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初期，进展不顺。家里人轮番给我打电话。妈妈说：“别犯倔，抓紧回家相亲。
”二姨说：“你家条件本就差，负债后你妈怎么过。”四姨也给我发了条微信。“臻臻，
别穷折腾了。”我眼泪打转，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叹口气：“听你妈的。”我沉默许久，
拉黑了所有人。01毕业的第三年，我攒了点钱，开始创业。进了一批货，
却在客户那屡屡碰壁。我看着客户发来的拒绝信息，重重地深呼吸。心里安慰自己。
创业初期都是这样，很正常。千万别灰心。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简单的寒暄后，视频那边的妈妈笑眯眯地问我。“前段时间你说要创业，现在怎么样？
”我叹口气：“不顺利。这批货具有时效性，不及时出手会全部砸在手里。
”视频那头妈妈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失败的话，赔得多吗？”我点点头。“林臻臻，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你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你好好打工，比什么都强。咱家哪有钱供你创业。现在可倒好，挣得钱全都要赔进去。
”手机话筒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句句数落扎在我心上。我忍不住辩驳：“妈，
我也想上班的，可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公司裁员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拿着裁员补偿回家？偏要一意孤行留在大城市。
”“回家找个超市当收银员，在我们身边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我突然不敢相信我听到的。“妈，我好歹也是本科生。我怎么可能去当收银员！”“呦！
林臻臻你读个大学了不起了？一月2000块钱都看不上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你就是老鼠的女儿，你还想干凤凰干的事？
”我被这番话刺激得流下眼泪。妈妈看我不停地擦眼泪，语气又缓和下来。“你看你，
说两句不爱听的就闹脾气。妈这是怪你吗？妈这是关心你！
”“你自己在大城市闯得头破血流的，工作一无是处不说，连个对象也没有。
”“抓紧回家相亲安定下来，再找个差不多的工作。这日子多好啊。”听到相亲，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怒火直冲脑门。大三那年，我谈了一个家境殷实的男朋友。
人也帅气爱打扮。发朋友圈照片，唯独忘记屏蔽二姨。妈妈知道后，也不顾我考研复习。
每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分手。“染个黄毛能是什么好东西！”“林臻臻，你抓紧给我分手。
毕业回家妈给你找更好的。”我受不了妈妈每天打电话轰炸，假装分手。研究生考试时，
妈妈说要陪考，却在外面偷看我手机的聊天信息。考完出来，妈妈举着我的手机质问我。
屏幕上是我和男朋友的聊天信息。我扑过去要抢，我妈推得我一个趔趄。
“这是不是那个黄毛！”“林臻臻，你竟敢对我撒谎。”周围考生频频驻足，
扫来探究的目光。我急得在原地跺脚，声音渐渐染上哭腔：“妈你凭什么偷看我手机！
”妈妈神情得意。“我是你妈，我凭什么不能看。”“我不仅看了，我还全部看完了！
”“你欺骗父母，大逆不道！”由于我忍受不了三天两头的争吵，最后无奈分手。
毕业后妈妈三天两头让我相亲。没想到全是歪瓜裂枣。
相亲对象的身高、长相、学历、工资没有一项超过我。除了体重。我多次拒绝。
又惹得妈妈一通骂。“林臻臻，这你都不满足？”“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回忆涌现，
我攥拳的指节渐渐泛白。我冲着话筒吼：“我就是死在外面，
也绝对不会回去和那个200斤的倭瓜结婚！”我不听妈妈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02我用凉水洗过脸，心情渐渐平复。没关系，只要我好好努力，
做出一番成绩，妈妈就会明白她的女儿有多优秀。到时候她就不会再叫我回家干收银员，
相亲结婚。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梦想。要努力挣钱，给妈妈买大房子。
以后一家人再也不用挤在60平的房子里。手机铃声响起，是二姨打来的电话。
二姨在小学当教师，在父母那个普遍都考不上大学的年代，也算是文化人。
因此每次家里有什么问题，二姨都会出面。二姨的声音带着她独有的教学特色，抑扬顿挫。
“臻臻，又和你妈妈闹脾气了？”“你妈妈啥也不懂，说话又冲，你别往心里去。
”我连忙点头。“二姨，我就知道，您当老师的眼界肯定和我妈不一样。二姨，
您帮我劝劝我妈。我留在大城市机会更多，以后……”二姨打断我。“臻臻，也不是我说你。
”“你从小什么样子，大家有目共睹。脾气倔，不听话，还爱惹大人生气。
”“你妈年纪大了，你又在外地，要是以后生病，那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你。
更何况你家本来就穷，你现在又负债，还要你妈掏钱去给你填窟窿！”“臻臻，
你要是为你妈妈着想，就别折腾了。你学历也不高，折腾不出名堂来。抓紧回家结婚，
在你妈身边好好孝敬。”我的脑袋嗡鸣一声。二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表哥学历甚至还没我高，也在大城市工作啊。我还记得前两年二姨给表哥在大城市买房，
神采飞扬的姿态。二姨买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名牌，徐徐说着CBD的光景。还说同样的工作，
