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被灭族那天，身为巫蛊女的我被架在火堆上烤。裴郁风吞了上百条蛊虫，自毁全身经脉，
只为大增功力带我出逃。“主，我是你最忠诚的奴仆。”他呕出鲜血，
背上的我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我的心脏忠于你一人，你胜过一切。
”他不停地向我表达忠心、爱意，可经脉全毁，他的皮肉开始脱落，几乎陷入死境。
是我生剖了自己的胸口肉，挖出蛊王治好他。而我也因为蛊王离体迅速衰老，满脸皱纹，
满头白发。裴郁风通红了眼，嘴唇被他咬得稀烂：“主，我爱你。”他发誓，
这辈子都不会离我而去。直到我重振苗疆的第五年，他将敌族的圣女藏在我们的婚房，
第一次直呼我的姓名：“当宁，云悦不能被抓去祭祀。”“她爱美，
如果被祭祀就会迅速变老，她承受不了。”“如今你坐稳了苗疆族长的位置，保下她，
就当还了我当年拼死救你的恩情。”我抱胸，随即嗤笑。好一个深情儿郎。但他是不是忘了，
他的心脏还能平稳跳动，是因为里面住着我的本命蛊。1我强压下喉咙的酸涩。云悦，
我记得她。当年如果不是她，苗疆也不会落得灭族的下场。“裴郁风，
”我看着他领口裸露出的皮肤，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这是当年他皮肉脱落，
我一针一针缝回去留下的。想着我和他到底是爱过，我开口，“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知道你怀里的……”“够了！”可我没想到，他根本不想听我多说任何话。
“不管你说什么，云悦我都不会交出去。”看到我难看的脸色，裴郁风愣住。
目光下意识偏移后，他放软了声音。“当宁，就当是报答我，好吗？
”“云悦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日后会慢慢和你解释。”手心已经有温热的液体溢出。
是被我生生掐出来的血。我一言不发，希望用沉默唤醒他的良知。当年苗疆七百族人，
都是因为云悦而死！包括他的爹娘和阿姐。良久，他叹气，单膝跪地。俯身做祈求状。“主，
算我求你。”“只要你答应让云悦留下，我保证她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碍事。
”他几乎从未求过我。除了那次，我在他眼前用匕首剜出藏在胸口的蛊王救他时。
他通红了眼，不顾自己快要碎成块的身体，扑到地上跪着求我。“主，不值得。
”“我生来就是为了你，现在为主死，是我的荣幸。”他一句一咳血，“主，求你，
不要伤害自己。”那一句句话已经刻在我心底。可如今，他却为了灭族仇人求我。
他压低的眉眼让我血液都在翻滚。比那时被架在火上烤还要难受。我一声嗤笑，
从腰间抽出长鞭对着他猛地一抽。裴郁风一字不说，低着头任由我鞭打。鞭子上沾满鲜血。
他的衣服被抽得稀烂，斑驳的疤痕再次映入眼底。我停住。他跪着靠近我，
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主，我不能没有云悦。”鞭子落地。
喉咙就好像被一团棉花紧紧堵住，让我快要喘不过气。“主，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只求你留下云悦。”我几度张口，却因为嗓子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阿风，
我不准你求她！”被控制住的云悦突然尖声哭起来。“不就是变成她那样又老又丑的模样。
”“如果要牺牲你的尊严才能让我不变老，那我宁愿变成那样！”她哭得梨花带雨，
微红的眼眶让裴郁风根本舍不得移开眼。我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丢到一边。他拖着满身的伤，
和云悦相对苦命鸳鸯般紧紧拥住彼此。“不会的，悦悦，我不会让你变成那种恶心的模样。
”他的话像把锋利的刀，一下下斩断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念想。裴郁风，如果不是为了救你。
我根本不会变成你口中的，恶心的模样。“拉开他们。
”我听见自己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把敌族圣女关进地牢。
”重振后的苗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进了地牢再想完整出来，难。当年苗疆遭遇灭顶之灾，
裴郁风的阿姐，也是我最好的玩伴。就是在地牢里被敌族的人凌绝致死。
既然这场仗不得不打。那我也要让云悦尝尝被人凌虐的滋味。裴郁风受了伤，
根本没有力气和族人抗衡。我看着他因为云悦被抓而一寸寸红下去的眼。心底只剩下悲哀。
没有一丝畅快。“阿风，救救我！”“阿风！”话音落下，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下一秒，
重伤的裴郁风却像闪电般冲了出去。2随着我呕出一口鲜血，
两道沉闷的倒地声传进我的耳朵。听命带走云悦的两个族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裴郁风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揽着云悦上下检查她的情况。他像是疯了一般，
突然扭头对着地上的族人开始捶打。拳拳到肉。我听到族人的痛呼，尖声阻止：“住手！
”裴郁风停住，最终听了我的话。他一言不发抱起云悦往外走。眼底血红一片，
衣服也被皮肤裂缝流出血浸得鲜红。他刚才，甚至想强行催动体内的蛊王，
只为能有力气救下云悦。“当宁，”他声音沙哑至极，“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恶毒的女子。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底的情绪竟然只剩下仇恨。就和灭族当年，
他看向将我绑在火堆祭天的敌族时的眼神一样。裴郁风是天生的蛊器。
他从小就被养在我的身边。巫蛊女和蛊器，本就是相辅相成。我们一刻也离不了彼此。
唯独那一年两族混战。十五岁的我被敌族抓走折磨。等到苗疆族人赶到时，
我已经被他们下了咒。每到夜晚，我总能因为那些不堪的回忆惊醒。
是裴郁风亲手给我俩下了共生蛊，将我所有的痛楚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才得以从回忆中抽离，慢慢长大。这也是我体内的蛊王能救他性命的原因。
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裴郁风跪在我床头。“主，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他的话是那么阴狠，看我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眷恋。就和他现在看云悦的目光别无二致。
