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单:刹车失灵的面包车林默的扳手在油管接口上拧了第三圈时,
汽修厂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他一肩膀。九月的风带着秋老虎的余温,混着机油味扑过来,
他抬头抹了把汗,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车间门口,正往他这边瞅。“爸,
不是让你在休息室待着吗?” 他直起身,手里的油污蹭在工装裤上,晕开一小片黑。
“看你忙完没。” 父亲笑了笑,拐杖头在水泥地上点了点,“张护士说今晚炖了鸽子汤,
让你早点回。”林默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拧扳手。父亲术后恢复得不错,能自己拄拐走路了,
只是医药费欠的债还没还清 —— 陈建国多打的五千块早花光了,
他现在每天在汽修厂干到半夜,就为了多挣点加班费。傍晚七点,最后一辆车开走时,
手机在工具箱上震了震。不是催款短信,
是条银行到账提醒:“尾号 3752 账户入账 1000 元,附言:给孩子买糖。
”林默盯着 “给孩子买糖” 五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这号码他有印象,
前阵子红棉小区的案子结了,陈建国让他去做笔录,签字时瞥见老陈的工作证,
尾号就是 3752。他回拨过去,响了三声被挂断。紧接着,
“急修通” 的推送弹了出来,
红色的 “高风险” 标签和上次一模一样:“订单编号:夜 1112,
地址:城郊三号废弃停车场,需求:白色面包车刹车失灵,现场检修。联系人:赵哥。
报酬:1500 元。备注:车钥匙在左前轮轮胎缝里,车主喝多了,别让他碰车。
”城郊三号停车场,离红棉小区不到三公里,以前是个货运站,后来老板跑了,
就成了废车堆。林默捏了捏手机,父亲的药还能吃三天,1500 块够买半个月的量。
他把扳手扔进工具箱,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出市区时,
夕阳把云彩烧得通红,路边的玉米地泛着金浪,林默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地里掰玉米,
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停车场入口的铁栅栏锈得只剩个空架子,
门口歪歪扭扭写着 “禁止入内”,字被雨水泡得发涨。林默把电动车停在栅栏外,往里走,
杂草没过膝盖,裤腿蹭上不少苍耳子。面包车就停在停车场中央,白色的,车身上全是划痕,
左前轮陷在泥里,像条瘸腿的狗。他绕到左前轮,果然在轮胎缝里摸到把黄铜钥匙,
上面挂着个掉漆的小狗挂件。拉开车门时,一股混合着酒气和霉味的风涌出来。
驾驶座上扔着件黑色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烟盒,是红棉小区门口小卖部卖的那种廉价烟。
林默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锁孔,拧到通电档,
仪表盘上的刹车灯亮着 —— 刹车确实有问题。他打开引擎盖,弯腰检查刹车泵。
泵体上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人用硬物撬过,连接泵体的油管接口松了,难怪会失灵。
这不是故障,是人为破坏。“妈的,修好了没?”一个粗嗓门从身后传来,林默直起身,
看见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车旁,满脸通红,手里攥着个空酒瓶,走路摇摇晃晃的。
他穿件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胸口的纹身,是条歪歪扭扭的蛇。“你是赵哥?” 林默问,
手悄悄摸向工具箱里的扳手。“不然呢?” 赵哥打了个酒嗝,往车边凑,“快点修,
老子还等着用车拉东西。”“刹车泵被人动过手脚,得换个接口。
” 林默蹲下去假装找零件,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哥的裤脚沾着泥,
和面包车左前轮陷着的泥地颜色一样。“动过手脚?谁他妈这么大胆子?” 赵哥骂了句,
突然弯腰盯着林默,“小伙子,你说这破车要是没刹车,往池塘里冲,里面的人能活多久?
”林默的手顿了一下。
阿姨问 “湿衣服闷柜子里会不会臭”、李叔问 “冰箱冻住东西能不能隔音” 一模一样,
都是在试探,在用无关的话掩盖真正的恐惧。他没抬头,继续拧接口:“那得看池塘深不深。
”“深,可深了。” 赵哥的声音有点抖,“前阵子有个女的,就从这儿掉下去了,
捞上来的时候……” 他没说下去,突然往车后走,“我去撒泡尿。”林默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想起陈建国说过,堵伯团伙里有个叫赵三的,胸口纹着蛇,是负责 “追债” 的。
他赶紧低头检查车底,手电筒的光扫过底盘时,
照到块卡在缝隙里的布 —— 是块蓝色的棉布,边缘绣着个 “周” 字。
小周的 “周”。赵哥撒完尿回来,看见林默手里的布,眼神突然变了,
酒像是醒了大半:“你拿那破布干啥?”“卡车底了,怕影响刹车。
” 林默把布塞进工具箱,“好了,试试刹车。”赵哥坐进驾驶座,踩了踩刹车,
脸色缓和了点:“还行,多少钱?”“平台结算。” 林默收拾工具,转身要走。“等等。
” 赵哥突然叫住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张儿童画,“这玩意儿你见过没?
