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司,被一份“高效沟通”规则清单控制了。
清单说,会议室里,发言必须使用“赋能”、“闭环”之类的热词,否则就会被“优化”。
更要命的是,每十分钟,我们就要匿名投票,送一个“沟通效能最低”的同事上路。
老总的侄子指着我的鼻子:“程飞,这次投票,你不投那个刺头,下一个‘被优化’的就是你!”
我瞥了一眼他,然后对着空气说:“系统,给我分析一下‘草包’这个词,能赋能出几种闭环?”
下一秒,会议室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血红的大字。
“警告:检测到违规级沟通黑话,系统即将过载。”
我笑了,原来这游戏的BUG,是我自己。
“程飞,又是你,票数最高。”
秦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一块冰掉进另一块冰里。
她指了指我背后的大屏幕。
我的名字,程飞,高高挂在榜首。
鲜红的数字“7”扎在名字后面,像一把刀。
会议室里一共就剩八个人了。
这意味着,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我。
空气里有种黏糊糊的味道,是廉价香水和恐惧混在一起发酵。
规则说,票数最高的人,要被“优化”。
没人知道“优化”是什么,因为前两个被优化的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椅子还在,人没了。
连一声尖叫都没有。
我盯着那个“7”,感觉有点好笑。
就在半小时前,我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在为一场名为“关于提升团队内驱力及打造高效沟通矩阵的战略启动会”的狗屁会议,准备我的摸鱼姿势。
我甚至还泡了一杯枸杞红枣茶。
结果,会议室的门自动锁死。
墙上的投影仪自己亮了。
一行冰冷的黑体字,像是老板的脸。
欢迎来到“效能提升”特别会议
规则一:任何发言,都必须包含至少三个本年度集团热词包括但不限于:赋能、闭环、抓手、颗粒度、顶层设计、组合拳……
规则二:会议每进行十分钟,将进行一次匿名投票,评选出一位“沟通效能最低”的同事。
规则三:得票最高者,将即刻被“优化”。
祝各位,高效沟通,前程似锦。
一开始,没人当回事。
技术部的老王,一个老实巴交的程序员,他第一个站起来。
“这谁的恶作劇?我要报警!”
他话音刚落,人就没了。
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闪了一下,就那么没了。
他的保温杯还冒着热气。
所有人都懵了。
第二个是前台的小丽,她吓哭了。
“呜呜呜……妈妈……”
她也没了。
哭声戛然而止。
大家这才明白,这不是玩笑。
这是一个会吃人的会议室。
于是,这场荒诞的表演开始了。
每个人都拼了命地往外蹦那些平时听了就想吐的词。
“我认为,”财务主管李姐扶了扶眼镜,“我们应该从顶层设计的角度,拉齐颗粒度,形成一套有效的组合拳,来赋能我们接下来的业务闭环。”
她说得又快又急,像在念一段保命的经文。
秦总,我们这个分公司的老大,她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
好像就算天塌下来,她的PPT也得讲完。
她清了清嗓子,“李姐的思考很有深度,但这只是一个抓手。我们真正的痛点,是如何将这套打法进行规模化地沉淀,而不是停留在纸面上。”
我全程没说话。
因为我不会。
我这人说话直,我怕我一开口,说的不是“赋能”,而是“我去年买了个表”。
所以我低着头,假装在认真做笔记。
第一轮投票,死的那个是刚毕业的实习生。
他太紧张了,一句话说了五个“赋赋赋能”,被系统判定为无效沟通。
第二轮投票,就是现在。
我成了众矢之的。
因为我一言不发。
在他们看来,不说话,就是沟通效能最低。
秦总的侄子,也是我们部门的的关系户,张伟,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刚刚就是他上蹿下跳,说我不尊重这场重要的会议,没有为团队赋能。
他说得唾沫横飞,嘴里全是“抓手”“闭环”。
我当时真想拿我手里的笔记本,给他的人生做一个物理闭环。
“程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秦总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惋惜”。
我知道,她其实巴不得我赶紧消失。
我这种不听话的老油条,早就该被“优化”了。
我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他们脸上,是伪装出来的严肃,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们觉得,死一个我,他们就能多活十分钟。
真是……一群可爱的显眼包啊。
我能说什么?
难道要我说:“各位,我觉得这个抓手不太对,我们应该换个姿势来赋能这个闭环”?
我做不到。
我觉得恶心。
就在我准备放弃,等着被“优化”的时候。
脑子里,叮的一声。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极度‘职场不适’环境,‘职场显眼包现形系统’已激活。
新手任务:请在本次投票中存活下来。
任务奖励:开启‘语言解析’功能。
我愣住了。
系统?
我?
二十八年了,除了坐公交车系统提示我“老年卡”,我的人生就没遇上过这么玄幻的事。
“程飞?”秦总催促道。
大屏幕上,一个三十秒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时间一到,我就会像老王和小丽一样,人间蒸发。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看着秦总,又看了看她旁边的张伟。
我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整个会议室都听得见。
“在被优化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关于刚才张伟总监的发言,我有一些不同的颗粒度想要对齐一下。”
“他刚才的发言,看似打出了一套漂亮的组合拳,但底层逻辑的抓手,其实并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闭环。”
我说得很慢。
每说一个恶心的词,我都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抽筋。
但奇迹发生了。
我没消失。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张伟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理他,继续说: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秦总。像这种只有顶层设计,却完全无法赋能一线员工的发言,它的沟通效能,真的就比沉默更高吗?”
说完,我坐下了。
心里像吞了一百只苍蝇。
全场死寂。
倒计时还剩三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总身上。
我把皮球,踢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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