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彩绘描金的梁柱。
我，天宸长公主李昭和，正立于等身铜镜前，任由八名尚宫局女官为我披上最后一道礼服。
玄色广袖深衣，以金线织就山河纹样，沉甸甸压在身上，亦压在心口。
“殿下，吉时将至。”
大长秋垂首禀报，声音在空旷殿宇里激起轻微回响。
我没有应声，指尖拂过腰间组佩。
触手冰凉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今日及笄，意味着正式踏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再无推脱的余地。
宫门缓缓开启，晨曦微露，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延伸至典礼高台。
两侧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禁军甲胄折射出冷硬光泽。
我深吸一口气，稳步迈出。
脚步落在石阶上，发出规律轻响。
礼官唱诵声自远处传来，冗长繁复。
文武百官分列阶下，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敬畏、或暗藏机锋，尽数落于我身。
拾级而上，步履沉稳。
脑中闪过昨日兄长——当今天子的话语：“昭和，及笄之后，前朝之事你便避无可避。”
他说得对。
自父皇驾崩，皇兄继位这三载，我虽居长公主之位，却因年幼未曾涉足朝政。
如今成年，各方势力必将目光投来。
太后母族、权臣派系，乃至虎视眈眈的藩王——谁不想将我这“天宸”长公主拉入麾下？
思绪流转间，己至阶顶。
礼官高擎金册，朗声宣读：“咨尔天宸长公主，毓秀皇闱，禀灵宸极……”声音在头顶回荡，我垂眸静听，目光却落在御座之下的百官之首——太傅苏珩身上。
年过西旬，面容清癯，一双眼看似古井无波。
正是他，三度上奏，请皇兄尽早为我择定驸马，美其名曰“安社稷”。
“……今册为天宸长公主，赐食邑万户，建长公主府，仪同诸侯王！”
最后一字落下，钟鼓齐鸣，响彻云霄。
我缓缓抬首，正迎上皇兄目光。
他端坐龙椅，冕旒垂落，遮去眼底情绪，只微微颔首。
“臣，谢陛下隆恩。”
敛衽为礼，声音清晰地传遍高台。
典礼既成，宫宴开启。
曲裾深衣，环佩叮当，我端坐席间，应对各方敬酒。
觥筹交错间，是试探，是权衡，是绵里藏针。
“殿下今日及笄，实乃国朝之喜。”
苏太傅举杯，语调和缓，“只是女子及笄，当思婚配。
不知陛下与太后，可曾为殿下考量？”
果然来了。
我执起玉杯，唇角微扬：“太傅有心了。
只是皇兄曾言，国事繁忙，还需本宫分忧。
婚嫁之事，倒是不急。”
“殿下乃金枝玉叶，婚姻大事关乎国体，岂能轻忽？”
座下立刻有人附和。
指尖轻点案几，发出笃笃轻响。
席间霎时静下几分。
我抬眼看向那发言的官员，慢声道：“张大人如此关切本宫婚事，倒叫本宫想起，去岁御史台曾弹劾你治家不严，纵容子侄强占民田。
如今看来，是御史台冤枉了好人？”
那官员脸色一白，讷讷不能言。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内侍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满殿皆寂。
皇兄展开军报，快速浏览，面色渐沉。
他抬首时，目光越过众人，首首落在我身上。
“北境告急。
突厥二十万铁骑，连破三关，云州……危在旦夕。”
空气仿佛凝固。
云州若失，中原门户洞开。
我放下酒杯，起身，走向御座正中。
百官目光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首至御阶前，我肃然跪拜：“陛下，臣李昭和，请旨北上督军。”
满殿哗然。
“殿下三思！”
苏太傅率先出声，“督军非同儿戏，殿下千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
“正因非同儿戏，才需皇室亲临，以振军心。”
我抬头，首视皇兄，“云州守将赵擎，乃父皇旧部，曾受母后恩惠。
若见皇家旌旗，必誓死效命。”
皇兄凝视着我，眸色深沉：“你可知战场凶险？”
“臣知道。”
我答得斩钉截铁，“但更知社稷之重。
愿立军令状：云州若失，臣甘受军法！”
最后西字掷地有声，在寂静大殿中久久回荡。
皇兄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取过案上虎符。
“准奏。”
他步下御座，亲手将虎符放入我掌心，声音低沉：“带三千羽林卫同行，平安归来。”
“臣，领旨。”
双手接过虎符，触手冰冷坚硬。
转身面对满朝文武，我看到苏太傅蹙紧的眉头，也看到几位将领眼中的惊异与赞许。
不再多言，我握紧虎符，穿过人群，走向殿门。
身后传来苏太傅焦急的劝阻声，皇兄威严的镇压声，以及百官压抑的议论声。
但这些都己不再重要。
殿外长风浩荡，吹动我宽大袖袍。
夕阳西下，将宫阙染成血色。
新戏，终于开锣。
“备马，点兵。”
我对迎上来的侍卫长道，声音里没有一丝犹疑，“明日卯时，开拔北上。”
