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眼前晃过的不是人生中那些模糊的美好片段，
而是母亲在政审领导面前那张带着“谦虚”笑容的脸。“我们家小芸啊，懒着呢，
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啥也不会干，脾气还倔，真要是进了单位，
怕是给领导添麻烦……”她语气里的“自谦”，在我听来，字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进心脏最深处。就是这番话，让我在公务员面试第一、眼看就要“上岸”的节骨眼上，
栽了个粉身碎骨。政审不合格，理由是“家庭反映其生活能力差，性格有缺陷，
恐不适应工作”。我去找母亲理论，她却一脸委屈：“妈这不是谦虚吗？做人不能太张扬，
我这是为你好，怕你太骄傲自满！再说了，就算这次不成，下次再考嘛，有啥大不了的？
”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我仅存的希望。那之后，
我的人生像是被按下了加速衰败键。失去了那个稳定的铁饭碗，我只能到处打零工。
做过餐馆服务员，被油腻的老板克扣工资；摆过地摊，被城管追得像丧家之犬；进过小工厂，
没日没夜地加班，手指被机器轧出一道深深的疤痕。我东奔西走，居无定所，
尝尽了人间冷暖。累到极致的时候，躺在潮湿的出租屋里，我总会想起那个夏天，
如果母亲没有说那些话，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我怨过，恨过，可她是我妈。
每次我想彻底断绝关系，她又会带着哭腔打来电话，说自己老了，身体不好，
只有我一个女儿。心软，是我这辈子最没用的软肋。就这样，
在无休止的奔波和压抑的怨恨中，我熬到了油尽灯枯。六十五岁，不算长，也不算短，
可我这辈子，好像就为了印证母亲那句“啥也不会”而活，活得像个笑话。弥留之际，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像极了我无数个夜晚无声的眼泪。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黑暗便彻底吞噬了我。
一、重生“铃铃铃——”尖锐的手机铃声猛地将我从混沌中拽了出来。我费力地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老旧的碎花床单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肥皂味。这不是我最后住的那个阴冷潮湿的出租屋。
这是……我结婚前住了二十多年的卧室？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墙上贴着早已过气的明星海报，书桌上堆着几本公务员考试复习资料，
桌角的日历赫然显示着——202X年6月18日。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几乎要冲破胸腔。这个日期……我颤抖着手摸向枕头底下，掏出了那部老旧的翻盖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备注是“人社局”。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按下了接听键。“喂，请问是林芸女士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是……我是。”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恭喜你，
林芸女士，你通过了我们单位的面试环节，请你在规定时间内准备好相关材料，
等待后续的政审通知。”轰——像是有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面试通过了……我真的……重生了？回到了我刚得知面试通过，距离政审还有一周的时候！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因为政审失败而带来的痛苦、挣扎、绝望，
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母亲那张“谦虚”的脸，再次在我眼前浮现。不！这一次，
绝不能重蹈覆辙！我死死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传来一阵刺痛，这刺痛却让我更加清醒。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必须牢牢抓住。
我要改变命运，我要让那些嘲笑、那些苦难，都滚蛋！“林芸女士？你还在听吗？”“在！
我在！谢谢！谢谢通知！”我连忙回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哽咽。挂了电话，
我瘫坐在床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这不是悲伤的泪，
而是混杂着狂喜、庆幸和后怕的泪。前世的苦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小芸！小芸！
醒了没？快出来吃饭了！”门外传来母亲李桂兰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我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来了。这一世，我要正面迎战。
二、初次交锋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客厅里，母亲李桂兰正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
父亲林建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出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期待。“醒啦？
刚才是不是人社局打电话来了？”父亲放下报纸，急切地问。“嗯。”我点点头，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爸，妈，我面试过了。”“真的？！”父亲猛地站起来，
脸上露出巨大的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女儿行！”他激动地在原地走了两步，
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小芸！这下可算熬出头了！”李桂兰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脸上却没有太多惊喜，反而皱了皱眉：“面试过了？只是面试过了而已，还有政审呢，
别高兴得太早。”前世，她也是这样。在我告诉她面试通过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不是祝贺，
而是泼冷水。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妈说得对，还有政审，
所以接下来更要小心。”“小心有什么用？”李桂兰把菜放在桌上，
语气带着惯有的“谦虚”，“咱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没什么背景，政审能不能过，
还得看人家领导怎么看。再说了，小芸你也确实有不少毛病，到时候领导要是问起来，
可别让人觉得咱们不实在。”来了！几乎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我端起桌上的水杯，
喝了一口水，压下心头的火气，抬眼看向李桂兰，认真地说：“妈，政审很重要，
关系到我能不能被录取。领导问起我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心里得有数。
”李桂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跟她说话。以前的我，
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很少反驳。“我能说什么？”她立刻拉下脸，“我还能撒谎不成？
做人要诚实，这是我从小教你的！”“诚实不代表要贬低自己的女儿。”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妈，我知道您喜欢谦虚，觉得自夸不好。但在政审这种场合，
谦虚过度就是自毁前程。领导想知道的是我的优点，是我能不能胜任工作，
而不是听您说我有多懒，多没用。”“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李桂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我什么时候说你没用了？我那是谦虚！是为了你好！怕你太骄傲！”“为我好？”我笑了，
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妈，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就请您在政审的时候，多说说我的优点。
比如我学习努力，做事认真，有责任心。这些都是事实，不是自夸。
”“你……”李桂兰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我看你是面试过了，
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敢教训起你妈来了！”“爸，”我没有再跟李桂兰争辩，
而是转向父亲，“您也觉得，政审的时候，应该实事求是地说我的优点，对吗？
”父亲夹在我们中间，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小芸说得对，政审是大事，
该说优点的时候就得说。桂兰，小芸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到时候就少说点那些有的没的，
多夸夸她。”“我夸她？我夸她什么？夸她在家懒得不动弹？夸她脾气倔？
”李桂兰不依不饶，似乎不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就不甘心。“妈！”我猛地提高了声音，
前世的怨恨和这一世的决心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最后跟您说一次，政审那天，您要是敢在领导面前说一句贬低我的话，影响了我的政审，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您！”说完，我不再看她震惊的表情，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门外传来李桂兰委屈的哭声和父亲无奈的劝说声。我靠在门后，
背抵着冰冷的门板，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只是第一步。我知道，说服母亲没那么容易。
她那深入骨髓的“谦虚”，其实是一种自卑，一种见不得自己孩子比别人好的扭曲心理。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三、步步为营接下来的几天，
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李桂兰不再主动跟我说话，偶尔看我的眼神，也带着点怨气和不服气。
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尽量在饭桌上说些缓和气氛的话。我知道，
母亲心里肯定还憋着一股劲。她那种人，认定的事情，很难轻易改变。我不能掉以轻心。
政审通知很快就来了，定在三天后，会有两位领导上门走访。这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