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七天,在忘川河边开了家小面馆。
规矩有三:一、只接待心有执念的将死之人;二、一碗面,换一个秘密;三、不准哭。
我送走了99个客人,听尽了人间悲欢。第100位客人,是我那前男友。他看着我,
瞳孔震动:“你没死?”我搅动着锅里的汤,头也没抬:“客人,您阳寿还剩三刻。
是想先吃面,还是先听我讲一个关于你父亲,如何杀死他前任妻子的故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楔子忘川河的水是灰色的,
流得没有声音。河岸上没有草,也没有石头,
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干裂的黑色泥土和红色的彼岸花。我的面馆就开在岸边。一间旧木屋,
门口挂着一串风铃,用不知名的鸟骨头磨成,风一过,声音哑哑的,不算好听。
店里有三条规矩,用木炭写在块破木板上,挂在灶边。一、只接待心有执念的将死之人。
二、一碗面,换一个秘密。三、不准哭。店里只卖一种面,阳春面,客人都叫它“断头饭”。
能来这儿的,都是马上要上路的人。我送走了九十九个客人。有哭哭啼啼的女人,
讲她丈夫如何负心。有骂骂咧咧的男人,说他兄弟如何骗光他的家产。还有半大的孩子,
念念不忘他藏在树洞里的弹弓。我听尽了这些秘密,像灶台上那口锅里的汤,咕嘟咕嘟,
熬干了,再添水。心早就硬了,掀不起半点波澜。风铃又响了。我抬头,
看了看门外永不变换的灰色天空。该来第一百个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1雨,
在这里是稀罕物。但它来了,来得迅猛而无声,不是水滴,
而是一片弥漫开来的、冰冷的湿气,将河面本就稀薄的光线吞噬得更深。
就在这片加深的昏暗与寂静里,门口那串哑了太久的风铃,突然“喀啦”一声,响了。
声音干涩,像垂死之人费力扯动声带。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影挟裹着外面浓重的湿冷之气,
踉跄着跌了进来。他浑身湿透,昂贵的黑色西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水珠从他湿漉漉的黑发上滚落,滑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粗糙的石板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扶着门框,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像是刚刚逃离一场致命的追杀。我抬起眼皮。
灶台上那盏豆大的油灯光晕,恰好晃过他的脸。时间,在那一刻似乎被忘川河的水冻住了。
是他。沈岸。三年不见,他瘦了些,眉骨更显锋利,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
只是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此刻被惊骇、茫然,
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难以置信填满。他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将我的身影从这片昏黄的光影里硬生生剜出来。“林晚……?!”他的声音是撕裂的,
带着破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响。“你没死?!这三年……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激动,右手猛地伸出,抓向我的手腕。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晃。我没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前一瞬,我握着的那柄长柄汤勺,
不轻不重地敲在了铁锅的边缘。“当——”一声清越的脆响,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骤然横亘在我们之间。沈岸的手僵在半空。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
大概和看河里一块石头、岸邊一朵花没什么分别。“客人。”我开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像在复诵一段背了千百遍的经文,“您阳寿还剩三刻。”他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我顿了顿,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调子,
说完剩下的规矩:“是想先吃面,还是先听我讲一个故事?”“你……你在胡说什么?
”沈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收回手,像是被那声锅响烫到,“林晚,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他情绪激动,语速很快,试图从我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一丝玩笑,
或者一丝痛苦。但他什么也没找到。我的脸像一张浸过忘川水的宣纸,
所有的情绪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关于你父亲,沈建国,”我无视他的质问,
径自说了下去,一边说,一边用汤勺缓缓搅动着锅里的清汤,
“以及他如何杀死他前任妻子的故事。”“闭嘴!”沈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猛兽,
瞬间暴怒起来,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桌子晃了晃,
碗筷叮当作响。“我不准你污蔑我父亲!不准你提我母亲!
