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青萍南方的初夏，
空气里总是氤氲着一种潮湿的、混合着植物清香与城市尾气的暧昧气息。
武大伟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在一个小众的音乐分享论坛里，
遇到了那个后来让他焚心蚀骨的名字潘金莲。那时的武大伟，
是忻城这个二线城市里典型的“幸运儿”。家境优渥，父亲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建材公司，
母亲是优雅的大学教师。他无需为生计奔波，毕业后依着兴趣开了家改装车行，不为赚钱，
只为结交一群热爱引擎轰鸣的同好。他的世界，明亮、直接，带着些许未经世事的张扬，
像他那辆经过精心改装的“牛逼克拉斯XTX”越野车，马力强劲，外观硬朗，
随时准备征服前路。而潘金莲，像是一阵来自遥远海域的风，
带着他从未领略过的清凉与神秘。她的网络头像是一张逆光的侧影，轮廓柔和，
眼神却有种疏离的坚定。他们在论坛的深夜频道里，从一首冷门的后摇曲子聊起，
逐渐蔓延到文学、电影、对世界的看法。潘金莲的言语不像他身边那些女孩般直接热烈，
她含蓄，偶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引经据典时，又显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渊博与通透。
武大伟被深深吸引了。他习惯了周遭世界的奉承与直接，
潘金莲这种需要细细品味、如同解密般的感觉，对他而言是全新的体验。他发动了攻势，
笨拙又真诚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车行里新到的限量版零件，深夜与车友在山路驰骋的刺激，
甚至是他那略显幼稚的、关于速度与自由的梦想。潘金莲的回应起初是克制的，但渐渐地，
冰层似乎开始融化。她会在他描述一次惊险的超车后，
发来一个带着担忧表情的“注意安全”；也会在他分享一首躁动的摇滚乐时，
推荐一首空灵的民谣作为“解药”。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探戈，你进我退，
气息交融。“你好像活得很用力。”有一次，潘金莲这样评价他。武大伟对着屏幕笑了，
回复：“人生苦短，不尽兴，难道留着遗憾下酒吗？”“遗憾……”潘金莲那边停顿了片刻，
才发来消息，“有时候，遗憾才是人生最醇厚的那杯酒。
”武大伟当时并不理解这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她高深莫测，更添魅力。两个月后，
武大伟提出了见面。他选了一家格调清雅的日料店，私密性极好。等待的时候，
他感觉手心都有些出汗，比第一次握着方向盘上赛道还要紧张。然后，她来了。
和照片里一样，又不一样。真实的她，比虚拟世界里那个符号更具体，也更动人。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的眼睛很大，
瞳仁是浅浅的褐色，看人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让潘大伟几乎想移开视线，
却又舍不得。那顿饭吃得异常愉快。网络上的投契，在现实中找到了更坚实的落点。
潘金莲话不多，但每每开口，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武大伟跳跃的思维，或者在他得意忘形时，
用一个轻柔的眼神让他稍稍沉淀。她倾听他讲述改装车的乐趣时，眼神里没有敷衍，
只有认真和理解，这让武大伟倍感珍贵。分别时，武大伟看着她在夜色中略显单薄的背影，
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快步上前，有些突兀地拉住她的手：“金莲，
我……我以后能经常见你吗？”潘金莲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没有立刻挣脱。她抬起头，
看着他，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碎成一片温柔的星海。她轻轻点了点头，
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一夜，武大伟觉得忻城的星空，从未如此璀璨夺目。
爱情的幼苗，在初夏的暖风里，看似顺利地破土而出，迎风生长。
第二章 深城阴影关系确定后，日子像是被蜜糖浸泡过。
武大伟带着潘金莲领略他熟悉的世界：带她去车行，看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等他忙完；带她去参加车友聚会，
向所有朋友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潘金莲”；甚至带她回家见了父母。
母亲对文静秀气的金莲颇有好感，父亲则只是惯例地嘱咐“好好相处”。
潘金莲总是温和地配合着，融入他的圈子。但她似乎始终保留着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不容踏足。比如，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只模糊地说父母在另一个城市，关系普通。比如，
她偶尔会陷入一阵莫名的沉默，眼神飘向远方，带着潘大伟无法解读的怅惘。
武大伟将其理解为艺术女青年的敏感与独特，并未深究。他享受着恋爱带来的全新体验，
觉得生活圆满得像一个完美打磨过的发动机，每一个气缸都在和谐地运转。
转折发生在一个闷热的黄昏。潘金莲接到一个电话，她走到阳台去接，讲了很久。回来时，
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一种……决绝？“大伟，我明天要去一趟深城。
”她说，声音有些紧绷。“深城？出差？旅游？怎么这么突然？
”武大伟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疑惑地问。“嗯，有点急事。去见一个……朋友。
”潘金莲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角。武大伟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但很快被对她的关心压过：“去多久？我送你？”“不用了，”潘金莲迅速拒绝，
“我坐高铁去，很快。大概……三四天吧。”她拒绝了他的接送，
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深城的列车。那三天，武大伟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他发给她的信息，
回复得总是很慢，而且简短、客套，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电话也常常无人接听，
或者匆匆说几句就挂断。武大伟心中不安的预感，像南方的回潮天，湿漉漉地弥漫开来。
