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冰裂纹玻璃时，顾曼卿正对着工作台发愁。
那匹从苏州老宅带来的孔雀蓝真丝，被昨夜的暴雨洇出半寸水痕，恰好漫过要绣凤凰尾羽的位置。
阿芸蹲在地上捡着散落的丝线轴，竹篮里的杨梅核堆成小小的山，“师傅，要不先用上周囤的绛色缎子？”
顾曼卿指尖抚过水渍边缘，真丝特有的珍珠光泽在阴影里流转：“凤凰尾羽要的是雨过天晴的蓝，绛色太沉了。”
她忽然想起外祖父的绣绷上总备着皂角水，“去巷口张阿姨家借点草木灰，咱们试试固色。”
草木灰混着温水浸透绸缎时，巷口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
送面料的老李探头进来，裤脚还沾着泥：“顾小姐，你要的反光纱被人订走了。”
他搓着粗糙的手掌，“老板说…… 说那种新奇料子不适合正经旗袍店。”
阿芸猛地站起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得厉害：“肯定是赵老板！
昨天我看见他跟面料行的王老板在烟馆说话！”
顾曼卿将浸好的绸缎铺平在竹制晾架上，阳光透过水珠在布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拦得住反光纱，拦不住天光。”
她转身从樟木箱底翻出个蓝布包，里面是外祖父收藏的缂丝零料，“你看这孔雀羽缂丝，在暗处是墨蓝，到了阳光下能透出七彩鳞光。”
阿芸凑近了看，那些比蝉翼还薄的丝线果然在光影里流转，像把揉碎的银河织进了布面：“可这料子太脆了，怎么缝进现代剪裁的接缝里？”
“用鱼线锁边。”
顾曼卿拈起一根透明鱼线，穿过极细的机针，“外祖父教过，缂丝配鱼线，就像给古玉镶金，既护得住老东西，又添得新光彩。”
话音未落，工作台的电话响了，是巴黎的策展人苏菲，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曼卿，我需要看到一件能代表‘冲突之美’的作品，下月初要进初审。”
挂了电话，顾曼卿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望着墙上的日历，距离初审只剩二十八天。
这时赵志国的声音突然从巷口飘进来：“某些人啊，连块正经料子都找不到，还敢惦记巴黎时装周？”
紧接着是附和的哄笑，有人用竹竿挑着件歪歪扭扭的旗袍走过窗前，那上面用劣质金粉印着 “凤穿牡丹” 西个字，针脚歪得像爬满了蛆虫。
阿芸气得眼圈发红，顾曼卿却突然笑了：“阿芸，把咱们的盘扣样册拿来。”
那本牛皮册子上夹着三十多种盘扣，有磁石搭扣的牡丹，有能拆成胸针的蝴蝶，最绝的是枚用银线编的凤凰扣，展开翅膀能别在西装翻领上。
“去给赵老板送两枚，就说请教手艺。”
顾曼卿把两枚最简单的琵琶扣放进锦盒，“告诉他，真正的手艺不怕人学，就怕人学走了形。”
傍晚收工前，阿芸气鼓鼓地回来，锦盒空着：“他把扣子弹在地上，说要送我去苏州学学什么叫规矩！”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块碎布，“不过我在他后院捡到这个，像是反光纱的边角料！”
那块银灰色的布料在灯下泛着冷光，顾曼卿立刻认出是她要的型号。
她摸出放大镜细看，边缘有细密的机器压痕，是批量裁剪的痕迹：“他订了至少二十米。”
心头忽然涌上个念头，她翻出巴黎时装周的往届手册，指着某页说，“你看去年的主题秀，模特身上的反光材质都做了做旧处理。”
子夜的工作室飘着淡淡的檀香。
顾曼卿将缂丝零料剪成羽毛形状，用鱼线固定在反光纱上，再覆一层薄如蝉翼的真丝。
阿芸举着台灯照过去，孔雀蓝的缂丝在银灰底色上浮动，真像凤凰穿过薄雾，翅尖还沾着星光。
“师傅，线断了！”
阿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里的真丝线在第七次穿过缂丝时绷断，指尖被针扎出个血珠。
顾曼卿赶紧用止血粉按住她的伤口，自己接过绣花绷：“劈丝要顺着纤维走，就像撑船得看水势。”
她将丝线劈成十二分之一粗细，银亮的针尖在布料上游走，血珠滴在绸缎上，晕开个极小的红点，她干脆顺势绣成颗牡丹花蕊。
第七天清晨，顾曼卿终于完成了旗袍的主体刺绣。
当她将那件银灰底色的旗袍挂在衣架上，晨光恰好从天窗漏进来，缂丝凤凰突然活了似的，在反光纱上展开翅膀，尾羽扫过的地方，真丝衬里透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特意在夹层里缝了干花包。
这时老李突然闯进来，手里抱着卷布料：“顾小姐，赵老板订的反光纱全退回来了，说用不惯这新奇玩意儿。”
他压低声音，“听说他连夜赶工的仿品被霓裳退了，说太土气。”
顾曼卿抚摸着旗袍领口的凤凰扣，忽然想起外祖父说过，好的绣品能自己说话。
她拿起手机给苏菲发了张照片，配文：“凤凰非梧桐不栖，可它的翅膀，总要穿过云层。”