情绪上头，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地颤抖。可没等我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云悦突然念出一段咒语：“当宁！你根本不配拥有阿风！”“当年被抓走后发生的一切，
你以为你不提就没人记得吗？”“你甚至还怀过我族族人的孩子！”“脏货！”话落。
我如纸片般瘫倒在地。裴郁风一声惊呼想要接住我，却被云悦拦住。云悦念出的咒语，
唤醒了那些被我强压心底的回忆。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我被关在敌族牢房，
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对我别有所图的男人。我尖叫，求救。却都是徒劳。
我催动体内所有的蛊虫，强迫自己清醒。抬头看见裴郁风毫不掩饰的担忧。我一声嗤笑。
不等云悦再次开口，一只蛊虫就已经种进她的体内。蛊虫在她身体里炸开。“啊！
”她顿时惨白了脸，痛到几乎晕厥。裴郁风对我的担忧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抖着手搂住云悦。“当宁，”云悦咬牙，“你就是个烂货。”说罢，
她在看见裴郁风又一次黑沉的脸色后，靠近他耳语几句。后者双眼瞪大。
他沉下脸看了眼四周围住他的族人。又一次不顾生死催动了蛊王。
我的心脏也因此快要四分五裂。裴郁风避开我的视线。
暴涨的实力让他很快将身边的障碍清扫。心跳在耳边砰砰作响。
我看着被他保护得极好的云悦。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放他们离开。”反正，
这两个人都活不了。3私藏敌族圣女，两族的交战在所难免。
在我和族人商讨交战事宜的时候，裴郁风带着云悦消失了好几天。可我没想到，
云悦居然敢这样！她不止一次用咒术唤起我当年的回忆。被陵辱的片段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
每次的最后，都是以她和裴郁风恩爱的画面结尾。“当宁算什么，
”我听见画面中的裴郁风满眼痴迷地望着云悦，“又老又丑的东西。”“比不上你，悦悦。
”可这次，画面到这里并没有停止。接下来出现的，是我避开所有人，
偷偷把那个孩子打掉的情形。“疼……”睡梦中的我像是继承了当时的痛苦。
巫蛊女这一辈子只能怀一次孩子。而我唯一的孩子，却被我亲手了解。“当宁，
你是苗疆族长又如何？”“我可是圣女，还是怀了阿风孩子的圣女。”“滚！
”我蓦地从睡梦中惊起。一拳砸在床头，我怒极反笑。“云悦，好样的。
”裴郁风是在两族交战前一晚找上门的。他气得涨红了脸，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当宁，
你该死。”他黑着脸，掐着我脖子的手还在颤抖。可我非但没有恐惧，反倒笑得开怀。
他舍不得杀我。而事实也就是如此。裴郁风撇过脸松开手，沉声：“那是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我耸肩，笑答：“我知道。”就是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才催动蛊虫，
让它把米粒大小的玩意吃的一点不剩。我这无所谓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心口骤然一紧。
我看着他双目赤红的样子，顺从地让他绑走我。云悦的孩子没了。此刻的她瘫在榻上，
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她无意识地流着泪，嘴里喃喃：“孩子，我的孩子。”“道歉。
”裴郁风挡住我看向云悦的视线。“我只要一个道歉，当宁。”“哈！
”我看着他那副做出极大退让的模样，笑出声。“裴郁风，你做梦！
”想让我给灭族仇人道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任何可能。她不配。
我扭头就想走。可下一秒，浑身密密麻麻的刺痛让我双腿一软。我不受控制，
“砰”一声倒地。寒意直冲大脑。嘴里一口接一口呕出鲜血。转过头，裴郁风直直站在原地，
好似无事发生。可我知道，刚才那样的感受，只有他主动以那种方式催动蛊王，才能做到。
但他也知道，用这种办法，会让我痛不欲生。我开始抽搐。几乎目眦欲裂。
生理性的痛苦加上心理的折磨，让我开始剧烈干呕。“当宁……”裴郁风眼底闪过不忍。
“孩子……”可云悦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那一丝犹豫灰飞烟灭。“当宁，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云悦和孩子何其无辜？”“只要你道歉，我就停下。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在我听来断断续续。可我一双眼瞪得极大，死死盯着他的嘴巴。
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无辜？她凭什么无辜？无辜是是我苗疆死去的族人。
他知不知道，圣女想要怀孕，必须以近千人的魂魄炼化成药后服下。而被她炼化的，
就是我苗疆死去的族人！凭什么无辜？她和孩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当宁。”裴郁风不敢和我对视。他就这样站着，
身后是他想要保护的女子，毫不退让。眼泪糊了我满脸。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从前的他。
“主，你可只剩下半柱香的考虑时间了。”“是要我用性命保护你一辈子，
还是再也见不到我，你只能选一个。”“哈哈哈！”我笑出声，狠狠咬下舌尖醒神。裴郁风，
这次，我选择再也见不到你。4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裴郁风见状沉了脸。几乎是立刻，
我身体里的疼痛翻了倍。可我却没有倒下。“裴郁风，”我抹了把满脸的泪和血，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体里的蛊王，是我的本命蛊？”他的脸色在我话音落下那刻变得铁青。
我再次咳出鲜血：“你想用蛊来强迫我和云悦道歉。”“简直是痴心妄想。”交战在即，
即便我再怎么想解决这两人，也只能以大局为重。我命人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看管。而自己，
只能忍痛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大战。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裴郁风会在战场上，
以敌族身份和我见面。“只要你跪下和云悦道歉，她答应我会和他们族长建议停战。
”他似乎看不到我眼底的不可置信，“当宁，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让全族人为你豁出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