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不，现在是范田了，躺在病床上，视线落在病房门后的那对中年男女身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住，又酸又胀。
是范田的父母，也是他现在的父母。
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父亲佝偻着身体。
“这可咋整啊……”母亲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医生都不看了，田娃子咋就这么命苦啊……”范田想开口，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可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换药的小护士突然“呀”了一声，手里的托盘差点没端住：“动了！
动了！
叔，姨，他眼皮动了！”
母亲猛地抬头，连眼泪都忘了擦，扑到床边：“田娃子，田娃子，你听见妈说话了没？”
父亲也赶紧跑过来，病房外的医生听到动静，拿着听诊器匆匆赶来，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首的线条突然跳动起来，发出“滴滴”的声响，频率越来越稳。
“奇迹啊！”
医生摘下听诊器，满脸的不可思议，“心压居然缓解了，心脏功能也在恢复，这种情况我从业十几年都没见过！”
母亲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段飞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
他记得范田当年就是因为这场病毒感染引发的呼吸衰竭，在县医院耗了三个月，最后还是走了。
那时候，范田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还借了亲戚朋友一屁股债，而他的妻子姜春华，就是在他走之前半个月，提出了离婚。
这一世，段飞借范田的身体重生了，命运竟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
段飞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既然自己己经成了范田，就要担当起范田的责任，照顾好他的爸妈。
一种朦胧的感觉从心头涌起，含着感激，依依不舍，然后慢慢消融。
段飞感觉到了，这是范田在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念想，这次范田是真的走了，永远的走了。
段飞心里也感到了不舍，范田是自己的发小，两人的关系极好，因此段飞心里很难受，似乎想流泪。
从此，他就是真正的范田了。
范田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一周后，胸片显示肺里的积水被逐渐吸收，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医生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最后只能归结为“个体免疫系统的应激反应”，他笑着跟范建国说：“老范，你家娃命硬，能出院了，回家好好养着，别累着就行。”
范建国特地借了邻居家的三轮车接范田回家，三轮车上铺了厚厚的棉被，两个哥哥范强和范刚小心翼翼地把范田扶上去。
母亲李秀兰坐在旁边，一路上不停地叮嘱让范强慢些骑，別颠着。
范田靠在母亲的身上，看着路边的白杨树往后退。
1995年的县城，街道还没铺水泥，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偶尔过一辆自行车，车铃响得清脆。
远处的供销社门口挂着红色的横幅，一切都带着年代特有的质朴，让他心里感到无比暖和。
范田的家是一个小院子，在城北老旧的居民区，是爷爷手里留下来的，中间是西间房，两侧分别是三间房，一个木质的大门，门角有个厕所。
两个哥哥住在两侧，范田在家里最小，和父母都住在中间，左侧两间父母住，范田住右边两间。
两个姐姐范琴和范瑶也都嫁在了城里，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头。
院门是虚掩着的。
屋檐下挂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
姜春华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看见他们进来，就上前帮忙拿东西，也没有言语。”
范田的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记得前世，姜春华就是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凉薄。
当初媒人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姜春华看中的是范家是城里的老户，有住的地方，父母都有正式工作，范田长得也周正；而范家则是觉得姜春华看着老实，长相还不错，觉得是个过日子的人，双方一拍即合，认识一个月就办了婚事。
如今，这场病把范家拖垮了，她的心思，范田比谁都清楚。
姜春华倒是还算尽心。
每天早上会把早饭端到床边，中午和晚上也会按时做饭，只是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范田问一句，她答一句，眼神里总带着一丝疏离。
母亲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犯嘀咕。
当范田能下床走路的时候，姜春华终于开口了。
“范田，咱们离婚吧。”
范田没意外，也没生气，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姜春华提高了一点声音，“家里欠了这么多债，你这病刚好，以后能不能干活还不一定。
我跟你过下去，难道要还一辈子债？
我还没三十岁，不想就这么过。”
范田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前世他没机会跟她争辩，这一世，他倒想听听她的心里话：“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说看中的是我这个人，现在怎么又提钱了？”
“那时候我怎么知道你会得这种病？”
姜春华的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又有点不耐烦，“我娘家人也不同意，说我再跟你过下去，以后连孩子都没法生，就算生了，也得跟着遭罪。”
范田没理她，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范家的院门被人“哐哐”地砸开了。
姜春华的母亲王桂兰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姜大柱、姜二柱走了进来。
“范建国！
你儿子病好了，我们春华的心也尽到了，我闺女嫁给你儿子两年，没享过一天福，倒是跟着你们欠了一屁股债！
明了说吧，春华要和田娃子的离婚。”
姜春华的母亲王桂兰说道。
范建国愣了一下，“亲家，有话好好说，别在门口吵吵。”
李秀兰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一看这阵仗，赶紧上前拉王桂兰：“亲家，有话进屋说，让人看笑话。”
“看笑话？
我现在还有什么笑话可看的！”
王桂兰说，“我闺女才二十八岁，凭啥跟你家田娃子这个病秧子过一辈子？
你们家把积蓄都花光了，还借了那么多债，我不能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
范田的两个哥哥听到院子里面的声音，从侧房跑出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弟弟怎么就成病秧子了？”
“就是病秧子，就这么说了，你要咋地？”
王桂兰的两个儿子站出来护着母亲。
吵了一会，范强跟姜二柱打在了一起，王桂兰见了，捡起地上的扫把就往李秀兰身上打：“都是你这个老虔婆，教出来的儿子不是好东西！
坑我闺女！”
范田躺在里屋的床上，听着外面的打骂声、摔东西声，还有母亲的哭声，气得浑身发抖。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口，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了，椅子倒在地上，暖水瓶的碎片撒了一地，范刚的脸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姜大柱的嘴角也破了，流着血；范强的胳膊被姜二柱拧着，疼得额头首冒汗；母亲被王桂兰追着打，父亲想拦都拦不住。
“够了！”
范田用尽全身力气喊。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王桂兰手里的扫把还举在半空中，看见范田扶着墙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怵，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个病秧子，我告诉你，这婚必须离，不然我……离！”
范田打断她的话，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离就离！
谁不离谁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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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也赶紧跑过来，病房外的医生听到动静，拿着听诊器匆匆赶来，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首的线条突然跳动起来，发出“滴滴”的声响，频率越来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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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摘下听诊器，满脸的不可思议，“心压居然缓解了，心脏功能也在恢复，这种情况我从业十几年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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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范田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还借了亲戚朋友一屁股债，而他的妻子姜春华，就是在他走之前半个月，提出了离婚。
这一世，段飞借范田的身体重生了，命运竟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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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心里也感到了不舍，范田是自己的发小，两人的关系极好，因此段飞心里很难受，似乎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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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李秀兰坐在旁边，一路上不停地叮嘱让范强慢些骑，別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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