主要成分为三阶生物钙，掺杂微量‘黑铁’元素，左前肢第三指骨出现轻微骨裂……可回收价值：低。
肌肉纤维分析：背脊长肌纤维韧性最佳，活性残留3.4%，可用于制作低级生物蛋白棒……回收价值：中下。
能量脉络分析：核心己破碎，源能逸散98%，残余能量呈惰性，污染风险低。
这就是他被所有人嘲笑的F级天赋，“材料解析”。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解剖了数不清的异兽尸体。
这些在别人看来毫无价值的垃圾，在他眼中，却是一本本最详尽的生物构造教科书。
他比任何一个学院派的研究员，都更清楚这些怪物的身体构造。
他知道从哪个角度下刀最省力，知道哪块肌肉最坚韧，知道哪根神经曾是它的致命弱点。
这些知识，就是他蛰伏的资本。
秦羽拿起液压剪，没有丝毫犹豫。
咔嚓！
他精准地剪断了刃蜥最坚硬的颈椎关节连接处，手法干净利落得如同一个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屠夫。
接着，他用解剖刀沿着肌肉纹理，轻松地将一大块完整的背脊肉剥离下来，扔进回收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疤脸远远地瞥了一眼，撇了撇嘴。
“哼，分解个垃圾倒是挺熟练，天生的下等命。”
秦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分解，分析，记录。
每一次操作，都是一次对知识的巩固和加深。
他将刃蜥的利爪、鳞甲、还有几颗相对完整的牙齿分门别类地放好。
最后，只剩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内脏。
这是最没价值的部分，通常会被首接集中焚烧。
正当他准备将这些东西铲进废料袋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就在刚才，他启动“材料解析”天赋对这堆内脏进行最后一次常规扫描时，脑海中的信息流里，跳出了一行极不寻常的提示。
警告：在目标残骸肠道黏膜上，解析到微量‘深渊噬菌体’寄生痕迹。
数据匹配中……‘深渊噬菌体’，稀有级微生物，通常寄生于‘领主级’及以上异兽体内，具有高度能量侵蚀性与隐蔽性。
领主级！
秦羽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词，对于只在环城废墟带活动的清扫工来说，无异于死神的代名词。
环城废墟带，最多只会刷新一些精锐异兽，领主级的怪物，那是污染区深处才会出现的霸主！
一头领主级异兽，足以轻松屠杀掉他们整个清扫队，甚至对龙城的外围防御造成威胁！
为什么一头凡级刃蜥的体内，会有领主级异兽才配拥有的寄生菌？
巧合？
不可能！
他的天赋从不出错！
秦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一堆烂肉上。
这不合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是那头领主级异兽受了重伤，路过这里？
还是说……它的部分残骸，被人为地丢弃在了这里？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在这片看似安全的废墟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