大城市机会很多，薪资待遇更好。从那时开始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去大城市工作挣钱。
我努力学习，考上了A市的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留下工作。第一份工作薪水不高，
我忍辱负重。第二年顺利跳槽，薪资翻了几番。但好景不长，遇到行业萧条，公司裁员。
我被迫下岗。我这才想着自己搞点小生意。可我刚刚起步，哪来的失败负债一说？“二姨，
是谁和你说我创业失败负债的？”我皱眉道。“那除了你妈还能有谁啊。
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哭得可伤心了。说你在外面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
还得让他们帮你还钱。”“他们都答应帮你还钱了，只求你回家。
你竟然还要继续在外面闯荡。”“臻臻，你是要败光家里全部的钱吗！”面对二姨的指责，
我突然不知作何反应。手机弹出四姨的信息：臻臻，快回家吧。别穷折腾了。
一眨眼的功夫，全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每个人都站在妈妈的角度，指责我。
冰冷感从胸口蔓延到全身。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我突然回想起小时候过年的场景。
妈妈会天不亮，就把我带到姥姥家，忙碌中午聚会要用的饭菜。等做好饭菜，
我的几个姨才会拖家带口姗姗来迟。饭后，姨们又会开始对我过去一年的表现指指点点。
说我如何地不听话，倔脾气。等到把我骂哭，才转移话题，夸赞我表妹如何聪明。
可明明我学习也很好，但在她们心中，我就是一个爱惹妈妈生气、行为古怪又愚蠢的倔小孩。
我当时只敏感的认为是我家条件不好，所以亲戚们瞧不起我家，也顺带瞧不起我。
我那时候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挣大钱给妈妈长脸争气。
不会再让妈妈过年天不亮就来做一大家人的饭菜。
不会再让那些亲戚高高在上的对我家随意评判。这也是我为什么执拗的在大城市发展的原因。
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这些打着为我好旗号的批评教育，都是妈妈唆使的。
妈妈总是在亲戚面前，放大甚至编造我的罪行，让她的亲姐妹们和她一起批判我。
从而来达到控制我的效果。刚刚平息的心情又涌起海啸般的波澜。新的微信消息弹出。
是妈妈的语音。“你二姨给你打电话了吧？”“你别以为你妈我是家庭妇女什么都不懂。
你看，连你二姨和我想法都一样。”“林臻臻，你就是犯倔。”03我看着信息，心灰意冷，
给爸爸打去电话。妈妈是高中学历，在我出生后又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她的认知有限。
但爸爸是大学生，他肯定会理解我的。爸爸听我说完，叹口气：“臻臻，你别犯混了，
听妈妈的话。”听筒背后隐约传出妈妈特地压低的声音。“老林，
我就说林臻臻肯定会找你告我的状吧。”“你就是不能向着她。你必须让她知道，
家里到底谁说了算！”我怔住，心脏像过山车一般，彻底沉入谷底。手脚冰冷，
已经失去知觉。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对我好，每个人都不分青红皂白，向着妈妈说话。
连爸爸也如此。仿佛我是妈妈的仇人。我突然回忆起这二十多年来，我和妈妈的每一次争论。
最后都是由妈妈胜利结束。爸爸讨厌吵闹。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寒假放假，
出门买了件外套。我妈就说我乱花钱，明明有外套穿又要花钱买新衣服。我当时还争论，
说之前的衣服过时不好看。妈妈就说我不识好歹，
絮絮叨叨说她一辈子都没买过那么贵的衣服。
但就因为爸爸在旁边说了一嘴：“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买点新衣服也没事，也没有多贵。
”妈妈便发了疯，把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爸爸身上，和爸爸吵了一整个晚上。从那天之后，
爸爸再也没有向着我说过一句话。凡是遇到我和我妈争执，要么就躲在厨房抽烟，
要么就沉默寡言。我若是让爸爸评理，爸爸避之不及，只会对我说：“臻臻，你和妈妈吵架，
别带我。”但那些都是小事，可这次是关系到我未来的大事。我本以为爸爸会公正评判，
劝说妈妈的。没想到爸爸还是一副和稀泥的态度。仿佛我的未来是好是坏，与他无关。
只盼着这场纷争早点结束，别烦闹到他就好。“爸！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你为什么也不讲道理！”“什么不讲道理！”不等爸爸说话，妈妈的女高音出现在听筒中。
“你从小就自己一套歪主意，成天犯混，我们教育你还有错了？”咔哒一声，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伴随着爸爸远远的叹息。我费劲地阖了阖哭肿的眼睛。“林臻臻，
总之你要是不回来相亲，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我看你没爹没妈的能混成什么样！
”妈妈又说出了小时候她最常对我说的话。小时候我很害怕妈妈不管我，所以每次都会妥协。
但我这次真的不想妥协了。我25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更好的人生。
而不是大学毕业随便找一份工作，随便找一个男人，再随便生一个孩子。
随便地过完我的一生。我突然平静了。就像海啸过后，
狼藉的海滩上出现的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我对电话那头沙哑着嗓子开口。“妈，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这才是妈的乖女……”我打断她的话。“我们从今天开始，断绝母女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