”他以为我说的是他那个在他幼年时病逝的生母。这是他认知里唯一的“杀妻”可能。
我停下搅动汤勺的动作,勺子搭在锅沿。目光再次落回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三个字:“是周雨。”沈岸的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僵住。
周雨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钉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那是他父亲在他少年时期娶的第二任妻子,一个温柔却存在感很弱的女人,
后来据说因病去世了。久远得他几乎快要忘记。“你父亲的第一任继母。”我补充道,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提示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不出声音。混乱和一种更深沉的寒意,开始取代最初的震惊与愤怒。我低下头,
不再看他,目光落在翻涌的汤锅里,开始讲述,语速平缓,没有抑扬顿挫,
像是在读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卷宗。“周雨死前一个月,
在你们家老宅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埋了一个铁盒子。她告诉你,那是她和时光的约定,
要等二十年后再打开。你当时觉得她文艺得有些可笑。”沈岸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这个细节,太私密了。除了周雨和他,连他父亲都不可能知道得如此具体。他那年十四岁,
确实在心里偷偷笑话过这个新来的、总有些奇怪念头的继母。“她‘病逝’前一周,
丢了一枚翡翠胸针,蝴蝶形状,翅膀上镶着细小的钻石。她找了好久,
为此和你父亲发生过一次轻微的争执。你父亲认为她小题大做,她却异常坚持。最后,
胸针在你父亲书房的抽屉夹层里找到了,当时上面勾了一小缕深蓝色的羊绒线,
和你父亲那件新订制的西装马甲颜色一样。”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指控的意味,只是平铺直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沈岸固有的认知上划下深痕。
这些琐碎的、早已被遗忘的细节,此刻被串联起来,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他脸上的愤怒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茫然的苍白。他看着我,
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怪物。“你……”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讲述还在继续,像忘川河水一样,
冷漠地流淌。“官方记录显示,周雨死于急性心肌梗死。但她在死前三天,
曾独自去过城西的一家私人诊所,不是看病,
而是咨询了一种药物——那种药物与某种治疗心脏病的常用药同时服用,会诱发心律失常。
而她那段时间,正在你父亲的‘关心’下,服用那种心脏病药。”锅里的汤,
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气泡。“她咨询的记录,在她死后第二天就被人抹去了。
动手的人很专业,没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我顿了顿,终于再次抬眼看他,
“除了诊所那位收了双倍封口费的护士,她留下了一份手写的备忘录,
夹在了自己女儿的童话书里。她怕自己某一天,也会‘意外’身亡。
”沈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墙壁的寒意透过湿透的西装,
瞬间浸透了他的肌肤。他需要这支撑,才能勉强站稳。窗外,墨黑色的忘川河水无声奔流,
雨丝带来的湿冷气息弥漫不散。这小面馆里,只剩下汤锅沸腾的声音,
和他越来越粗重、混乱的呼吸声。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将一把干面条,下到了滚汤里。
面条在清汤中散开,逐渐变得柔软、透明。我拿过一个粗陶大碗,碗沿有个不起眼的小缺口。
动作熟练地挑面,入碗,浇汤,清亮的汤底,一丝油花也无,只有几根碧绿的葱花浮在面上,
像河岸边零星的野草。我把面碗放在离他最近的那张木桌上。“吃吧。”沈岸没有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碗面,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松开了又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让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为什么……”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没死,这三年你为什么不出现?
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在这个鬼地方?!”“方式不重要。地方也不重要。
”我用抹布擦着灶台,“重要的是,真相就是真相。它不会因为被泥土掩埋就变成石头。
”“证据呢?”他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最后的、挣扎的火苗,“你说的这些,
护士的备忘录,铁盒子,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光凭这些,根本定不了任何人的罪!
更何况是二十年前的旧案!”“我没说要定他的罪。”我停下擦拭的动作,看向他,
我只提供故事,不负责审判。”“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情绪再次失控,“就为了告诉我,我父亲是个杀人犯?