第四天下午，潘金莲回来了。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出现在潘大伟的车行门口，风尘仆仆，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眼圈却微微泛红。武大伟欣喜地迎上去，想给她一个拥抱，
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大伟，我们……谈谈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
砸在武大伟的心上。他们来到了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熟悉的角落，空气却凝滞得让人窒息。
潘金莲低着头，用搅拌棒机械地搅动着早已冷却的咖啡，良久，才抬起头，直视着武大伟，
那双曾经盛满星海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大伟，我们分手吧。
”武大伟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金莲，
你说什么？是不是这次去深城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我们一起解决……”“没有事需要解决。”潘金莲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只是我觉得，
我们不合适。我要回深城生活，不再回忻城了。”“回深城？为什么？那里有你的什么？
”武大伟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吗？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可以改！”“你很好，大伟，你真的很好。
”潘金莲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那不是留恋，更像是……怜悯，“是我不够好，
我配不上你的好。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在忻城有你的生活，安稳，富足。
而深城……那里有我必须去的理由。”“什么理由？是什么理由比我还重要？
比我们这段感情还重要？”武大伟几乎是在低吼，引来旁边客人的侧目。潘金莲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没有理由。只是我的选择。对不起，大伟。”她站起身，
拿起随身的小包，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再见。保重。”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坚决，
没有回头。留下武大伟一个人，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破败玩偶，僵在座位上，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在他眼前寸寸碎裂。窗外，夕阳如血，
将他眼底的世界染成一片绝望的赤红。第三章 站台赌约接下来的两天，
武大伟的人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他疯狂地给潘金莲打电话，发信息，
从一开始的质问、哀求，到后来的愤怒、崩溃，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潘金莲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他从她偶尔提过的、在深城可能联系的朋友那里旁敲侧击，
只得到一个模糊的地址区域和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她似乎很快就要离开。
一种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潘大伟的心脏。
他不能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他必须问个清楚，必须做最后的挽留。
他查到了第三天上午有一趟从忻城开往深城的高铁，他预感潘金莲会乘坐那趟车。
他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一种濒临绝望的直觉。那天一早，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武大伟开着那辆象征着力量与自由的“牛逼克拉斯XTX”，如同一个奔赴战场的勇士，
冲向高铁站。他冲进候车大厅，在人潮中疯狂地搜寻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终于，
在开往深城方向的检票口前，他看到了她。潘金莲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风衣，
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正准备验票进站。她的侧脸在站台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漠然。“金莲！”武大伟嘶哑着喊出声，冲破人群，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潘金莲身体一僵，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惊讶，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大伟？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不能不来！你就这样走了？
我们之间就这样算了？”武大伟紧紧攥着她的手臂，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
“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求你了，金莲！”周围等待检票的旅客投来好奇、探寻的目光。
潘金莲皱了皱眉，试图挣脱他的手：“大伟，放开我。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我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武大伟几乎是咆哮着，连日来的痛苦、失眠、不解，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们之前那么好，为什么你去了一趟深城就全变了？
是不是那边有人了？是不是？！”他的口不择言，让潘金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武大伟，请你自重！我们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