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风就醒了。
窗外的雪己经停了，天空放晴，露出一片清冷的湛蓝。
他悄悄起身，生怕惊动了睡在隔壁的父母和夜行，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昨晚他就把要带的东西整理好了：一套内衣、二十几个铜板，还有别在腰后的柴刀。
今天去镇上，他要再买些硬面馒头当干粮，再备点止血的草药 —— 黑松林里不安全，万一遇到野兽，也好有个应急。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铜板，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
轻轻推开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鸡窝里传来几声微弱的鸡鸣。
他没去厨房找吃的，怕被母亲撞见又要唠叨，只是喝了几口缸里的凉水，便裹紧了棉袄，朝着镇上去的方向走去。
从村子到镇上要走一个时辰的路，雪后路面结了冰，又滑又硬，走起来很费劲。
林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碴子，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啸的寒风。
他想起上一世，也是这条路上，他背着受伤的老兵往镇上跑，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能救更多人。
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传来了说话声。
林风抬头一看，是村里的李叔和他儿子李狗蛋，正拉着一辆板车往镇上走，板车上装着一些山货。
李叔看到林风，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林风啊，这么早去镇上干啥？”
林风脚步没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买点东西。”
他不想和村里人多打交道，尤其是李叔 —— 上一世在祠堂前，李叔说他 “亲眼看到林风把夜行推到地上，抢了夜行的功劳”，可实际上，那天李叔根本就没去镇妖关。
李狗蛋大概十岁左右，看到林风，突然指着他喊道：“爹，就是他！
上次你说的，抢夜行哥哥功劳的坏家伙！”
李叔脸色一变，赶紧捂住李狗蛋的嘴，尴尬地对林风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有说话，径首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能感觉到李叔和李狗蛋的目光落在他背上，有尴尬，有不屑，还有幸灾乐祸。
这些目光，上一世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可现在，他只觉得麻木。
继续往前走，路上遇到的村民越来越多。
有人和他打招呼，语气敷衍；有人假装没看见，把头扭到一边；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林风全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脚步不停地朝着镇上走去。
终于到了镇上，镇口的牌坊下挂着红灯笼，虽然己经过了年，却还透着几分热闹。
街上己经有不少商贩开始摆摊了，卖包子的、卖杂货的、卖草药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风先去了街角的包子铺，买了十个硬面馒头。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认识林风，笑着问道：“林风啊，买这么多馒头干啥？
家里来客人了？”
“不是，” 林风接过馒头，装进随身的布兜里，“自己吃。”
掌柜的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知道林家的情况，也听说了林风 “抢弟弟功劳” 的事，只是他为人厚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林风冷嘲热讽。
买完馒头，林风又去了街尾的草药铺。
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掌柜的正在整理草药。
林风走到柜台前，说道：“掌柜的，给我来点止血的草药。”
掌柜的抬起头，看到林风，皱了皱眉：“你要止血草药干啥？
受伤了？”
“没有，” 林风摇摇头，“备着用。”
掌柜的看了林风一眼，没再多问，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草药，递给林风：“这是三七，止血效果好，你拿去吧。”
“多少钱？”
林风掏出铜板。
“不用了，” 掌柜的摆摆手，“不值几个钱，你拿去吧。”
林风愣了一下，上一世他来买草药，掌柜的也是这样，没收他的钱。
那时候他还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可现在，他只觉得愧疚。
他知道，掌柜的是个好人，可这一世，他要离开这里，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而且，妖潮来临的时候，镇上也会有危险，他却没办法提醒掌柜的 —— 他己经决定了，不再管这里的任何事。
“谢谢掌柜的。”
林风接过草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了草药铺。
离开草药铺，林风又去了铁匠铺。
他想把腰后的柴刀磨得锋利一点，万一遇到野兽，也能多一分保障。
铁匠铺的王铁匠正在打铁，看到林风进来，停下手里的活，笑着问道：“林风啊，来干啥？”
“王叔，能帮我磨一下刀吗？”
林风把柴刀从腰后解下来，递给王铁匠。
王铁匠接过柴刀，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刀都锈成这样了，还能用吗？”
“能，” 林风点点头，“磨锋利就行。”
王铁匠没再多问，拿起柴刀走到磨石前，倒上水，开始打磨。
火花溅起，锈迹一点点被磨掉，露出里面的金属光泽。
林风站在一旁，看着王铁匠的动作，心里想起了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他来铁匠铺拉风箱，王铁匠很照顾他，经常给他留吃的，还教他怎么打铁。
后来他 “抢弟弟功劳” 的事传开了，王铁匠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冷淡，只是偶尔会叹气，说他 “太傻了”。
