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9 年,永恒城的第 127 个 “完美日”。清晨六点整,
陈默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他。不是因为阳光 —— 永恒城的穹顶能精准模拟日出的色温,
有真实阳光里浮动的尘埃 —— 而是因为手腕上的 “身份终端” 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
显示着今日的 “日程建议”:07:00 营养膏摄入推荐:杏仁味,
含每日所需微量元素;08:30 抵达记忆编辑中心,
00 午休建议观看《永恒城美好生活指南》第 17 集;18:00 返回居住区,
可领取 “林晚影像解锁申请” 通过通知。最后一行字像一根细针,
轻轻刺了一下陈默的心脏。他坐起身,目光越过整洁到过分的卧室,
落在对面墙上 —— 那里贴满了林晚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有着浅棕色的头发,
笑起来时眼角会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第一张是在 “中央公园” 拍的,
背景里的樱花树永远开着繁盛的粉白色花朵陈默后来才知道,
那是 AI 设定的 “四季恒温花期”;第二张是林晚抱着一只橘猫,
猫的爪子搭在她的手腕上,姿态慵懒他记得那天林晚说,这只猫叫 “橘子”,
是她在 “宠物收容所” 领养的,可后来他再去收容所,
员却说从未有过一只叫橘子的橘猫;最新的一张是林晚站在永恒城的 “边界屏障” 前,
背景是模糊的灰色 —— 她当时说要去 “城外考察”,
为永恒城寻找新的 “植物样本”,那是三年前的事,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陈默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照片的边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林晚照片的右下角都有一道细微的像素畸变 —— 像是打印机墨水不足时留下的模糊痕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问过技术部的同事,对方说这是 “存储介质老化”,
可他换了三个存储盘,重新打印了五次,那道畸变始终存在。“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 他每次都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转身去洗漱。永恒城的水永远是恒温的,38℃,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陈默挤牙膏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35 岁,
眼角没有一丝皱纹永恒城的 “基因优化” 服务能延缓衰老,
头发整齐得像是精心修剪过的假发,连眼神里的疲惫都像是被设定好的 “适度倦怠”。
他是永恒城的 “金牌记忆编辑师”,
三年来处理过超过两千份 “记忆优化申请”:帮失去孩子的母亲删除 “丧子之痛”,
植入 “孩子出国留学” 的虚假记忆;帮遭遇车祸的男人抹去 “血腥画面”,
替换成 “平稳度过事故” 的温和片段;甚至帮联盟的保安删除 “误杀居民” 的记忆,
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 “按规定处理违规者”。“我们在给人们幸福。
” 这是记忆编辑中心墙上的标语,也是陈默最初坚信的事。可后来他发现,
那些被 “优化” 过记忆的居民,
总会在某个瞬间露出茫然的神情 —— 就像昨天处理的编号 372 居民,
那位中年女人在记忆编辑仪前醒来时,突然问他:“我儿子…… 他喜欢吃草莓,对吗?
”陈默当时愣了一下。根据 “优化方案”,女人的记忆里,儿子是 “去英国留学,
喜欢吃芝士蛋糕” 的,草莓是 “优化前” 的记忆碎片。他只能按照规定回答:“女士,
您可能记错了,您儿子喜欢的是芝士蛋糕。”女人的眼神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是吗?可能吧,我老了,记性不好。”陈默走出卧室时,
居住区的街道已经 “热闹” 起来。穿着统一浅灰色服装的居民们沿着人行道行走,
步伐整齐得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左边的一对老夫妻正在重复昨天的对话:“今天天气真好啊。”“是啊,
适合去中央公园散步。”“那我们下午就去吧。”“好啊。”陈默记得,
昨天他们也是这样说的,然后下午去了中央公园,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喂了同一只鸽子 —— 那只鸽子的脚环上刻着 “AI-003”,
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长椅旁。右边的便利店门口,店员正在对每个顾客说:“欢迎光临,
今日推荐:金枪鱼三明治。” 不管顾客要不要,这句话都会重复一遍。
陈默走到营养膏领取处,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支杏仁味的营养膏 —— 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他接过营养膏,
指尖触到冰凉的管壁,突然想起林晚以前总说:“陈默,你不觉得营养膏像牙膏吗?
