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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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7月,李川从水利学院毕业分配到了皖江市水利局,李川的自行车链条在劳动路上咔嗒作响,后座捆着搪瓷脸盆的尼龙绳被七月阳光晒得发烫。

水利局灰白的三层小楼,门廊立柱上还留着"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的标语残痕。

"同志,报到证。

"门卫张大爷的搪瓷缸磕在传达室窗沿上,惊飞了正在啄食的麻雀。

老人用裁纸刀挑开介绍信火漆时,李川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六五年治理淮河时被绞车钢丝咬掉的。

人事科墙上的电子钟显示9:47,红漆地板却己拖得锃亮。

科长王美兰的圆珠笔在"水利学院"西个字上悬停片刻,忽然朝走廊尽头喊:"陈工!

你们技术科不是缺人盯汛期报表吗?

"阴影里晃出个穿军绿中山装的身影,胸前口袋别着三支钢笔,最外侧那支英雄616的笔夹己经氧化发黑。

"大学生?

"陈工从深度眼镜片后射出两道锐光,"跟我来。

"技术科办公室弥漫着晒蓝图特有的氨水味,李川的办公桌紧挨着三台盖防尘罩的IBM电脑。

陈工掀开某台机器时,李川瞥见贴着的"外汇专购设备"标签。

"别惦记这些洋玩意。

"陈工甩过来一摞泛黄的图纸,"先把83年建的向阳闸复核了,算盘在左手第二个抽屉。

""陈工,向阳闸的校核结果......可能有问题。

"李川的声音在技术科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工从一叠泛黄的《水文年鉴》后抬起头,军绿色中山装的袖口沾着蓝黑墨水,像条盘踞在故纸堆里的老青鱼。

"讲。

"老工程师摘下老花镜,用别在胸口的钢笔掏了掏耳朵。

"设计院按1954年洪水标准定的闸宽,但去年航拍图显示......"李川把两张图纸并排铺开,手指顺着等高线滑动,"汇水面积扩大了18%,而且支流上游新修了公路,植被覆盖率下降了......""植被?

"陈工突然冷笑,钢笔尖重重戳在图纸某处,"五八年大炼钢铁,这片的古樟树烧了三天三夜,那时候你在哪?

"李川的后颈沁出汗珠。

他闻到了陈工身上混杂着烟草和晒图纸氨水的气味,那味道让他想起水利学院实验室里泡着白鼠标本的福尔马林池。

"但《水法》规定......""规定?

"陈工猛地拉开抽屉,掏出一本边角卷起的红皮手册,"1981年防汛条例,第27条,念!

""在特殊情况下......可酌情突破设计标准......"李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特殊!

"陈工的手指敲得铁皮档案柜咚咚作响,"83年建闸时,县委王书记的小姨子要招工,砖瓦厂扩建占了分洪区——这才叫特殊!

"窗外传来刘姐嗒嗒的打字声,IBM机械键盘的响动像骤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小雨抱着热水瓶缩在墙角,目光在李川紧绷的脊背和陈工花白的鬓角间游移。

"可如果按现状复核......""复核?

"陈工突然抓起算盘,苍老的指节在檀木框上爆出青筋,"三十年前我带着这个去淮委开会,用算珠把苏联专家的积分仪驳得哑口无言!

现在呢?

"他猛地拉开电脑防尘罩,386主机的绿色指示灯映在镜片上,"这玩意能算出人情世故?

能算出青弋江边三百亩秧田为什么一夜变成开发区?

"李川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毕业典礼上老教授说的话:"水利人的战场不在图纸上,在每一滴不该落下的雨水里。

"刺耳的电话铃打破了僵局。

陈工抓起听筒的瞬间,脸上的皱纹突然绷紧成防洪堤的截面图。

"全体上堤!

"他甩下电话,从柜底抽出件半旧的救生衣扔给李川,"带好手电筒,别学上次那个大学生,把局长的进口血压计摔江里了。

"卡车在泥泞的江堤上颠簸,李川的膝盖不断撞到刘姐装毛线的竹篮。

"小川啊,"刘姐织着枣红色毛衣,像条盘踞在角落的赤链蛇,"听说你分到技术科了?

我家老胡的厂子想扩建仓库......""到了!

"陈工突然拍打驾驶室隔板。

李川跳下车时,看见老工程师正弯腰系紧雨靴上的麻绳——那是用测量仪器的包装绳改的,打了七个死结。

"看仔细了,"陈工的手电光束切开雨幕,"水位每涨一公分,下游就有三户人家的门槛要垫砖头。

"李川的胶鞋陷进江滩淤泥里。

当他发现那栋白瓷砖小楼时,陈工己经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正用地质锤敲击楼基***的钢筋。

"螺纹钢应该是月牙纹,"老工程师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这他娘的是用铁丝仿的!

""必须马上拆除!

"李川举起《水法》手册,"第三十五条......""三十五条顶个屁用!

"陈工突然暴喝,地质锤当啷砸在钢筋上,"去年防汛,物资科买的麻袋一浸水就散,查到最后是供销社主任的连襟......"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条被掐住七寸的蛇,"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些坝,从第一铲土下去就注定要垮。

"闪电劈开的瞬间,李川看见陈工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比江对岸的霓虹灯更刺眼。

那不是一个工程师该有的眼神,倒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兽。

"陈工!

楼要塌了!

"小雨的尖叫从堤上传来。

老工程师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摸出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就着雨水点燃,深吸一口:"78年葛洲坝截流,我抱着流速仪在龙口站了三天三夜......现在呢?

"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江里,"连他妈一栋违建都拦不住......"轰隆巨响中,白瓷砖小楼像块融化的方糖坍进江里。

陈工突然抓住李川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记住,图纸能改,钢筋能换,但人心溃堤的时候——"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李川的肉里,"连他妈一声响都听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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