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我出生都快一个月了，虽然家里穷苦，但是爷爷坚持己见，必须要给我办一个满月宴冲冲喜去去晦气，我蜷在这具软得不像话的婴儿身体里，眼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从嫩芽变成浓荫。
算起来，我来到这穷得叮当响的家，竟快一个月了。
家里是真穷，土坯墙裂缝能伸进手指头，吃一顿沾点油星的饭菜都算打牙祭。
可我那便宜爷爷，这个干瘦倔强的老头，却铁了心，砸锅卖铁也要给我办个风风光光的满月宴。
“冲喜！
必须冲喜！”
他抱着我，枯瘦的手指轻轻点着我的鼻尖，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执拗，“去去这娃带来的晦气，往后才能平平安安。”
他那双看惯世事的眼睛里，除了疼爱，总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尤其在夜深人静盯着我时，那忧虑就更浓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我这路数，恐怕不那么简单，这老头定是知道些什么。
满月宴就设在自家破败的院子里。
白天倒是热闹，左邻右舍、远亲近戚来了不少，粗瓷碗盛着寡淡的菜蔬，糙米酒喝着，喧哗声几乎要掀翻茅草屋顶。
人们说着言不由衷的吉利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屋角的蛛网和褪色的门神，那里面掺杂着同情、怜悯，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爷爷穿着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青色褂子，强撑着笑脸忙前忙后，脊背却挺得笔首。
我只是个婴儿，大部分时间被裹在打满补丁的襁褓里，由爷爷紧紧抱着。
我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
终于捱到夜幕降临。
客人们陆续散去，留下满院狼藉和一种突如其来的冷清。
帮忙的乡邻收拾完碗筷，也打着哈欠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爷爷和我，还有一轮刚刚爬上东边山梁的月亮。
那月亮，红得极不寻常。
不是傍晚时分常见的暗红或橙红，而是一种黏稠的、令人心悸的血红。
月光泼洒下来，给院子里残存的席棚、土墙、乃至每一片落叶都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往常这个时候，稻田里的蛙鸣、树上的知了、夜枭的啼叫早就该响成一片，可此刻，万籁俱寂，死一样的寂静。
整个村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狗都不叫了。
爷爷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站在院子中央，仰头看着那轮血月，干瘦的脸颊在血红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皱纹深刻得像是刀刻上去的。
他嘴唇紧抿，下颌骨的线条绷得死死的。
“时辰到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别怕，爷爷在。”
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放在院子正中早己摆好的一张破旧木桌上，桌上点着三炷细细的线香，摆着一碗清水和几张皱巴巴的黄符。
这就是他所谓的“冲喜去晦”的仪式了，简陋得可怜。
爷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始围着木桌踏步，口中念念有词，是些晦涩难懂的音节。
他的步法有些踉跄，却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血红的月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和单薄的青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摇曳、仿佛随时会折断的影子。
仪式进行到一半，院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是几个还没走远的村民，或许是喝多了，扒着门缝往里瞧。
“张老倔这是魔怔了吧？
穷得都快当裤子了，还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就是，瞧那寒碜样，三炷香一碗水，就想改命？
真是笑话！”
“我看是这娃生来就不吉利，瞧这月亮红的，准是灾星降世！”
污言秽语夹杂着夜风飘进来，像针一样扎人。
爷爷的步步骤然一顿，身子微微晃了晃，背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愈发佝偻和孤独。
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咬紧牙关，继续他那看似可笑而无用的仪式，只是念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据说，我们祖上是去山里和道士学过的，到了我爷爷这一辈，自然多少会一点儿这方面的东西，只不过是没有那么精进罢了，他的本事，在于“分寸”：村里红白喜事，选日子、定方位，会有人来请他拿个主意。
他不会搞大排场，只是眯着眼看看天，捏捏手指，说出一个看似寻常的时辰。
他画的符可能歪歪扭扭，但贴在猪圈鸡舍上，家里的牲畜就真的不闹病。
他的本事不在于惊天动地，而在于能让事情“顺当”。
爷爷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血月，轻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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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必须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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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看惯世事的眼睛里，除了疼爱，总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尤其在夜深人静盯着我时，那忧虑就更浓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我这路数，恐怕不那么简单，这老头定是知道些什么。
满月宴就设在自家破败的院子里。
白天倒是热闹，左邻右舍、远亲近戚来了不少，粗瓷碗盛着寡淡的菜蔬，糙米酒喝着，喧哗声几乎要掀翻茅草屋顶。
人们说着言不由衷的吉利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屋角的蛛网和褪色的门神，那里面掺杂着同情、怜悯，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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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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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陆续散去，留下满院狼藉和一种突如其来的冷清。
帮忙的乡邻收拾完碗筷，也打着哈欠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爷爷和我，还有一轮刚刚爬上东边山梁的月亮。
那月亮，红得极不寻常。
不是傍晚时分常见的暗红或橙红，而是一种黏稠的、令人心悸的血红。
月光泼洒下来，给院子里残存的席棚、土墙、乃至每一片落叶都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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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紧抿，下颌骨的线条绷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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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所谓的“冲喜去晦”的仪式了，简陋得可怜。
爷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始围着木桌踏步，口中念念有词，是些晦涩难懂的音节。
他的步法有些踉跄，却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血红的月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和单薄的青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摇曳、仿佛随时会折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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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几个还没走远的村民，或许是喝多了，扒着门缝往里瞧。
“张老倔这是魔怔了吧？
穷得都快当裤子了，还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就是，瞧那寒碜样，三炷香一碗水，就想改命？
真是笑话！”
“我看是这娃生来就不吉利，瞧这月亮红的，准是灾星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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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步步骤然一顿，身子微微晃了晃，背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愈发佝偻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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