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个叫“幸福家园”的小区,名字起得像个笑话。接手这个单子之前,我看过资料。
三个月,七起命案。不是那种能勉强解释过去的自杀或意外,死法千奇百怪,
不过却有一个共同点。干净,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没有挣扎搏斗的迹象,
有的死者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唯一的异常,是每户受害人家的门锁,
在案发前后的监控时间段里,都曾被从内部莫名打开过。警方一筹莫展,各种留言四起,
开发商急了,价格一降再降,却连最大胆的捡漏客都不敢来看房。于是,
他们找到了我的公司,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我叫林晚,是一名凶宅试睡员。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入住那些发生过非正常死亡的房子,
用亲身体验来评估是否存在“隐患”,并试图用科学和记录来化解潜在的恐慌。当然,
大部分时候,所谓的灵异事件不过是水管风声、地板热胀冷缩或者邻居的恶作剧。但这一次,
直觉告诉我,不一样。我拖着黑色的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下午四点,
天色却阴沉得像是傍晚。几栋住宅楼孤零零地矗立着,窗户黑洞洞的,没几扇透着灯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类似霉菌的味道。保安室里是个打瞌睡的老头,
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按照地址,
我找到了位于小区最深处的三号楼一单元902室——最近一起命案的发生地。
死者是个独居的年轻男人,死因是……验尸报告说是极度惊恐引发的心脏骤停。发现他时,
他蜷缩在客厅角落,眼睛瞪得几乎凸出眼眶,指甲里全是自己抓挠墙壁留下的碎屑和血污。
我用公司配发的特制钥匙打开门,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若有似无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
家具简单,蒙着一层薄灰。客厅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留着几道清晰的抓刮过的痕迹,
白灰脱落,露出底下暗色的水泥。就是这里了。我放下行李箱,第一时间开始工作。
从箱子里拿出高灵敏度录音笔、红外线感应摄像头、运动传感器,
还有一套简易的环境参数检测仪。我在客厅、走廊、主卧以及门口,都安装了摄像头,
确保无死角。最后,我检查了门锁,是最常见的机械锁,我反复确认了几次,已经从内反锁。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整栋楼安静得可怕,听不到任何邻居的声响,
连远处马路上的车流声都像是被隔绝了。第一晚,风平浪静。
录音笔里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和翻身的声音,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稳定无比,门锁完好。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的案子真的只是巧合,或者凶手已经离开了。第二晚,
依旧平静。我有些松懈,甚至在睡前看了一部无聊的喜剧电影。第三晚,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凌晨两点多,我被一阵极轻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行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客厅。
我瞬间睡意全无,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
沙……沙……带着一种黏腻的质感。我悄悄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强光手电和防身匕首,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没有开灯,赤着脚,一点点挪到卧室门边,将耳朵贴了上去。
声音似乎更近了,就在门板另一侧。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同时按亮了手电!
光束刺破黑暗,扫过空荡荡的客厅。什么都没有。地板干净,沙发保持着原样,
我安装的摄像头安静地工作着,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那拖行的声音,
在我开门的一刹那,消失了。是错觉吗?还是老鼠?我走到客厅中央,
用手电仔细照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一无所获。就在我准备返回卧室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大门。门锁的状态,和我睡前确认的一模一样,反锁着。
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我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
刚刚就在这里,注视着我。我回到卧室,关紧房门,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半夜,我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一早,
我立刻调取了昨晚客厅摄像头的记录。前半夜的画面一切正常,到了凌晨两点十七分,
我出现在画面里,显然是被惊醒,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探查。问题出在我开门之前。
我将进度条往前拖了几分钟,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两点十四分零三秒。画面边缘,
靠近大门的地面,那个我安装的运动传感器,上面的绿色指示灯,突兀地跳转成了红色。
它被触发了。可在那个时间点,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里,大门附近空无一物。紧接着,
两点十四分二十秒,主卧门外的走廊摄像头,也捕捉到了一个运动传感器的触发信号。
红色指示灯亮起,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从大门进来,然后穿过了走廊。
而那个时候,我正在主卧里熟睡。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了我的整个脊背。
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进来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我强迫自己冷静,
继续查看后续录像。我拉开卧室门那一瞬间,走廊和客厅的运动传感器指示灯,
几乎同时恢复了绿色。它消失了。我的目光再次落到大门上,监控录像显示,在整个过程中,
那扇门,从未被打开过。它是怎么进来的?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夜里,那些细微的、无法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多。有时是指甲刮过木头的“哒哒”声,
有时是卫生间里水滴落下的声音,有时是贴着我耳边的、极其轻微的叹息。我睡眠严重不足,
神经高度紧绷,脸色苍白得吓人。摄像头和传感器时不时就会在深夜捕捉到异常触发,
但画面上永远空无一物。那个“东西”似乎在这套房子里安了家,并且,对我这个新住户,
充满了兴趣。直到第七天晚上,小区里又死人了。这次是隔壁单元的一个住户,
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死状和之前的受害者有些类似,安静地死在床上,脸上带着诡异的安详,
但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泛白。警方封锁了现场,
小区里仅剩的几户居民也连夜搬走了。整片区域,除了驻守的警察和我,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在处理现场的空档,我设法接触到了一位负责技术勘查的年轻警员,
用一包烟和一副惶恐无助的表情,换来了一个关键信息。他压低声音告诉我,
他们调取了老太太家楼道的公共监控,发现案发前大约一小时,老太太家的房门,
曾自动打开了一条缝,过了十几秒,又自己关上了。和之前的几起案子,如出一辙。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心脏。那个“东西”,它不仅在我这里,它还在继续杀人!
