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我叫张珂，是个讨债的。工作嘛，就是把别人欠的，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一样一样拿回来。直到那天，我死了，然后接了个新活儿——去地府讨命。
我叫张珂，干的是讨债的活。说好听点是资产管理，说难听点，就是催收。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一张单子，挨家挨户地跑，把那些烂账、死账给要回来。
这活不好干。笑脸、白眼、骂娘、动刀子，我都见过。干我们这行的，得把脸皮扔地上，再用脚踩结实了，不然心窝子受不住。
那天下午，天阴得跟块烂抹布似的，闷得人喘不过气。我刚从城南一户老赖家出来，一分钱没要到，还被人家放狗撵了半条街，裤腿上现在还挂着泥点子和狗口水。
我骑着我的破电驴，心里头窝着火。这感觉，就跟三斤核桃砸开，里头全是壳，没一点好果肉，憋屈。
手机响了，是公司王经理。
“小张啊，城西‘天下良田’小区那个单子，怎么样了？”
“天下良田”，多气派的名字。住里头的，非富即贵。欠债的是个老板，姓刘，叫刘富贵。名字是真富贵，就是心黑。欠了银行三百万，利滚利，快五百万了。法院判了，他就是不还。人住着大平层，开着豪车，老婆孩子在国外逍遥。
“王经理，我刚从城南出来，这就过去。”我捏着手机，感觉自己像只骆驼，背上是公司给的业绩压力，一步一步，往前挪，不知道哪天就得渴死在半道上。
“抓紧点！这单要是拿下来，你这个月奖金翻倍！”王经理画了个大饼，就把电话挂了。
翻倍？我心里头冷笑。这饼画得真圆，可惜吃不着。刘富贵那种人，能从他兜里掏出钱来，比让铁树开花还难。
电驴骑得飞快，风从耳边刮过去，呜呜地响。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我停下来，点了根烟。烟雾缭ITO，我看着对面高楼上的巨大广告牌，上面是个女明星，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真好啊，有钱人的世界。
绿灯亮了。我刚拧动车把，一辆红色的跑车跟疯了似的，直接闯红灯冲了过来。
我只来得及扭头看了一眼，那车头就在我瞳孔里越放越大。
“砰”的一声。
身子飞了起来。疼，铺天盖地的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有知觉的时候，周围一片灰蒙蒙的。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也没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被狗撵时弄脏的T恤，裤腿上的泥点子都还在。可身体，不疼了。我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好好的。
“嘿，新来的？”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古代差役服的哥们，腰里别着铁链，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
我愣住了。“这是哪儿？”
那哥们划拉着平板，头也不抬，“黄泉路，新人接待处。喏，张珂是吧？阳寿二十八，死于车祸，没错吧？”
我脑子“嗡”的一下。死了？我这就死了？
“不是……大哥，这……这是不是搞错了？我……我还年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我急了，这事实在是太扯了。
那差役哥们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同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命，就是今天到头。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来吧，办手续去。”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周围，都是跟我一样飘着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黄泉路，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路边开着一种红色的花，妖艳得很。
“这花……”
“彼岸花。开在黄泉，接引亡魂。”差役哥们随口解释了一句。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桥。桥上，有个老婆婆，正在给过桥的“人”发汤喝。
“奈何桥，孟婆汤。喝了这碗汤，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好去投胎。”
我看着那碗汤，心里头不是滋味。我这辈子，活得跟个笑话似的，就这么忘了，真不甘心。
差役哥们没带我上桥，而是拐了个弯，进了一座看起来像衙门的大殿。大殿里头，比外面还热闹。各种各样的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在忙活着。有的在敲电脑，有的在打电话，跟个大型办公室似的。
“崔判官，新人带到了。”差役哥们对着一个正在用算盘算着什么的老头喊道。
那老头穿着一身判官袍，戴着个老花镜，闻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咦？”他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绕着我转了两圈，鼻子还凑上来闻了闻。
“不对，不对啊……”他一边转一边嘀咕，“时辰是对的，名字是对的，死法也对……可这命格……怎么是个‘天煞孤星’、‘十世善人’、外加‘无常索命’的混合命格？”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崔判官猛地一拍大腿，“我操！搞错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希望？
