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重生为女(沈知微刘贤)免费阅读_无弹窗全文免费阅读凤归云：重生为女沈知微刘贤

西月十五，漕河半夜浮起万盏莲花灯，灯心却燃着腊月才见的雪绒芯，火是冷的，照得水面像一块碎裂的铜镜。

我立在桅顶，风把骨头吹得透凉，那凉却烧得我心口发烫，万盏冷火莲花从上游漂来，一盏一盏，像替谁提前点的引魂灯，可魂是我的，引的也是我的，前世萧云霆，今生萧云馆，名字换一层皮，命还是同一条，灯芯的雪绒不化，火苗不暖，像顾长陵隔着三年光阴对我笑，笑里带冰碴子，我伸手，想摘一盏，灯却随水退，漂成一条冷银河，我抓不住，只能抓住风，风里有盐，盐里带血，血是我自己的，舌尖一抿，咸得发苦，像那一夜在冷宫，我咬破手腕喂赤霄花，花吸了血，开成七瓣刀，如今那刀埋在我胃里，随呼吸一起一伏，割得我又疼又清醒，小谢在底下喊我，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公主，桅杆高，风冷，下来，我低头，看他仰起的脸，月光把少年眼角那道新疤照得雪亮，像一条小小的闪电，劈在我心口，我纵身跃，衣摆展开，像一面没字的旗，旗上染着盐，染着银，染着前世未干的血，他伸手接我，臂膀撞在我胸口，咚的一声，两颗心脏同时疼，我勾住他脖子，把脸埋进他肩窝，吸一口，全是潮水和少年汗，潮里带刀，汗里带糖，甜腥搅在一起，像命，像劫，也像瘾，我咬他耳垂，轻声说，灯是顾长陵送的，礼收了，得回帖，少年嗯一声，掌心贴在我后腰，温度透过衣料，烙得皮肤发疼，我抬眼，看船舷外莲花灯渐远，水色从墨绿泛成铁灰，像一块被火烤裂的镜，镜里映出我十六岁的脸，苍白，瘦，却带着笑，笑纹像刀口，轻轻一划，就能割破三年前那个“战死”的谎言，我伸手，虚虚一握，像把镜子捏碎，也像把命运掐断，我低声笑，笑得只有自己听得见，顾长陵，我来了，带着冷火，带着盐，带着一朵不该开的花，和一颗不该活的心，这一次，我要让你把欠我的，连本带息，一口一口，吃回去，连骨头，都不吐。

船靠盐岛时，潮声像巨兽磨牙，咯吱，咯吱，一声一声，啃在骨头上，我蹲在舱底，把赤霄花籽埋进盛海盐的陶罐，盐白得像雪，花籽红得像血，血入雪，无声无息，我却听见它们发芽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我的命，小谢赤膊潜进来，水珠顺着他睫毛滚，像一串小颗的流星，他说，沉船己浮起，盐箱火漆上的“顾”字被刀刮得干净，换成“萧”，我点头，把最后一粒盐按进花籽旁的缝隙，指尖被割破，血珠滚进去，瞬间消失，像被命吞掉，我舔了舔唇，咸里带苦，像顾长陵的笑，也像我的报复，少年伸手，捏住我腕子，指腹摩挲那道细小红痕，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公主，别把自己也埋进去，我抬眼，看他瞳孔里映出的我，瘦，苍白，却燃着两簇火，我笑，火不烧自己，怎么烧别人，他沉默，半晌，低头吻住我指尖，舌尖卷走血珠，像卷走一句咒语，舱外，日头跳出水面，却苍白，像被水泡过的纸，照得盐岛一片死寂，我抱罐起身，盐粒簌簌落下，像一场小型的雪崩，落在少年脚背，落在他睫毛，落在他为我而疼的眉心，我踮脚，吻那眉心，轻声说，别怕，烧完了，我就是灰，也是能迷敌人眼的灰，他伸手，箍住我腰，臂膀硬得像铁，声音却软，像潮，像糖，也像刀，那我陪你烧，陪你灰，陪你迷敌人的眼，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拖进火里，我贴着他胸口，听那鼓点一样的心跳，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重，像替我应下这场生死约，舱门被风撞开，咸风灌进来，卷起我们的衣摆，像一面被撕开的旗，旗上无字，只有血，只有盐，只有两颗不肯安分的心，我闭眼，吸一口，全是盐，全是命，全是未来商海的第一口腥甜，我低声笑，笑得只有自己听得见，顾长陵，你送我一盏冷火，我送你一场热灰，咱们走着瞧。