它下一个目标,会是我吗?回到902室,反锁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科学设备捕捉到了异常,却无法解释,更无法保护我。
理智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我不能坐以待毙。第二天,我通过各种关系,
联系上了一位据说很有名的“大师”。他姓王,约莫五十来岁,穿着对襟唐装,眼神锐利,
据说祖上几代都是干这个的。电话里,我语无伦次地描述了这里的情况,
着重强调了那个“自动打开的门”和看不见的入侵者。王大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语气凝重:“听起来像是阴性能量体,而且……道行不浅。我明天晚上过来看看。
”他来的那天晚上,天色比往常更加阴沉,没有月亮,也没有风,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大师带齐了家伙事——桃木剑、铜钱、符纸、罗盘,还有一罐据说是加持过的圣水。
他一进门,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手里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转动,发出“咔咔”的轻响。
“好重的阴气。”他沉声说,脸色很不好看。我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先在客厅中央设下香案,点燃三炷清香,然后挥舞桃木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符纸在他手中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青烟。一开始,一切似乎很顺利。青烟笔直上升,
罗盘的指针也渐渐稳定下来。王大师示意我将那罐圣水递给他,他要用它来划定结界,
将不干净的东西逼出来。我连忙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罐,转身递向他。就在我转身,
将水罐递过去的一刹那。王大师的目光越过了我的肩膀,落在了我的身后。他脸上的血色,
在零点一秒内褪得干干净净。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他手里的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抬手指着我的背后,嘴唇哆嗦着,
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扭曲变调的尖叫:“它……它一直站在你背后!是……是你带来的!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我带来的?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
扭动仿佛生了锈的脖颈,朝自己身后看去。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我和王大师,
以及他散落一地的法器。除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大……大师?您……您看到什么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大师没有回答我。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
双目空洞无神,
了……全错了……不是房子……是你……是你……”他连滚带爬地抓起地上所剩无几的法器,
甚至顾不上看我一眼,如同身后有厉鬼追赶一般,尖叫着冲出了902室,连电梯都没等,
直接顺着安全通道连滚带爬地跑了。房门大开着,楼道里黑暗隆咚,
吞噬了他逃跑的背影和那凄厉的回响。我一个人被留在了房子中央。手脚冰凉。
他……他说什么?它一直站在我背后?是我带来的?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再次转过头,
看向空无一物的身后。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2王大师逃跑后,我在原地站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楼道里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哆嗦,我才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过去,
死死关上房门,反锁,还用身体抵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背后?我带来的?这怎么可能!
我强迫自己回忆,住进这里之前,我一切正常。接手这个案子,入住,
然后才开始遭遇这些怪事。逻辑清晰,时间线明确。是那个大师看错了?或者,
他被这里的诡异气氛吓破了胆,产生了幻觉?对,一定是这样。他自己本事不济,
镇不住这里的“东西”,为了挽回面子,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一定是这样!
