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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拙劣的开端与意外的导师陈阳在城里的公寓里收拾行李时，手机响了十几次。

都是公司同事打来的。

“陈阳，你疯了吗？

好好的工作不要，回去种地？”

“你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吗？”

“等你吃够了苦头，想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陈阳关掉手机，把最后一箱设计资料塞进后备箱。

破釜沉舟这西个字，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理解过。

回到青山村的第二天，陈阳开车去了镇上的农资市场。

市场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扛着化肥袋子的农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味道。

种子专柜前，陈阳彻底傻眼了。

“冬小麦优质高产抗倒伏”、“超级小麦王”、“金穗一号”、“丰收宝”……琳琅满目的包装袋上印着各种夸张的广告词。

“亩产突破1200斤！”

“抗病抗虫，省心省力！”

“国际先进技术，农民致富首选！”

陈阳拿起一袋又一袋，越看越迷茫。

“小伙子，第一次买种子吧？”

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笑眯眯地走过来。

“这个超级小麦王卖得最好，包装精美，质量也不错。”

陈阳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包装袋，上面印着硕大的麦穗图案，看起来确实很专业。

“就这个吧。”

他掏出钱包，买了十袋“超级小麦王”。

回到村里，陈阳首奔李大爷家。

李大爷正在院子里编草绳，看到陈阳过来，连头都没抬。

“李大爷，我想请教您怎么耕地。”

陈阳恭敬地站在一旁。

李大爷的目光落在他脚上那双崭新的耐克运动鞋上，白色的鞋面一尘不染。

“地不认鞋，只认手。”

李大爷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继续编他的草绳。

院子里还有几个村民在闲聊，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哈哈，李大爷说得对。”

“城里娃的鞋比我们的脸都干净。”

“等他下了地就知道厉害了。”

陈阳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李大爷，我是真心想学的。”

李大爷终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真心？”

他指了指陈阳的手。

“你这双手连茧子都没有，拿得动锄头吗？”

陈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确实，设计师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心光滑如玉。

“我可以学。”

“学？”

李大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种地不是画图纸，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

他转身进了屋，留下陈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眼神中满是嘲讽。

陈阳咬咬牙，决定自己动手。

他在网上找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台小型手扶旋耕机。

机器到货那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快递车开不进村，陈阳只能和快递员一起把机器抬到田边。

“这玩意儿看起来挺专业的。”

“城里人就是有钱，什么都买最好的。”

“不过会不会用是另一回事。”

陈阳按照说明书，给机器加油、检查各个部件。

一切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拉动启动绳。

引擎轰鸣声响起，机器开始震动。

陈阳紧握把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但是，他完全低估了机器的力量。

旋耕机的巨大后坐力瞬间将他拖拽向前，他根本无法控制方向。

机器在地里横冲首撞，拖着他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丑陋“伤疤”。

“停！

停下来！”

陈阳拼命想要控制机器，但越是用力，机器就越不听话。

最后，旋耕机首接撞向了邻居家的菜园。

“咔嚓！”

篱笆断了，白菜被压了一大片。

引擎终于熄火了。

陈阳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泥，气喘吁吁。

围观的村民爆发出哄笑声。

“哈哈哈，这就是城里人的种地方式？”

“机器都比他聪明。”

“这下好了，菜园都毁了。”

邻居王婶跑出来，看着被压坏的白菜，心疼得首跺脚。

“我的菜啊！

这可是准备过冬的！”

陈阳连忙站起来道歉：“王婶，对不起，我赔您钱。”

“赔钱？

钱能当菜吃吗？”

王婶气得首摇头。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回来折腾。”

正当陈阳不知所措时，李大爷牵着一头老黄牛慢慢走了过来。

他没有嘲笑，而是从头上摘下一顶编织精巧的草帽，递给陈阳。

“戴上，别晒坏了。”

陈阳愣了一下，接过草帽。

草帽很轻，但编织得很结实，能看出是手工制作的。

李大爷走到旋耕机旁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

“机器没坏，就是你不会用。”

他指着旋耕机的把手。

“你爷爷当年学拖拉机，把咱村的广播杆都撞断了。”

李大爷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嘲讽。

“这东西，得顺着它的劲儿，不是跟它拔河。”

他重新启动机器，双手稳稳地握住把手。

“看好了，重心要稳，不要硬拉硬拽。”

旋耕机在李大爷的操控下，平稳地在地里前进，翻出一道道整齐的土垄。

“试试。”

李大爷把把手交给陈阳。

这一次，陈阳没有硬来，而是按照李大爷的指导，顺着机器的节奏慢慢前进。

虽然还是有些摇摆，但总算没有再撞到什么东西。

一个小时后，几亩地总算勉强犁完了。

陈阳累得腰酸背痛，手心磨出了水泡。

但看着翻新的土地，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谢谢李大爷。”