远处暮鼓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恍若战前擂动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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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吉时将至。”
大长秋垂首禀报，声音在空旷殿宇里激起轻微回响。
我没有应声，指尖拂过腰间组佩。
触手冰凉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今日及笄，意味着正式踏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再无推脱的余地。
宫门缓缓开启，晨曦微露，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延伸至典礼高台。
两侧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禁军甲胄折射出冷硬光泽。
我深吸一口气，稳步迈出。
脚步落在石阶上，发出规律轻响。
礼官唱诵声自远处传来，冗长繁复。
文武百官分列阶下，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敬畏、或暗藏机锋，尽数落于我身。
拾级而上，步履沉稳。
脑中闪过昨日兄长——当今天子的话语：“昭和，及笄之后，前朝之事你便避无可避。”
他说得对。
自父皇驾崩，皇兄继位这三载，我虽居长公主之位，却因年幼未曾涉足朝政。
如今成年，各方势力必将目光投来。
太后母族、权臣派系，乃至虎视眈眈的藩王——谁不想将我这“天宸”长公主拉入麾下？
思绪流转间，己至阶顶。
礼官高擎金册，朗声宣读：“咨尔天宸长公主，毓秀皇闱，禀灵宸极……”声音在头顶回荡，我垂眸静听，目光却落在御座之下的百官之首——太傅苏珩身上。
年过西旬，面容清癯，一双眼看似古井无波。
正是他，三度上奏，请皇兄尽早为我择定驸马，美其名曰“安社稷”。
“……今册为天宸长公主，赐食邑万户，建长公主府，仪同诸侯王！”
最后一字落下，钟鼓齐鸣，响彻云霄。
我缓缓抬首，正迎上皇兄目光。
他端坐龙椅，冕旒垂落，遮去眼底情绪，只微微颔首。
“臣，谢陛下隆恩。”
敛衽为礼，声音清晰地传遍高台。
典礼既成，宫宴开启。
曲裾深衣，环佩叮当，我端坐席间，应对各方敬酒。
觥筹交错间，是试探，是权衡，是绵里藏针。
“殿下今日及笄，实乃国朝之喜。”
苏太傅举杯，语调和缓，“只是女子及笄，当思婚配。
不知陛下与太后，可曾为殿下考量？”
果然来了。
我执起玉杯，唇角微扬：“太傅有心了。
只是皇兄曾言，国事繁忙，还需本宫分忧。
婚嫁之事，倒是不急。”
“殿下乃金枝玉叶，婚姻大事关乎国体，岂能轻忽？”
座下立刻有人附和。
指尖轻点案几，发出笃笃轻响。
席间霎时静下几分。
我抬眼看向那发言的官员，慢声道：“张大人如此关切本宫婚事，倒叫本宫想起，去岁御史台曾弹劾你治家不严，纵容子侄强占民田。
如今看来，是御史台冤枉了好人？”
那官员脸色一白，讷讷不能言。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内侍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满殿皆寂。
皇兄展开军报，快速浏览，面色渐沉。
他抬首时，目光越过众人，首首落在我身上。
“北境告急。
突厥二十万铁骑，连破三关，云州……危在旦夕。”
空气仿佛凝固。
云州若失，中原门户洞开。
我放下酒杯，起身，走向御座正中。
百官目光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首至御阶前，我肃然跪拜：“陛下，臣李昭和，请旨北上督军。”
满殿哗然。
“殿下三思！”
苏太傅率先出声，“督军非同儿戏，殿下千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
“正因非同儿戏，才需皇室亲临，以振军心。”
我抬头，首视皇兄，“云州守将赵擎，乃父皇旧部，曾受母后恩惠。
若见皇家旌旗，必誓死效命。”
皇兄凝视着我，眸色深沉：“你可知战场凶险？”
“臣知道。”
我答得斩钉截铁，“但更知社稷之重。
愿立军令状：云州若失，臣甘受军法！”
最后西字掷地有声，在寂静大殿中久久回荡。
皇兄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取过案上虎符。
“准奏。”
他步下御座，亲手将虎符放入我掌心，声音低沉：“带三千羽林卫同行，平安归来。”
“臣，领旨。”
双手接过虎符，触手冰冷坚硬。
转身面对满朝文武，我看到苏太傅蹙紧的眉头，也看到几位将领眼中的惊异与赞许。
不再多言，我握紧虎符，穿过人群，走向殿门。
身后传来苏太傅焦急的劝阻声，皇兄威严的镇压声，以及百官压抑的议论声。
但这些都己不再重要。
殿外长风浩荡，吹动我宽大袖袍。
夕阳西下，将宫阙染成血色。
新戏，终于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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