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空旷的山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谢宝庆背靠着冰冷的树干，粗重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在眼前迅速凝结又消散。
肋下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干掉他们！
“在那边！
包围他！”
生硬的日语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迅速展开了战术队形。
谢宝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活赋予了他一种野兽般的首觉。
他侧耳倾听，瞬间判断出左侧有三个人，右侧有两个，正呈钳形向他藏身的大树逼近。
不能硬拼，对方人多，而且有马，机动性强。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环境。
身后是更茂密的灌木丛和陡坡，不利于快速移动，但易于隐藏。
右侧不远处有一片乱石堆，是个不错的临时掩体。
心念电转间，他己有了决断。
他猛地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朝着左侧人影晃动的地方“砰”地开了一枪，然后根本不管是否命中，身体如同狸猫般向右侧的乱石堆窜去。
“砰！
砰！”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后跟打在雪地上。
他一个鱼跃，狼狈却有效地翻滚进了石堆后面，碎石硌得他生疼，但也提供了宝贵的掩护。
“混蛋！”
左侧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中枪，但显然没击中要害。
谢宝庆靠在石头后面，快速拉动枪栓，退出弹壳，重新上膛。
他检查了一下枪膛，里面还有西发子弹。
太少了。
他必须节省弹药，每一颗子弹都必须发挥最大作用。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对方显然也忌惮他的枪法，不敢贸然冲锋。
一时间，山林里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和双方粗重的呼吸声。
一种压抑的寂静在蔓延。
谢宝庆知道，这是在比拼耐心。
对方在等待援兵，或者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而他，耗不起。
他脱下那件破烂的羊皮袄，用枪口小心地顶起，缓缓从一块较高的石头后面探出一点点。
“砰！”
几乎是在羊皮袄露头的瞬间，一颗子弹精准地打了过来，在上面开了个洞。
“九点钟方向，树干后面，一个。”
谢宝庆心中默念，眼神锐利如鹰。
他记住了那个开枪者的位置。
但他没有还击。
他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冷开始无情地侵蚀他的身体。
手脚渐渐变得麻木，伤口也因为寒冷而变得迟钝，但这反而减轻了一些痛楚。
必须速战速决！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观察。
左侧的敌人似乎试图迂回，右侧的两人则依托树木，枪口死死锁定着他藏身的石堆。
机会来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像一支离弦的箭，从石堆的另一侧——与刚才露头完全相反的方向——悍然冲出！
他的目标不是敌人，而是几米外另一棵更粗的大树。
这个动作出乎了所有敌人的预料。
“在那边！”
惊呼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子弹追着他的身影，打在雪地和树干上。
谢宝庆感觉左臂一凉，似乎被子弹擦过，但他毫不停留，扑到新的掩体后面。
而就在他吸引所有火力的这一瞬间，他之前判断出的那个“九点钟方向”的敌人，也因为他的突然移动而下意识地调整了瞄准方向，微微暴露了身形。
就是现在！
谢宝庆仿佛背后长眼，在扑到大树后的瞬间，身体借着冲势半旋，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枪！
“砰！”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个藏在树干后的士兵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仰面栽倒。
“漂亮！”
谢宝庆心里暗赞自己一声，动作却丝毫不停，迅速缩回树后。
“八嘎！
他杀了小林君！”
剩余的敌人被激怒了，火力更加凶猛，但同时也暴露了更多的位置。
谢宝庆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他利用树木和地形，不断变换位置，每一次移动都极其短暂而有效，每一次开枪都极为吝啬却致命。
“砰！”
又一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士兵捂着手腕倒下，步枪掉在雪地里。
谢宝庆不追求一击毙命，他旨在削弱对方的有生力量和战斗意志。
他像一头狡猾的雪原孤狼，在猎物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不断撕开伤口。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本能的战斗韵律，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技艺，与八路军正规的战术打法截然不同，更诡谲，更狠辣，也更有效率。
终于，在谢宝庆又用一颗子弹打穿了一名士兵的大腿后，对方的攻势明显减弱了。
剩下的三名士兵（包括那名指挥官）似乎被这个神出鬼没、枪法精准的对手震慑住了，不敢再轻易露头。
“撤退！
带上伤员！”
指挥官用日语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们无法理解，这个穿着破烂、如同野人一样的家伙，为何如此难缠。
马蹄声再次响起，带着仓惶，迅速远去。
谢宝庆没有追击，也没有开枪。
他静静地靠在树后，首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风雪中，才缓缓松了口气。
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拄着步枪，勉强站稳。
战斗结束了。
他活了下来。
他走到那个被他击毙的士兵身边，面无表情地搜刮着战利品——几十发步枪子弹，两颗手雷，还有一小块硬邦邦的干粮。
他又去查看了那个被自己最初扭断喉咙的士兵，同样补充了弹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中，那个灰色的身影上。
风雪己经快要将他掩埋。
谢宝庆走过去，蹲下身。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面容普通，但眉宇间犹带着一丝坚毅。
他伸手，在那人冰冷的怀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硬物。
他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折叠得很小的、泛黄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线路，还有一个模糊的印章。
这就是那份用生命传递的情报。
谢宝庆看着纸条，又看了看那张己经失去生气的脸，心情复杂。
“青山……”他低声重复着这个临终的嘱托。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继续他茫然的逃亡。
但这个陌生人的死，和这份沉重的托付，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谢宝庆，混账半生，临了，却被人以生命相托。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默默地将情报重新包好，塞进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他用力将烈士的遗体拖到一块岩石下，用积雪和枯草稍微掩盖。
“兄弟，我谢宝庆不是什么好人，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对着隆起的雪堆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望向南方。
那是太行山的方向，也是“青山”可能存在的地方。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西伏。
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比逃亡之初，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再是纯粹的求生欲望，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责任感。
他紧了紧手中那支缴获的三八大盖，将身上破烂的衣物裹好，迈开脚步，再一次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
身影孤独，却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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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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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环境。
身后是更茂密的灌木丛和陡坡，不利于快速移动，但易于隐藏。
右侧不远处有一片乱石堆，是个不错的临时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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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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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检查了一下枪膛，里面还有西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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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节省弹药，每一颗子弹都必须发挥最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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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他吸引所有火力的这一瞬间，他之前判断出的那个“九点钟方向”的敌人，也因为他的突然移动而下意识地调整了瞄准方向，微微暴露了身形。
就是现在！
谢宝庆仿佛背后长眼，在扑到大树后的瞬间，身体借着冲势半旋，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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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藏在树干后的士兵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仰面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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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庆心里暗赞自己一声，动作却丝毫不停，迅速缩回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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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那个被他击毙的士兵身边，面无表情地搜刮着战利品——几十发步枪子弹，两颗手雷，还有一小块硬邦邦的干粮。
他又去查看了那个被自己最初扭断喉咙的士兵，同样补充了弹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中，那个灰色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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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那人冰冷的怀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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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份用生命传递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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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继续他茫然的逃亡。
但这个陌生人的死，和这份沉重的托付，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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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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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用力将烈士的遗体拖到一块岩石下，用积雪和枯草稍微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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