我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质疑:他逃跑时的恐惧,
那不似作伪的惊骇欲绝……真的全是装出来的吗?那一晚,我几乎是在沙发上坐到天亮的。
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匕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地扫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特别是我的身后。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拖行声,
没有叹息,甚至连运动传感器都安安静静。这种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异响都更让人窒息。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像是那个“东西”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选择了暂时隐匿,
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它在等什么?天亮后,我鼓起勇气,决定去找王大师问个清楚。
就算他是胡说八道,我也要亲口听到他承认!我找到他留下的联系方式,打过去,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通过公司查到了他的住址,直接找了过去。
那是一栋位于老城区的居民楼,环境嘈杂。我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停在楼下的警车,
以及拉起的警戒线。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居民,议论纷纷。“听说了吗?老王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昨天还好好的……”“谁知道呢,邪门得很!警察早上发现的,
说是……啧,那样子,没法看……”我的脚步顿住了,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回落,
留下冰凉的麻木。死了……王大师……死了?我挤进人群,拉住一个正在和邻居八卦的大妈,
“阿姨,请问……里面死的,是叫王守一吗?那位大师?”大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猎奇的神色,“对啊,就是老王!哎哟喂,你是没看到,
刚才抬出来的时候,我那一眼瞥过去……整个人都扭曲了,眼睛瞪得老大,
像是活活被吓死的!脸上,脖子上,全是自己抓出来的血道子!
最邪门的是……”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指着楼道口,“听说,他家客厅的墙上,
用血写着字呢!”“写……写的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好像是什么……‘下一个是你’?
”轰——!大脑一片空白。下一个……是你?是我?!我踉跄着后退几步,
撞在身后的人身上,引来一阵不满的嘟囔。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嗡嗡的耳鸣声,
还有那句如同丧钟般的话在反复回荡——“下一个是你。”“它一直站在你背后。
”王大师惊恐扭曲的脸,和他凄厉的尖叫,与眼前警戒线的刺目黄色,
还有周围人模糊不清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图景。
不是我带来的……不可能是我……可是,如果不是我,
为什么王大师在指出我“身后有东西”之后就惨死家中?
为什么墙上会留下针对我的死亡预告?难道……那个“东西”,真的从一开始,就跟着我?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意识里。逃!必须立刻逃走!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城市!我再也不敢回头,不敢去深究,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人群,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小区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大概是我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太过骇人,他没敢多问,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回到幸福家园三号楼902室,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
手机、钱包、钥匙、那些昂贵的检测设备……我统统不要了!我只想带上几件随身衣物,
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的手抖得厉害,拉链几次都对不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王大师的死状,“下一个是你”的血字,不断在眼前闪现。终于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我拖起箱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902室。经过隔壁那扇贴着封条的门时,我甚至不敢去看,
几乎是贴着另一边墙壁跑过去的。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我看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
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快一点,再快一点!“叮——”电梯门终于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我拖着行李箱冲了进去,疯狂地按着关门键和一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
金属门映照出我扭曲仓皇的脸。下行。失重感传来,我却觉得这感觉无比安心。离开这里,
就安全了……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外面是空旷的大堂,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
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玻璃大门。
只要走出这扇门,离开这个小区,我就……我推开玻璃门,脚步迈出的瞬间,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有几个路人。一个牵着狗的老太太,一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上班族。就在我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
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三个人,动作完全一致地,停下了原本的动作。然后,
极其缓慢地,扭过头。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向我。嘴角,
以一种完全相同的、僵硬而诡异的弧度,缓缓向上咧开。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序化的整齐划一。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血液倒流,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他们在对我笑?为什么?紧接着,
那个牵着狗的老太太,嘴唇开始一张一合。没有声音发出,但我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唇语。
与此同时,那个中学生,那个上班族,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口型。三张不同的嘴,
在同一时间,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一遍,又一遍。我的眼睛惊恐地瞪大,
浑身的汗毛倒竖,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他们在说什么?我死死盯着他们的嘴唇,
集中全部精神去辨认。那口型重复着,组合成一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你逃不掉的,
因为你就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冻住的齿轮,无法转动,无法思考。
“你逃不掉的,因为你就是……”那无声的唇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在三张不同面孔上同步上演,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他们空洞的眼睛锁定在我身上,
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我不是?我是什么?恐惧像浓稠的沥青,
包裹住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动弹不得。行李箱的拉杆硌着掌心,传来一丝冰凉的刺痛,
却无法唤醒我麻木的神经。牵着狗的老太太,那只原本温顺的泰迪,此刻也抬起头,
黑溜溜的眼珠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呜咽。不——!
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求生本能终于冲破了僵直。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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