告诉我我这三年活在一个精心编造的谎言里?告诉我我马上就要死了?!林晚,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是谁,不重要。”我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重要的是,
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抬手指了指门口那块木牌。“这里的规矩,第一条。
只接待心有执念的将死之人。你能走进来,就说明你命定的终局已在眼前。
‘阳寿还剩三刻’,不是吓唬你。它可能指向肉体的消亡,也可能指向……你所认知的一切,
你拥有的一切,彻底崩塌。某种意义上,后者比前者更彻底。
”沈岸的脸色在油灯光下变幻不定。他想起了父亲近日对他愈发明显的戒备,
想起了公司里一些不寻常的人事变动,
了那场即将到来的、带着强烈整合资源意味的婚礼……无数细碎的、他曾刻意忽略的不安感,
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与林晚的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
“婚礼……”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我没有接话。面馆里陷入一种沉重的寂静,
只有忘川河永恒的呜咽作为背景音。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面碗里升起的热气都变得稀薄。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步一步,挪到桌边,沉重地在那条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的面。他拿起筷子,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夹起一箸面条,动作僵硬地送入口中。咀嚼得很慢。仿佛吃的不是食物,
而是某种无法下咽的痛苦。他咽下了第一口面。然后,是第二口。一碗面见了底,
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他放下碗筷,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抬起头,
脸上所有的激动、愤怒、茫然,都被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冰冷的清醒所取代。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难辨。“现在,”他说,声音低沉而沙哑,“告诉我全部。告诉我,三年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他空了的碗,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我缓缓开口,“关于艺术展、旧账本,和一场雨夜车祸的故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2沈岸坐在条凳上,
背挺得笔直,湿透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随意搭在凳角,仍在滴水。
白色衬衫紧贴着他的肩胛,透出一种僵硬的弧度。他双手放在膝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碗已经空了,连一滴汤水都不剩。灶台上的油灯噼啪一声,
爆了个小小的灯花。我拿起长柄勺,从滚锅里舀出热水,冲烫着刚才用过的碗和筷子。
水流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三年前,”我开口,声音和热水冲刷陶碗的声音混在一起,
没有什么起伏,“你父亲,沈建国,要筹办那个‘城市记忆’大型慈善艺术展。
”沈岸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记得那个展览。那是他父亲声望的又一个高峰,
汇聚了众多名家作品,主题是回顾城市发展,充满了人文关怀。展览最终大获成功,
沈建国的公众形象更加光辉。“他指定我负责策展。
”我用一块干净的粗麻布擦干碗上的水渍,“一是因为我的专业能力,二是因为,
”我顿了顿,将碗放回原处,“你的关系。”沈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出声。
“布展需要参考一些旧物,寻找灵感。你父亲很支持,开放了沈家老宅的储藏室。
”我的语速平稳,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那里堆满了蒙尘的旧家具、废画框,
还有几箱属于周雨的遗物。你父亲说,都是些没用的杂物,让我随便处理。
”铁锅里的汤微微翻滚着。“在一个标注着‘旧书’的纸箱里,我找到了它。”我转过身,
面对着他,目光平静,“一本硬壳精装的《欧洲美术史》,很厚,封面是暗红色的。
”沈岸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记得那本书。周雨很喜欢那本书,经常翻阅,
书页边缘都磨得有些毛糙。他小时候还奇怪,一本美术史有什么好看的。“书是真的。
”我说,“但里面是空的。”“空的?”沈岸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干涩。
“书页被整齐地掏空了,做成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我比划了一个大小,“普通的商务笔记本,但里面记录的,不是绘画笔记。
”我停顿了一下,让寂静笼罩片刻。“是账目。时间跨度很大,从二十年前开始。
记录方式很隐晦,用了很多代号。‘建材’代表走私,‘艺术品’代表洗钱,
‘捐赠’代表行贿。金额,很大。”我看着沈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收款方,
有几个关键的名字,现在还在本市的新闻里时常出现。”沈岸的脸色在油灯光下变得灰白。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捏得更紧,几乎要戳破皮肤。“除了账本,暗格里还有别的东西。
”我继续说,“一本周雨的日记。普通的日记,记录生活琐事,心情。直到最后几页。
”我走到灶台另一边,靠着冰冷的土墙。“最后几页,字迹很潦草。
她写她发现了那本‘假书’,发现了你父亲的秘密。她害怕,不敢声张。
她试图把书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的声音依旧平淡,“日记的最后一页,
只有一行字,用普通的蓝色墨水写的:‘他最近总问我心脏不舒服吗,还给我换了新药。