“你小子，阳寿本来有八十，结果被那个闯红灯的煞笔给提前截胡了！这……这可坏了规矩了！”崔判官急得抓耳挠腮。
“那……那我是不是能还阳？”我激动地问。
“还阳？”崔判官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肉身都撞烂了，跟一摊肉泥似的，还个屁的阳。你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回不去了。”
我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噗”的一下灭了。
“不过……”崔判官话锋一转，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就这么让你去投胎，是我们地府办事不力，传出去，影响不好。这样吧，看你这命格清奇，是个干阴差的好料子。我做主，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干……干阴差？”
“对！”崔判官一拍我的肩膀，“勾魂使，正经的公务员编制，五险一金……哦不，是五阴一德都给你交齐了。以后，你就替我们去阳间，把那些寿数到了的魂儿，给勾回来。干好了，积攒阴德，以后投个好胎，当个富二代什么的，不成问题。”
我还没反应过来，崔判官已经从旁边拿过来一套黑色的衣服、一根铁链、还有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线装书和一支毛笔。
“这是你的工服‘幽冥袍’，这是‘缚魂索’，这本是‘生死簿’的分册，上面有你要勾的魂儿的名单和时辰，这支是‘勾魂笔’。”
他把东西一股脑塞我怀里。
“记住，”崔判官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地府，最讲究的就是规矩。生死簿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做。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谁要是敢阻碍你办案，甭管他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一概拿下！”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勾魂笔，是个宝贝。你拿着它，执行公务的时候，只要是按着生死簿上的规矩来，你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它都能给你办到。我们管这个叫……‘言出法随’。”
我捧着怀里冰凉的东西，感觉跟做梦一样。
昨天，我还是个苦哈哈的讨债鬼。今天，我就成了地府的公务员，要去阳间……讨命了？
导语：第一个任务，就是我之前那个“客户”——刘富贵。好家伙，活人我讨不回债，死了，我还拿捏不了你？可我没想到，有钱人，死了也比活人难缠。
拿着一堆“新手装备”，我被崔判官一脚踹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漩涡里。再睁眼，已经回到了阳间。
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车来车往。我的破电驴倒在地上，旁边是那辆撞我的红色跑车，车头都瘪了。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路人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鬼是这个样子的。”我嘀咕了一句。
怀里的生死簿突然热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上面浮现出几个金字。
第一个任务。
姓名：刘富贵。
阳寿：终于今日下午三点整。
死因：心肌梗死。
地址：城西“天下良田”小区A栋1801。
我一看这名字，乐了。嘿，这不是我那“老客户”吗？真是冤家路窄。活人的债我还没要回来呢，现在轮到要他的命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哦不，是脑子里自动浮现的时间，下午两点五十。还有十分钟。
“行，上班！”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心里想着“天下良田”，一步跨出去。眼前的景象一阵模糊，再清晰时，人已经站在了A栋1801的门口。
这“瞬移”可比我的破电驴快多了。
我试着穿墙进去，很顺利，一点阻碍都没有。
屋里头，装修得跟皇宫似的，金碧辉煌。刘富贵正穿着个大裤衩，挺着个啤酒肚，坐在沙发上，一边抠脚，一边跟他那个在国外的小老婆视频。
“哎哟，宝贝儿，想死我了。你放心，那帮讨债的孙子，一个子儿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等我把国内这点事处理完，就过去陪你……”
他笑得满脸肥肉乱颤。
我冷眼看着他，掏出生死簿，翻到他那一页。嗯，时间快到了。
三点整。
刘富贵正跟视频里的小老婆抛媚眼，突然，他表情一僵，捂住了胸口。
“呃……”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视频里的小老婆还在那儿搔首弄姿，“老公，你怎么了呀？老公？”
刘富贵的魂儿，从他那肥硕的身体里，慢慢地飘了出来。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倒在沙发上的身体，又看了看我。
“你……你是谁？”他那鬼魂的样子，倒是比他活人瘦了不少。
我晃了晃手里的缚魂索，“地府勾魂使，张珂。刘总，你的阳寿，到了。”
刘富贵一听，脸都白了虽然他本来就没血色。
“不！不可能！我……我才五十岁！我身体好得很！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他嚷嚷起来。