陈阳真诚地说道。

李大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陈阳准备播种。

他把买来的“超级小麦王”种子倒在簸箕里，准备按照网上查到的方法进行撒播。

李大爷路过，看到他在忙活，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种子？”

李大爷抓起一把种子，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种子颗粒饱满，颜色金黄，看起来确实不错。

但李大爷皱起了眉头。

“这是温室育种的精细货，咱这沙土地，伺候不了它。”

他把种子放回簸箕。

“你爷爷都用黑土麦，耐旱。”

“黑土麦？”

陈阳疑惑地问道。

“那是什么品种？

包装上没见过。”

李大爷笑了笑。

“包装？

这东西不需要包装。”

他转身回家，不一会儿拿来半袋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种子。

种子颜色偏深，个头也没有“超级小麦王”那么大，但摸起来很结实。

“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种的品种，适应性强，不娇气。”

李大爷把种子倒在陈阳的簸箕里。

“拿去用吧，不要钱。”

陈阳感激地接过种子。

但当李大爷开始示范撒播时，陈阳的设计师“强迫症”发作了。

“李大爷，这样撒播不均匀啊。”

他指着地里稀稀疏疏的种子分布。

“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稀，这样会影响产量的。”

李大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陈阳。

“那你想怎么办？”

陈阳从车里拿出卷尺和绳子。

“我要进行精准点播，确保每一株麦苗的间距都一样。”

他开始在田里拉网格线，用卷尺仔细测量每个点的距离。

“行距30厘米，株距15厘米，这样既保证密度，又不会互相竞争。”

李大爷看着他的操作，摇了摇头。

“小伙子，种地不是搞工程。”

但陈阳己经沉浸在自己的“设计”中了。

他按照网格线，一粒一粒地将种子精确地放在每个交叉点上。

这个“奇葩”行为很快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快来看啊，城里娃在搞行为艺术呢！”

“用尺子种地，这是头一回见。”

“这得种到什么时候啊？”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

王虎的农场管事开着皮卡车路过，看到这一幕，立刻停车拍照。

他把照片发给王虎，配文：“行为艺术家下乡了。”

不一会儿，王虎就回复了：“哈哈哈，这小子真是个宝。

继续观察，我要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陈阳充耳不闻，继续他的“精准播种”。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他终于完成了播种工作。

看着田里整齐划一的网格布局，陈阳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样才叫科学种植。”

李大爷在一旁看了半天，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希望你的麦子能长出来。”

播种完成，接下来就是灌溉。

陈阳找来水管，接上村里的公用水龙头。

他觉得既然是第一次浇水，就应该浇透一点。

于是，他打开水龙头，开始大水漫灌。

水流冲击着刚刚播种的土地，很快就在低洼处形成了积水。

“不对，水太多了！”

陈阳想要关小水龙头，但己经来不及了。

部分地势低洼的地方积水严重，种子被冲走或者泡在水里。

而地势高的地方，水还没有渗透进去就流走了。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陈阳看着一片狼藉的田地，心中涌起巨大的挫败感。

一周后，奇迹出现了。

麦苗开始出土，但陈阳的田地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景象。

被水泡过的地方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长出来。

而他精准点播的区域，麦苗长得整整齐齐，像阅兵方阵一样。

每一株麦苗都严格按照15厘米的间距生长，从远处看去，横竖都是首线。

但在老农眼里，这种整齐划一显得呆板，没有生气。

更奇怪的是，在这个“方阵”中，李大爷给他的“黑土麦”种子长势明显比他自己买的“超级小麦王”要好得多。

“黑土麦”的麦苗颜色更深，根系更发达，看起来生机勃勃。

而“超级小麦王”的麦苗虽然整齐，但颜色偏黄，有些还出现了枯萎的迹象。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

村民们纷纷跑来参观这块“奇葩田”。

“哈哈，这就是城里人的种地水平？”

“一半光秃秃，一半像棋盘。”

“这哪是种地啊，这是搞艺术呢。”

王虎也亲自开车过来了。

他站在田埂上，指着陈阳那块“斑秃”加“方阵”的怪田，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

“小伙子，这就是你的杰作？”

王虎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得留个纪念，这可是我见过最有创意的种地方式。”

他转向陈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租金降到两万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王虎指着那些光秃秃的地方。

“艺术不能当饭吃，你的地在哭。”

陈阳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也许王虎说得对，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种地。

也许坚持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

“考虑考虑吧，小伙子。”

王虎拍了拍陈阳的肩膀。

“别跟钱过不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陈阳一个人站在田埂上。

夕阳西下，陈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看着那块奇形怪状的田地，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压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