’”沈岸的胸膛开始明显起伏。“在那行字下面,”我补充道,“还有一行。
用隐形墨水写的,需要火烤才会显现。我用了灶膛里的火。”我指了指那个小小的灶口,
“那行字是:‘若我遭遇不测,凶手必是沈建国。’”“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岸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痛苦,“你发现了这些,
为什么不立刻拿来问我?!我们当时……我们当时……”“我拿了。”这三个字像冰锥,
瞬间刺破了他激动的情绪。他僵在那里。“那天晚上,我约了你。”我说,
“在城南那家我们常去的咖啡馆。我提前到了,把账本和日记都放在了随身的帆布包里。
我给你发了信息,告诉你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你父亲,让你必须来。
”沈岸的眼神变得空洞,他在努力回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记得他收到了林晚的信息,
但他当时正在父亲的公司,处理一桩突发的、所谓的“紧急事务”。父亲沈建国就在他身边,
脸色凝重地告诉他,公司一个重大项目出了纰漏,需要他立刻跟进,不能离开。“你没来。
”我说,“你回信息说,公司有急事,走不开。让我先回家,你晚点联系我。
”沈岸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
父亲确实用一项并不那么紧急的工作拖住了他,并且,
父亲还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林晚最近在忙什么?老宅那边的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 他当时完全没有在意。“我拿着包,准备离开咖啡馆。”我的叙述还在继续,
没有任何情绪掺杂,“刚走到门口,接到了你父亲的电话。”沈岸猛地看向我,瞳孔缩紧。
“他告诉我,他在老宅发现了一些关于周雨的重要遗物,可能和她当年的去世有关,
希望我立刻过去一趟,帮忙鉴定一下。他说事情敏感,不希望惊动你,让我暂时保密。
”我语速不变,“他说的地点,是城郊的那个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仓库。
他说那里临时存放一些展品。”一切都对上了。时间,地点,借口。天衣无缝。“我去了。
”我说。面馆里死一般的寂静。忘川河的水声似乎也变得遥远。“我开车到了仓库区。
那里很黑,只有路口一盏路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仓库大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我描述着,像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电影镜头,“里面堆着一些破旧的纺织机器,
空气里有霉味和机油味。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破旧的窗户透进来一点。”沈岸屏住了呼吸。
“我喊了一声‘沈叔叔’。没人回答。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我顿了顿,
“不是一个人。”“我转身。看到你父亲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很高,很壮,穿着深色的工装服,戴着帽子和口罩。”“他向我走过来,
很平静。他说:‘小林,把包给我。’”“我没动。我问:‘周雨的东西呢?
’”“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冷。他说:‘看来你真的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小岸太感情用事,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他示意了一下。那两个人朝我走过来。
”“我后退。背后是冰冷的机器。无路可退。”“其中一个人伸手来抢我的包。
我抓住包带不放。他用了力,扯断了带子。另一个人从侧面靠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一块布,有刺鼻的味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挣扎,用脚踢他。他闷哼一声,动作更狠。
那块布捂上了我的口鼻。”我的声音到这里,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
像唱针在黑胶唱片的一个微小划痕上轻轻跳了一下。“味道很冲。头晕。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你父亲站在那里的身影,一动不动,像个冰冷的雕塑。
他对着那个拿着我包的人说:‘处理干净,像上次一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叙述停止。沈岸坐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石像。
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死寂。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接到父亲悲痛欲绝的电话,
告诉他林晚卷走了艺术展的筹备公款,驾驶她的车在逃往机场的路上,因为雨天路滑,
失控撞上了环城高速的护栏,车辆瞬间起火爆炸,烧得……什么都没剩下。
父亲还拿出了“证据”——一份伪造的账户流水,
有大笔资金流入林晚的海外账户;还有一段模糊的、路口监控拍下的她车辆驶向城外的视频。
父亲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说自己看错了人,引狼入室,害了公司,更害了儿子。他信了。
在巨大的悲痛和背叛感中,他信了。他恨过,痛苦过,在酒精里沉沦过。那三年,
他是靠着对林晚“背叛”的恨意,和父亲“陪伴安慰”的支撑,才一步步走出来,重新站起,
接受家族安排,准备开始“新的人生”。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恨,
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刀。所有的支撑,都是建立在流沙上的谎言。他猛地弯下腰,
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他咳得撕心裂肺,
整个身体都在痉挛。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