窗外的芭蕉叶上还挂着晨露，阳光穿过时，在旗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苏绣里最精巧的打籽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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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曼卿指尖抚过水渍边缘，真丝特有的珍珠光泽在阴影里流转：“凤凰尾羽要的是雨过天晴的蓝，绛色太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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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灰混着温水浸透绸缎时，巷口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
送面料的老李探头进来，裤脚还沾着泥：“顾小姐，你要的反光纱被人订走了。”
他搓着粗糙的手掌，“老板说…… 说那种新奇料子不适合正经旗袍店。”
阿芸猛地站起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得厉害：“肯定是赵老板！
昨天我看见他跟面料行的王老板在烟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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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鱼线锁边。”
顾曼卿拈起一根透明鱼线，穿过极细的机针，“外祖父教过，缂丝配鱼线，就像给古玉镶金，既护得住老东西，又添得新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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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顾曼卿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望着墙上的日历，距离初审只剩二十八天。
这时赵志国的声音突然从巷口飘进来：“某些人啊，连块正经料子都找不到，还敢惦记巴黎时装周？”
紧接着是附和的哄笑，有人用竹竿挑着件歪歪扭扭的旗袍走过窗前，那上面用劣质金粉印着 “凤穿牡丹” 西个字，针脚歪得像爬满了蛆虫。
阿芸气得眼圈发红，顾曼卿却突然笑了：“阿芸，把咱们的盘扣样册拿来。”
那本牛皮册子上夹着三十多种盘扣，有磁石搭扣的牡丹，有能拆成胸针的蝴蝶，最绝的是枚用银线编的凤凰扣，展开翅膀能别在西装翻领上。
“去给赵老板送两枚，就说请教手艺。”
顾曼卿把两枚最简单的琵琶扣放进锦盒，“告诉他，真正的手艺不怕人学，就怕人学走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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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银灰色的布料在灯下泛着冷光，顾曼卿立刻认出是她要的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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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曼卿将缂丝零料剪成羽毛形状，用鱼线固定在反光纱上，再覆一层薄如蝉翼的真丝。
阿芸举着台灯照过去，孔雀蓝的缂丝在银灰底色上浮动，真像凤凰穿过薄雾，翅尖还沾着星光。
“师傅，线断了！”
阿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里的真丝线在第七次穿过缂丝时绷断，指尖被针扎出个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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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丝线劈成十二分之一粗细，银亮的针尖在布料上游走，血珠滴在绸缎上，晕开个极小的红点，她干脆顺势绣成颗牡丹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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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将那件银灰底色的旗袍挂在衣架上，晨光恰好从天窗漏进来，缂丝凤凰突然活了似的，在反光纱上展开翅膀，尾羽扫过的地方，真丝衬里透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特意在夹层里缝了干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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