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下的城市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产科的寂静。

林小满推着抢救车在走廊狂奔，橡胶车轮在环氧地坪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她轮岗产科的第七天，护士服口袋里还揣着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此刻己经被体温烘得半融。

"产妇血氧饱和度掉到80%！

""准备气管插管！

""联系血库再调2000ml红细胞！

"此起彼伏的指令声里，林小满看见手术室门缝溢出的血水正顺着地漏打转。

她握紧冷得发颤的手指，口罩下的呼吸在护目镜上凝成白雾。

三天前在护士站听到的八卦突然在耳边炸开——羊水栓塞，死亡率80%的产科死神。

无影灯下忽然传来金属坠地的脆响。

"顾医生！

"林小满下意识抬头，正撞进一双淬着寒星的眼睛。

男人戴着浅蓝色手术帽，医用口罩勒出高挺的鼻梁，被血迹染红的手术衣下隐约可见绷紧的肩线。

他握着血管钳的右手悬在半空，暗红血珠顺着银色器械滴落在无菌单上。

"愣着干什么？

加压输血器！

"声音像浸过冰水的手术刀。

抢救车第三层抽屉，林小满准确摸到那个浅黄色装置。

这是她昨晚背了半宿的新型设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当她将输血管接入产妇静脉时，余光瞥见监护仪上渐渐回升的血压曲线。

凌晨西点十七分，手术室顶部的电子钟泛着幽蓝的光。

林小满跪在手术台尾端做子宫按摩，温热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溢出，将乳胶手套染成诡异的粉橘色。

她忽然想起护理课上老师说的话：产科护士的手，是托着两条生命的天平。

"肾上腺素0.5mg静推！

"顾明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小满感觉到小腿传来蚁爬般的麻痹感，却不敢调整跪姿。

产妇苍白的脚踝在她掌心微微抽搐，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当晨曦染红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时，林小满正在给心电监护更换电极片。

她的护士服前襟留着大片褐色血渍，发丝从燕尾帽里溜出来黏在颈侧。

床上昏迷的产妇胸口规律起伏，新生儿在隔壁暖箱里发出小猫似的啼哭。

"处理得不错。

"低沉男声惊得她险些碰掉输液泵。

顾明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白大褂纤尘不染，仿佛昨夜浴血奋战的是另一个人。

他垂眸查看输液卡时，林小满注意到他睫毛上凝着细小的血珠。

"加压输血器的安装速度比某些资深护士还快。

"他拿起床尾的护理记录，"在器械科轮过岗？

""实习期跟过三个月设备维护。

"林小满攥紧手中的酒精棉片，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格外刺鼻。

她看着对方在医嘱单上签下凌厉的字迹，发现他左手无名指有道陈年旧疤，像月牙嵌在冷白皮肤上。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走廊传来早班护士的脚步声。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呼吸机屏幕时，林小满才惊觉他们就这样静静站了十分钟。

而顾明远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听诊器耳环，正随着他的动作泛着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