他才勉强止住咳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时,脸上是水渍,分不清是之前的雨水,
还是别的什么。“那……后来呢?”他声音破碎不堪,几乎不成调,“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很干脆,“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河边了。忘了怎么来的。
只记得那些规则。”我指了指门口的木牌,“还有,得开这家店。”他看着我,
眼神里是巨大的、无法消化的荒谬和痛苦。“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这不重要。
”我避开他的问题,重复了之前的话,目光转向窗外无尽的昏暗,“重要的是,你的时间,
真的不多了。沈岸。”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墨色的河水和永恒的雨雾。
“你父亲的婚礼,”我转回头,看着他,清晰地说,“就是为你准备的葬礼。
”沈岸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额头顶在冰冷的桌面上,粗重地喘息。汗水混着之前未干的雨水,
从他发梢滴落,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痕迹。
“葬礼……”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从桌面下传来,闷哑,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空洞。
“你父亲的商业联姻,对象是城西王家的独女。王家带来的不仅是资金,
还有他们在地下世界的人脉。”我走到灶台边,给铁锅里添了一勺水,水汽再次蒸腾起来,
“婚礼之后,沈王两家资产将彻底合并。而你,沈岸,作为前妻留下的儿子,
拥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不可稀释原始股,并且一直对你父亲的部分业务持……不同意见。
”沈岸的肩膀僵硬了一下。“你成了障碍。”我的声音透过水汽传来,平静地陈述着,
“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在资产合并前,在你可能察觉更多不对劲之前。
”他慢慢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冰。“所以,
‘阳寿还剩三刻’……指的是这个。”“规则只说将死之人。”我擦拭着灶台,“没说死法。
”他沉默了。消化着这个信息,比消化林晚的“死而复生”更加残酷的信息。他的父亲,
不仅杀了他爱的人,现在,还要杀他。“为什么……”他喉咙干涩,“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为什么是现在?”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你既然能在这里,‘活着’,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报警?去揭发他?”“我离不开这里。
”我指了指面馆门外那片模糊的黑暗,“规则限制。我只能在这里,等客人上门。听秘密,
讲故事。”“那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的暴躁,
“让我知道自己快死了?让我死得明白点?!”“规则第二条。”我看着他说,“一碗面,
换一个秘密。”他愣住。“你吃了我的面。”我提醒他,“该你付账了。
”他脸上掠过一丝荒谬和恼怒,但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压下。
“秘密……我还有什么秘密?”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被自己亲生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笑话。这算秘密吗?
”“不算。”我摇头,“这已经是过去的故事。我要的,是关于现在的秘密。
一个……能等价交换我刚才那个故事的秘密。”沈岸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挣扎。面馆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忘川河水永恒的呜咽。
过了很久,他重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芜。“三个月前。”他开口,
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父亲开始频繁接触一位瑞士的私人银行顾问。会面很隐秘,
是通过第三方的投资论坛安排的幌子。我起了疑,找人查了那个顾问的背景。他擅长处理的,
不是普通的资产配置,而是……遗产信托和跨境资产隐匿。”我静静听着。“同时,
我发现自己办公室和家里的网络,被人安装了额外的监听程序。很隐蔽,专业级别。
我反追踪过去,信号源……指向我父亲常用的一个安保服务提供商。”他继续说,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汇报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工作。“上个月,
我无意中听到他和他那位准新娘的通话片段。他说:‘……放心,小岸的位置,
以后都是你弟弟的。他毕竟……不姓沈。’” 沈岸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我母亲姓沈,我是随母姓。他当年是入赘。这是他心里一直的刺。”“还有,”他顿了顿,
目光看向那盏跳动的油灯,“他最近以‘安全升级’为名,给我换了一辆新车,防弹的。
刹车系统,是上周才由他指定的那家修理厂‘全面检修’过。”他说完了。
面馆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些零碎的、被他刻意忽略或压下的疑点,此刻串联起来,
构成了一幅清晰的、杀机四伏的图画。“这个秘密,”他看向我,眼神空洞,“够了吗?
”我点了点头。“够了。”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带着冰碴,刮擦着他的胸腔。“那么,
按照你的‘规则’,我现在可以要求什么?下一步该怎么走?告诉我。”我放下手中的抹布。
“回到老宅。”我说,“周雨埋下的那个铁盒子。把它挖出来。”沈岸的瞳孔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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