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诀沐风上官婉完结版免费小说_完本小说大全苍玄诀沐风上官婉

祭天大典前一日，凌晨。

小院里死寂无声，连虫鸣都己冻结。

小白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任由掌心的伤口凝结出丑陋的血痂。

他用一截还算干净的布条，笨拙地、一圈圈地将手掌包裹起来，动作机械而麻木。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没有边际的噩梦。

刑奴甲狞笑的脸，忠叔被拖走时绝望而恳切的眼神，都在他脑中反复冲刷。

风……清……那两个无声的口型，是忠叔用生命掷出的最后一道谜题，也是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焦灼。

他一遍遍地回想，沐府中可有叫“风清”的人？

或是某个名为“风清”的地点？

没有，全然没有印象。

这焦躁让他无法安坐。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冰冷的玉佩。

在黑暗中，它仿佛一枚凝固的血泪，触手生寒。

他握紧它，那刺骨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竟奇迹般地压下了他体内燃烧的燥火。

不祥的预感，如蛛网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必须去确认忠叔的下落。

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一线微光刺破地平线。

小白推开房门，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远处，沐府的主道上己经有了人影。

仆役们正忙碌地挂上为大典准备的赤金灯笼，他们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麻木与敬畏的表情，没有人敢往他这个晦气的偏院多看一眼。

这个世界，己经开始为明日的盛典而运转，仿佛昨夜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肮脏与罪恶，从未发生过。

小白垂下眼帘，将自己缩回阴影里，沿着最偏僻的小径，走向洗衣房。

那是忠叔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

洗衣房的后院，弥漫着皂角与水汽的潮湿味道。

几个粗壮的仆妇正在捶打衣物，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而在角落里，两个穿着体面、地位显然更高的侍女，正一边晾晒着精致的丝绸，一边低声闲聊。

小白将自己藏在了一垛柴火之后，屏住了呼吸。

“……真是晦气，一大早就听说死了人。”

一个面容刻薄的侍女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另一个接口道，“不过也是活该！

听说了吗？

就是昨晚那个偷东西的老奴才，畏罪了！

自己失足从后山鹰愁崖上摔下去了，摔得脑浆都出来了！”

畏罪……失足……脑浆都出来了……侍女那幸灾乐祸的语调，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一字一顿地钉进了小白的耳朵里。

“摔死了才好！”

先前的侍女哼了一声，“一个下等的老贼，死了也干净。

省得脏了主母的眼，还玷污了咱们沐府的名声。”

小白靠在柴火垛上，如坠冰窟。

他听见自己的血液在奔流，又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眼前那两个侍女开合的嘴唇，那轻蔑的、鄙夷的神情，都变成了一幅幅缓慢而无声的画。

他知道了。

“失足”，只是上官婉赐予忠叔的、一个体面的谎言。

为了给他送信，那个佝偻着背、总是对他露出温暖笑容的老人，被他们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他藏在阴影里，身体剧烈地颤抖，抖得几乎要散架。

可他的脸上，没有泪，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只是抖着，像一头在冰天雪地里濒死的孤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控制住那股足以撕裂身体的痉挛，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迎面，几个衣着光鲜的沐氏旁系子弟谈笑着走来，为首那人，正是过去时常带头欺凌他的远亲。

那人见到小白，眉头立刻皱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见小白挡在路中间，便极不耐烦地上前，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

“杂种也配走这条路？

滚回你的狗窝去！

别误了我们去观礼的好时辰！”

身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刺入小白的耳膜。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去看那人一眼。

他只是默默地、顺从地让开了道路，像路边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他那双眼睛，却在垂下的发丝间，不经意地扫过了那群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怨毒，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虚无。

为首的子弟被那眼神看得莫名一悸，仿佛被什么阴冷的毒蛇盯上，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心底发虚，嘴上却更凶了：“看什么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骂骂咧咧声中，那群人簇拥着走远了。

小白重新回到那间被他称之为“家”的、阴冷的“狗窝”。

他关上门，背靠着粗糙的门板，力气被抽干一般，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他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忠叔温暖的面容。

侍女恶毒的话语。

旁系子弟轻蔑的嘴脸。

母亲冰冷的牌位。

一幕幕，一声声，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撕扯，最终，一切喧嚣都沉寂下去，所有的情感都被冻结，所有的痛苦与仇恨都坍缩成了一个点。

一个绝对冰冷、绝对坚硬的点。

他想，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站起身，走到母亲的牌位前。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拂去牌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轻声说：“娘，孩儿不孝，不能再为您守灵了。”

他从床底的破箱子里，拿出一个早己准备好的、干净的布包，开始将那块无名的牌位，小心翼翼地、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

这是一个与过去诀别的仪式。

从今往后，他将踏上一条尸山血海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