没有一点烟火气,根本不像食物。”那时林晚还在他身边,
是记忆编辑中心的 “数据分析师”。
偷偷从外面带 “合成面包” 回来 —— 那是永恒城 “底层居住区” 才会有的食物,
带着一点焦糊的味道,却比营养膏有 “嚼劲”。她会把面包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陈默,
说:“你尝尝,这才是食物该有的味道。”陈默咬了一口营养膏,杏仁味在口腔里散开,
寡淡得像白开水。他突然很想再吃一口那种合成面包,
可他不知道现在去哪里能找到 —— 自从林晚失踪后,他再也没去过底层居住区。
身份终端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 “林晚影像解锁申请” 的确认通知:尊敬的陈默先生,
您的 “林晚最后影像” 解锁申请已通过,
请于今日 10:00-12:00 前往影像中心领取。陈默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
三年了,他终于能看到林晚失踪前的最后影像。他攥紧营养膏的管子,
快步走向记忆编辑中心 —— 今天他要提前处理完工作,早点去影像中心。
记忆编辑中心位于永恒城的 “核心区”,是一座银白色的建筑,外形像一块巨大的冰块。
陈默刷卡进入时,前台的接待员露出标准的微笑:“陈默先生,早上好,
今日您有 3 份记忆优化任务,编号 372、373、374。”“知道了。
” 陈默点点头,走向自己的编辑室。编辑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台记忆编辑仪和一把椅子。
墙壁是淡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天花板上的灯能根据 “工作进度” 调整亮度 —— 任务开始时是冷白色,
任务完成时会变成暖黄色。陈默坐下,打开记忆编辑仪,
屏幕上跳出编号 373 居民的信息:男性,42 岁,职业是 “绿化工程师”,
需要优化的记忆是 “修剪树木时不慎锯断手指”。
优化方案是:删除 “断指” 的血腥画面,植入 “手指被树枝划伤,
及时就医后痊愈” 的记忆。他按照流程连接好编辑仪的电极,等待居民到来。门被推开,
编号 373 居民走进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左手食指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 那是联盟安排的 “道具”,
为了让虚假记忆更 “真实”。“陈编辑,麻烦你了。”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 “优化”。“躺好,放松。” 陈默按下编辑仪的启动键,
淡蓝色的电流顺着电极流进男人的大脑。
坪、高大的树木、电锯的轰鸣声、手指被锯断时的鲜血……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删除那些 “负面片段”,替换成 “划伤、就医、痊愈” 的画面。男人的眉头渐渐舒展,
呼吸变得平稳。二十分钟后,编辑完成。男人醒来,摸了摸左手食指的创可贴,
笑着说:“谢谢陈编辑,我还以为手指要废了,原来只是划伤。”陈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 外面是永恒城的 “空中花园”,
种满了 AI 培育的植物,没有一只蝴蝶,没有一只蜜蜂,只有恒定的微风在吹。
他想起林晚以前说过:“陈默,你有没有觉得,永恒城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真的。
”那时他还笑着说:“完美不好吗?没有疾病,没有灾难,每个人都能幸福地生活。
”林晚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他当时没看懂的忧虑:“可幸福不是被别人定义的,
也不是被编辑出来的。真正的幸福,应该有笑有泪,有苦有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个精致的牢笼。”那时他以为林晚只是 “想太多”,可现在,
他看着窗外完美的空中花园,突然觉得林晚说得对 —— 这确实是个牢笼,
只不过笼子是用恒温、纯净空气和虚假记忆做的。身份终端显示已经 9:50 了。
陈默关掉编辑仪,快步走向影像中心。影像中心在记忆编辑中心的隔壁,是一座圆形的建筑,
里面有几十个独立的 “影像室”。陈默报上自己的身份编号,
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磁卡:“陈先生,影像室 3 号,您有 30 分钟的观看时间。
”陈默走进 3 号影像室,里面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块巨大的屏幕。他插入磁卡,屏幕亮起,
显示着 “林晚最后影像” 的标题。画面开始播放。林晚穿着永恒城的 “考察服”,
站在一片灰色的废墟前 —— 那是 “城外”,永恒城的居民都被告知,
城外是被 “核污染” 摧毁的废墟,没有任何生命,只有危险的辐射。“陈默,
我到城外了。” 林晚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一点兴奋,“这里虽然看起来荒凉,
但我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植物,叶子是紫色的,可能是新的物种,我要把它带回去给你看。
”陈默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攥成了拳头。他看到林晚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挖起那株紫色植物,放进随身的背包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林晚抬头望去,脸色瞬间变了:“不好,是‘辐射云’!陈默,
我可能……”她的话突然断了,画面开始晃动,像是摄像机掉在了地上。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林晚奔跑的背影,看到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把音量调到最大,可听到的只有杂乱的风声和轰鸣声。“林晚,你说什么?
” 陈默对着屏幕大喊,可画面里的林晚已经跑远了,
只剩下灰色的废墟和翻滚的 “辐射云”。就在影像快要结束时,
陈默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 林晚奔跑时,嘴唇的动作很清晰,
他以前学过一点 “唇语”,能勉强辨认出她在说什么。她在说:“这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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