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青春右手年华林远孙少平完整免费小说_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左手青春右手年华林远孙少平

火车最终停靠时，己是深夜。

站台上“深圳”两个大字在雨水中显得模糊而巨大，像一头蛰伏的、发着光的怪兽的眼睛。

林远被人流裹挟着走出车厢，湿热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如同钻进一条永远拧不干的厚毛巾里。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劣质香水和雨水的土腥气。

站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色方言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紧紧攥着自己的帆布包，生怕被人流冲散，也怕包里那点微薄的生活费不翼而飞。

“找工作吗？

电子厂，包吃住！”

“龙华！

龙华！

还差两位，上车就走！”

“靓仔，住宿吗？

便宜，有热水！”

无数手臂在他面前挥舞，无数张嘴巴在吆喝。

林远感到一阵眩晕，他像一颗被抛入急流的小石子，完全失去了方向。

他下意识地跟着几个看起来也是初次出门、同样一脸茫然的年轻人往外走，走出了火车站。

雨后的深圳，街道湿漉漉的，反射着霓虹灯五彩斑斓的光。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首插夜空，那是他在北方小城从未见过的景象，冰冷而壮观。

但高楼脚下，是拥挤的临街店铺、喧闹的大排档、和横七竖八停放的摩托车，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图景。

“去不去？

十块钱，送到厂门口，明天就能面试。”

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的男人凑过来，指着不远处一辆漆皮脱落、看起来快要散架的中巴车。

林远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村里一个早几年过来的远房表哥的传呼机号码。

来之前母亲千叮万嘱，到了先找表哥。

他试着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了号码，留了言，然后就在电话亭边忐忑地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传呼机静默无声。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电话亭老板不耐烦地敲着窗户，示意他占着地方。

林远只好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着街上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像这南方的夜雨一样，冰冷地浸透了他。

那个拉客的男人又转了回来，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

“等不到人吧？

刚来的都这样。

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说。

我认识一家旅社，一晚上十五块，凑合能睡。”

十五块，几乎是林远身上钱的十分之一。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决定就在火车站广场的屋檐下熬过这一夜。

至少，这里亮堂，也相对安全些。

他找了一个角落，把帆布包抱在怀里，靠着墙坐下。

水泥地透着凉气，空气中的潮湿让他觉得身上黏腻不堪。

周围和他一样露宿的人不少，有的己经铺开草席睡着了，发出鼾声；有的还三五成群地低声聊着天，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一明一灭。

林远毫无睡意。

他抬头望着被高楼切割成狭窄一条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这就是深圳，传说中的经济特区，无数人梦想开始的地方。

但他的梦想，似乎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被现实挤压到了最逼仄的角落。

左手紧握的文学梦，在这个充斥着机器轰鸣和金钱气息的地方，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可笑。

他从包里拿出那本《平凡的世界》，借着远处霓虹灯的光线，摩挲着封面。

孙少平在煤矿下的挣扎，似乎比他现在的情况还要艰苦，但少平至少还有书，有精神上的追求。

而自己呢？

未来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后半夜，气温降了一些，湿冷的感觉更重了。

林远蜷缩着身体，把笔记本垫在脑袋下面。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了家乡的风声，看到了母校操场边那棵老槐树。

他好像正坐在树下，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将他惊醒。

天己经蒙蒙亮了，广场上的人开始活动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到饥肠辘辘。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西肢，决定不能再等下去。

他要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工业区”，去寻找一个能让他安身立命、赚到钱寄回家的机会。

他走到一个卖早点的摊子前，用五毛钱买了一个馒头，就着免费的白开水咽了下去。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清晨潮湿却清新的空气，向着公交站台走去。

左手，依然紧握着那个装着书本和梦想的帆布包；右手，则需要去触摸这个真实、坚硬而冰冷的城市。

鹏城的第一夜，就这样在迷茫、孤独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