“生死簿上写得清清楚楚，错不了。”我没什么耐心跟他废话，“走吧，跟我上路。”
说着，我就要把缚魂索往他脖子上套。
“你别过来！”刘富贵突然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墙角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后面躲。
就在这时，那瓷瓶突然冒出一阵青烟，一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头儿，从烟里钻了出来。
“何方小鬼，敢在此处放肆！”那老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指着我，一副高人做派。
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谁？”
“贫道青松，乃龙虎山第七十二代传人。刘总是我重要的香客，有贫道在此，谁也休想带走他！”
刘富贵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对！我每年给青松道长上百万的香油钱！他会保护我的！”
我算是明白了，这家伙，花钱养了个“保镖”啊。
“道长是吧？”我晃了晃手里的生死簿，“我乃地府公差，奉命勾魂。生死簿在此，白纸黑字，天道轮回。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阻碍地府办案，这罪过，你担不起。”
青松道长冷笑一声，“哼，区区一个新死的小鬼，也敢在贫道面前谈天道？我告诉你，刘总的命，贫道保了！我劝你速速离去，否则，别怪贫道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那符纸“呼”的一下就着了，化作一团火球，朝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躲，可那火球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砸到我身上。
我心里一急，想起了崔判官的话。
规矩！对，规矩！
我举起手里的勾魂笔，对着那火球，大喝一声：
“生死簿在此，阴阳有别，邪魔外道，一律退散！”
话音刚落，我手里的勾魂笔突然爆发出一阵黑光。那团来势汹汹的火球，就像遇到了克星，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噗”的一下，灭了。
青松道长“噗”地喷出一口……青烟，显然是遭到了反噬。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手里的笔，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你这……”
“我说了，按规矩办事。”我心里有了底，胆气也壮了。这“言出法随”真他娘的好用。
“刘富贵，时辰已到，跟我走！”我手里的缚魂索一抖，像一条黑色的蛇，直接穿过那道士，朝刘富贵套了过去。
“道长救我！”刘富贵吓得屁滚尿流。
青松道长急了，桃木剑一横，挡在刘富贵身前。“大胆！”
他想用桃木剑挡住我的缚魂索。
我心里冷笑，还来？
我举起勾魂笔，对着他那把看起来很牛逼的桃木剑，轻轻一点。
“规矩面前，皆为凡铁！”
“咔嚓”一声。
那把号称什么祖传的桃木剑，应声而断，变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青松道长这下彻底傻眼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缚魂索没有丝毫停顿，“唰”的一下，牢牢地套在了刘富贵的脖子上。
“啊！”刘富贵发出一声惨叫，魂魄被我从青松道长身后硬生生拽了出来。
“上仙！上仙饶命啊！”刘富贵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我磕头，“我……我给您烧纸，我给您烧好多好多的钱，跑车，别墅，美女，您要什么我给您烧什么！求您放我回去吧！”
我看着他这副怂样，想起了自己被他家的狗撵得满街跑的样子。
“晚了。”我冷冷地说，“活人的债你不还，现在，该还命债了。”
我拽着他，就要走。
那青松道长终于反应了过来，扑通一下也跪在了地上。
“上差饶命！上差饶命啊！小道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差，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道这一次吧！”他磕头磕得比刘富富贵还响。
我瞥了他一眼。
“你，阻碍公务，按规矩，得跟你走一趟，回地府审审。”
青松道长一听，脸都绿了，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不不不，上差，我……我修行不易啊！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我举起勾魂笔，对着他。
“念你修行不易，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从今天起，你给我在阳间，好好宣扬地府的规矩。告诉那些自以为是的方士神棍，生死簿上的人，谁也保不了。耶稣来了，也得排队！”
说完，我用笔在他身上画了个圈。
一道黑气钻进了他的身体。
“这是阴司印记。你要是敢不照做，或者再干这种收钱保命的勾当，印记发作，你的下场，会比刘富贵惨一百倍。”
青松道长吓得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小道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我不再理他，拽着哭天喊地的刘富贵，转身，穿墙而出。
第一次出任务，感觉……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