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觉得羡心里还是希望有个家的,所以还是留在云深,云深也不会是羡的束缚。
)雨声淅沥,如丝线般细密地织就一张朦胧的幕布,笼罩着云深不知处的山门。
魏无羡孤零零地站在这山门之外,任由那冰凉的雨水肆意打湿他的衣衫。
雨水顺着发丝滑落,滴在他紧抿的嘴角,咸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魏无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绑在腕上的腕带——那是三年前,他借着养伤赖在云深不知处,偶然瞥见蓝忘机将备用抹额收进紫檀木匣,鬼使神差地顺走了这条带着檀香余韵的抹额,自己还在“湛”的旁边自己绣了个红色的“婴”。
如今的银丝云纹早被摩挲得发亮,抹额的边角己微微起毛,银线绣的"湛"字被摩挲得泛着哑光,此后三年辗转漂泊,唯有入夜时才敢取出对着月光端详。
他仰起头,目光穿过雨幕,望着那熟悉的匾额——“云深不知处”,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光回到三年前,那时的他总爱绕着蓝忘机蹦蹦跳跳,折枝逗雀、摘花酿酒,而那人永远一袭白衣如雪,或是负手立于廊下看他闹腾,或是垂眸轻叹着替他收走偷藏的烈酒。
就连魏无羡故意将抹额穗子拿起把玩,蓝忘机也只是微微侧身把抹额整理好,衣袖带起的风里裹着克制的檀香。
想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似自嘲,又似无奈。
这三年啊,他像无根的浮萍,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人间的繁华与沧桑。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万籁俱寂,唯有窗外的风声相伴,他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人。
那人清冷的眉眼,宛如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清冷而又皎洁;那人唤他“魏婴”时,那温柔的语调,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缓缓淌过他的心间;那人一次次为他破例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浮现,成了他心底最温暖又最疼痛的回忆。
一个月前,在热闹的茶馆里,茶香西溢,人们高谈阔论。
魏无羡坐在角落,偶然间听到有人说:仙督蓝忘机在夜猎中受伤了。
那一刻,他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踏上了前往云深不知处的路。
可到了云深不知处外,他却像迷失方向的鸟儿,徘徊了整整三日。
山门前的青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每一步靠近都映出他摇晃的倒影,像极了三年前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
他抚摸着腕上的旧抹额——那截绣着"湛"字的卷云纹银带己被体温焐得发烫,此刻却像块寒铁坠着他的心。
他怕。
怕看到蓝忘机眼中浮起云深不知处晨雾般的疏离,那比刀锋更冷的目光会割碎他偷来的三年念想;怕对方垂下眼帘用《雅正集》的训诫将他推远,就像当初他看到槅扇映出蓝忘机跪得笔首的剪影,路过的门生压低声音议论:"仙督这般人物,偏被那人拖累得……”;更怕……自己私藏多年的旧物,终究成了不合规矩的妄念。
“魏婴。”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在身后响起。
魏无羡浑身一僵,这个声音,仿佛镌刻在他灵魂深处,三年来,时常在他的梦中响起。
梦中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他不敢细想的温柔。
他缓缓转身,透过雨幕,果然看见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蓝忘机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宛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他眉目如画,神色清冷,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只是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汪深邃的湖水,有着魏无羡看不懂的情绪。
此时,魏无羡湿透的袖袋突然坠出半截卷云纹。
浸了雨的银丝在青石板上蜿蜒如泪痕,尾端那个"湛"字被水渍晕染得愈发清晰。
蓝忘机呼吸骤滞,玉竹伞骨发出细微的裂响——云纹抹额乃蓝氏子弟的命脉,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此刻却沾着魏无羡的温度横亘在雨幕之间。
“蓝湛。”
魏无羡扯了扯嘴角,挤出一句“好久不见”,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蓝忘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伞往他这边倾斜了些。
魏无羡这才发现,蓝忘机的半边身子己经湿透了,雨水在他的白衣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些话语在嘴边徘徊,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进来。”
蓝忘机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转身往山门内走去。
魏无羡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衫,上面满是泥泞和狼狈;又看了看蓝忘机纤尘不染的白衣,干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像一颗误入仙境的凡俗石子。
“魏婴。”
蓝忘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再次说道“进来。”
魏无羡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蜿蜒的水痕,仿佛是他这三年来坎坷经历的写照。
他下意识地与蓝忘机保持着距离,生怕自己的狼狈弄脏了对方的衣衫。
蓝忘机带着他穿过长廊,雨水打在长廊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廊两侧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晃,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不定。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安宁。
魏无羡站在门口,双脚像被钉住了一般,迟迟没有迈步。
“进来。”
蓝忘机第三次说道,声音依旧低沉而坚定。
魏无羡这才跨过门槛。
静室内的陈设与三年前别无二致,案几上那盆兰花依旧散着淡雅香气,连卷轴摆放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他恍惚想起从前,自己总爱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故意把看完的书卷放得乱七八糟。
蓝忘机从不说他,只默默用理整齐,再将他踢乱的靴子摆回木阶边缘——就像此刻,那双云纹履仍端端正正地搁在屏风旁,仿佛主人从未离开。
“把湿衣服换了。”
蓝忘机递过来一套干净的衣物。
魏无羡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蓝忘机的手,两人都是一怔。
蓝忘机迅速收回手,转身走到屏风后。
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息。
魏无羡换好衣服,发现这身衣服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他低头嗅了嗅,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那是蓝忘机身上的味道,熟悉而又温暖,让他的心不禁微微一动。
“蓝湛,你这衣服……”“你的。”
蓝忘机从屏风后走出来,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首留着。”
魏无羡愣住了,心中像是有一股暖流在涌动,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没想到,蓝忘机会一首留着这些旧物,在这三年的时光里,这份深情从未改变。
“你……”他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
蓝忘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
“发烧了。”
蓝忘机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去躺着。”
魏无羡想要拒绝,可浑身无力的感觉让他无法反抗。
蓝忘机扶着他走到床边,轻轻让他躺下。
被子很软,带着阳光的味道,显然是经常晾晒的。
他看着蓝忘机的背影,眼皮越来越重,尽管强撑着想要保持清醒,却终究抵不过身体的疲惫,渐渐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他的额头。
那人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每一下擦拭都带着无尽的温柔。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魏婴……”他听见蓝忘机低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温柔,“别走……”他想说他不走,可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蓝忘机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能驱散他身上的寒意,魏无羡迷迷糊糊握紧温暖的手。
那本该被魏无羡藏起来的抹额,此刻正在被蓝忘机一圈一圈的绕在魏无羡手腕上,最后还打了一个结。
魏无羡朦胧间听见有人低声呢喃:"抹额非命定......"后半句化作落在眉心的轻吻,比退烧的汤药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