日午，万帆渡，桅杆密如坟场，阳光落在桅顶，像给每棵树点一盏招魂灯，我戴帷帽，帽纱垂到脚踝，走起路来像拖着一团雾，小谢肩挑盐样，盐用赤霄花汁染过，微红，像掺了血，我们租下最热闹的码头档口，立旗，旗上无字，只绣一朵赤霄，花心缺半，像被咬掉一口，我亲自吆喝，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盐贩都听见，新盐，雪一样白，血一样咸，价低三成，只卖三日，人群立刻围成一圈，像一群闻到血腥的鲨，我抓一把盐，迎风一扬，盐粒在日光下闪成一片小小的流星，落在众人衣襟，也落在他们眼里，像种下一颗痒，痒成火，火成抢，不到晌午，第一车盐售罄，我收银子，银子沉甸甸，像一块块小型的墓碑，压在我掌心，也压在我命里，午后，价再降一成，人群疯了，挤断档口栏杆，小谢挡在我前，手臂被抓出长长血痕，他却笑，笑得像狼，公主，火了，我舔唇，血味混着汗，咸得发苦，我说，火还不够，得浇油，我让人放出话，说这批盐是“雪芯盐”，用腊月雪水熬制，吃了不咳，腌肉不腐，富人一听，立刻加码，价高者得，穷人一听，更是挤破头，想尝一口“不咳”的咸，日落时分，盐船空仓，码头却堆满空箱，箱上“萧”字被夕阳照得通红，像一排未燃的炭，我立在空船甲板，看人群散尽，看银箱上锁，看小谢把最后一粒盐捻在指尖，放进嘴里，慢慢化，他闭眼，像品酒，也像品命，半晌，他说，顾长陵的人来了，我顺他目光看去，渡口尽头，一顶青呢小轿停驻，轿帘半掀，露出半张脸，白，冷，像被月光泡过的玉，我眯眼，顾长陵，终于肯露面，我舔牙，血味反上来，甜腥，我说，备酒，备毒，也备——刀，小谢点头，转身去安排，我回舱，换衣，换红，红得像赤霄，也像新坟上的幡，我伸手，虚虚一握，像握住一把无形的剑，剑尖指向前世的胸口，也指向今生的命运，舱外，夜潮初起，拍岸，像鼓掌，也像送葬，我推门，走出去，走向那顶轿，走向那张脸，走向我命里的第二道箭雨，我笑，笑得牙根发凉，顾长陵，我来了，带着盐，带着银，带着一朵不该开的花，和一颗不该活的心，这一次，我要让他把欠我的，连本带息，一口一口，吃回去，连骨头，都不吐。

轿前，青帘低垂，风一吹，露出里面一角白狐裘，裘尖挑着一缕冷香，香钻入我鼻腔，像三年前那杯毒酒，入口无味，回味却钻心，我止步，离轿三尺，不再近，小谢贴在我右后侧，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烫得我后颈发麻，我伸手，指尖挑开轿帘，动作慢得像剥一枚熟透的橘，帘后，顾长陵端坐，白衣，玉冠，膝上横一只乌木小几，几上温一壶酒，酒面浮一朵小小的赤霄花，红得刺眼，像从我胃里吐出的那团绢，他抬眼，眸色浅，像被雪水泡过的琥珀，映出我十六岁的脸，也映出我前世万箭穿心的瞬间，他笑，声音低而清，像月下拨弦，萧姑娘，别来无恙，我回笑，笑得嘴角发疼，顾公子，雪芯盐可还入口，他指尖轻点酒面，花随之旋转，盐入口，火入心，心却冷，我点头，那便再送公子一场热灰，热到连灰都不剩，他低笑，笑声落在脚边，像碎玉，也像冰碴，手一抬，递出酒杯，酒液微晃，映出我眼底两簇火，火里跳着杀意，我伸手，却在指尖触杯沿的一瞬，袖中毒刃己滑至掌心，薄如蝉翼，冷如月，小谢的呼吸同时一紧，像弓弦拉满，只需我一眼，便可血溅三尺，我却忽然收手，指尖改道，捏起那朵赤霄，花汁染甲，红得胜血，我俯身，唇贴近杯沿，不饮，只吹一口气，花随酒转，越转越快，终被酒液吞没，像一场小型溺亡，我抬眼，看顾长陵，眸色深深，像两口井，井底漂着前世的我，我轻声说，酒太凉，花太苦，不适合久别重逢，适合——祭坟，语毕，我松手，杯落，玉碎，酒洒，花碎，碎成一地红雪，雪里映出他微微收紧的下颌，也映出我笑得发颤的唇，我转身，不再回头，一步，两步，三步，血在耳膜里轰鸣，像更鼓，也像前世最后听见的风声，小谢跟上，指尖轻触我手背，一触即离，却足够把温度传过来，我深吸一口气，夜风灌进胸腔，像灌满冷火，烧得我五脏六腑生疼，却亮得吓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盐战才真正开幕，而顾长陵，己在我刀尖上跳舞，跳到他死，或我亡，我抬头，看天边残月，月细如钩，钩住我旧骨，也钩住我新生，我低声笑，笑得只有自己听得见，顾长陵，你欠我的，该还了，连本带息，用命，用盐，用你整个天下，我萧云馆，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