“林风啊，” 王铁匠一边磨刀，一边开口说道，“我听说你爹最近到处跟人说，夜行要去镇妖关杀妖怪，还要当英雄？”
林风心里一紧，随即平静地说道：“嗯，我爹喜欢这么说。”
“你就不生气？”
王铁匠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林风，“那镇妖关，去年你还跟我说起过，说那里危险，你想去守关隘。
现在你弟弟要去当英雄，你却被人说成抢功劳的，你就甘心？”
林风沉默了片刻，说道：“甘心。”
王铁匠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你爹偏心，村民糊涂，你可不能自己委屈自己啊。”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磨石上的柴刀。
他知道王铁匠是为他好，可他己经决定了，不再为这些事生气，不再为这些事委屈自己。
很快，柴刀磨好了。
王铁匠把柴刀递给林风：“你试试，锋利得很。”
林风接过柴刀，挥了挥，刀刃划破空气，发出 “呼呼” 的声响。
确实很锋利。
“谢谢王叔。”
林风把柴刀别回腰后。
“不用谢，” 王铁匠摆摆手，“以后要是有啥难处，就来镇上找我。”
林风点点头，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他知道，王铁匠是真心对他好，可这一世，他可能再也用不上这份好意了。
离开铁匠铺，林风准备回家。
他己经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再留在镇上，说不定会遇到父亲和夜行。
他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可刚走到街中间，就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林风本来不想凑热闹，可听到人群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他的脚步还是停住了。
他挤过人群，看到父亲林大山正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大声念着什么。
夜行站在他身边，穿着新棉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周围的村民都在拍手叫好，还有人对着夜行竖起大拇指，说着 “英雄少年将来有出息” 之类的话。
林风仔细一听，才知道父亲是在念一封 “推荐信”，说是要推荐夜行去镇守镇妖关，还说夜行 “胆识过人，武艺高强”，一定能守住镇妖关，保护大家的安全。
看到这一幕，林风的心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上一世，父亲就是这样，到处为夜行造势，让所有人都相信夜行是 “英雄少年”。
而他，却成了人人唾弃的 “抢功小人”。
人群里，有人看到了林风，小声议论起来：“你看，那不是林风吗？”
“就是他，抢他弟弟功劳的那个。”
“真不要脸，还好意思来镇上。”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林风的心上，可他却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转身跑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高台上的父亲和夜行，看着周围欢呼的村民。
他知道，这些人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妖潮来临的时候，夜行根本就守不住镇妖关，到时候，他们所谓的 “英雄少年”，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而他们，也会陷入灭顶之灾。
林大山也看到了林风，脸色一变，对着人群喊道：“大家别理他！
他就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大家别被他影响了心情！”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还有人朝着林风扔石子。
林风没有躲，任由石子砸在他身上，不疼，却很麻木。
他转身，慢慢挤出人群，朝着村外走去。
背后的欢呼声、议论声、嘲笑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风中。
走在回村的路上，林风的脚步很稳，很坚定。
他知道，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个让他伤心、让他绝望的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村里，林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村后的山坡上。
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能看到远处的镇妖关，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矗立在那里。
林风坐在雪地上，从布兜里拿出一个硬面馒头，慢慢啃着。
馒头很硬，硌得牙生疼，可他却吃得很认真。
他知道，这是他在这个村子里吃的最后几顿饭了。
吃完馒头，林风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远处的镇妖关。
他想起了上一世在镇妖关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战死的老兵，想起了自己拼死杀妖的场景。
那些记忆，曾经让他热血沸腾，让他觉得自豪，可现在，却只剩下一片冰冷。
“镇妖关，再见了。”
林风轻声说，“村民们，再见了。
林家，再见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朝着村子走去。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回到家，父母和夜行还没回来，大概还在镇上为夜行造势吧。
林风回到自己的屋里，把买的馒头和草药放好，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没有睡着，而是在心里默念着：“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林风的脸上，没有了过去的痛苦和不甘，只剩下一片平静和坚定。
他知道，明天，他将迎来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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