刚才在副驾找到的。”画上是栋歪歪扭扭的楼,五个窗户都涂着黄色,像亮着灯,
下面写着 502、301、702、101、302。是乐乐的画,
林默在烂尾楼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没见过。” 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停车场。
赵哥没追上来,他听见面包车发动的声音,后视镜里,那辆白色的车像条醉汉,
摇摇晃晃地往停车场深处开去。电动车刚驶出栅栏,手机又震了。
还是 “急修通” 的订单:“夜 1113,城郊五号废弃停车场,黑色轿车,油箱异响。
报酬:2000 元。备注:别信开车的人说的话。”林默捏了捏手机,
工具箱里的那块蓝布硌得他手心发烫。他回头看了眼三号停车场,暮色里,
那辆面包车停在池塘边,车灯亮着,像两只盯着他的眼睛。
2 第二单:油箱异响的轿车汽修厂的老板是个光头胖子,
见林默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拆发动机,叼着烟问:“昨晚又去接私活了?”“嗯,
挣点药钱。” 林默往扳手喷了点除锈剂。“别太拼。” 老板吐了个烟圈,
“昨天有个女的来问你,说认识你,穿件红裙子,长得挺白。
”林默的手顿了一下:“她没说找我干啥?”“没,就说等你有空回个电话。
” 老板把一张便签纸扔过来,“这是她号码。”林默拿起便签,上面的字迹娟秀,
尾号是 702—— 和红棉小区 702 的门牌号一样。他把便签塞进裤兜,没回电话。
晚上八点,他骑着电动车去了五号废弃停车场。这地方比三号更破,满地都是碎玻璃,
风一吹,塑料袋在地上滚,像有人在跑。停车场中央有个岗亭,玻璃全碎了,
里面的椅子倒在地上,墙上贴着张泛黄的海报,是十年前的汽车广告。
黑色轿车停在岗亭旁边,车头朝里,车牌被泥巴糊住了。林默绕到副驾,窗户没关严,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座椅上有层薄灰,像是停了很久。钥匙不在轮胎缝里,
订单备注也没说在哪儿。林默正纳闷,副驾抽屉突然 “咔哒” 响了一声,
像是被风吹开的。他凑过去看,抽屉里放着张折叠的地图,还有个蓝色的日记本。
地图是城郊停车场的分布图,上面用红笔圈了五个点:三号、五号、七号、九号、十一号,
每个点旁边都写着时间,五号的时间是今晚九点。日记本的封面是只小熊,翻开第一页,
字迹歪歪扭扭的,像个孩子写的:“9 月 1 日,爸爸说要带妈妈走,让我跟奶奶住。
爸爸的车在哭,油箱里总有水声。”“9 月 3 日,奶奶把我的画藏起来了,
说不能让穿花衬衫的人看见。”“9 月 5 日,爸爸说藏东西要像藏猫猫,
藏在会动的棺材里最安全。”林默的心跳得厉害。
“会动的棺材”—— 他想起红棉小区的洗衣机、冰箱、空调,都是能藏人的地方。
那 “会动的棺材” 是不是指车?他合上日记本,刚要放进工具箱,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车后,三十多岁,头发扎成马尾,眼睛很亮,手里攥着个帆布包。
“你是修 cars 的?” 她的声音有点抖,说 “车” 的时候带点口音,
像是在说外语。“嗯。” 林默站起身,“你是车主?”“不是,我是来找我哥的。
” 女人往车里看了一眼,“他叫李建军,别人都叫他小李,开这辆车。
”小李 —— 乐乐的爸爸,那个把妻子抵押给债主的赌徒。林默想起陈建国的话,
说小李失踪了,原来是躲起来了。“他欠了你的钱?” 林默问。女人摇摇头,
从帆布包里掏出张照片,是全家福:小李站在中间,笑得有点傻,旁边是这个女人,
怀里抱着乐乐,后面是李叔和张阿姨。“我是他妹妹,李娟。我哥不是坏人,
他就是被人骗了。”林默没说话,打开油箱盖,用手电筒往里照。油箱里没多少油,
晃动车身时,确实有 “哗啦哗啦” 的水声,像是里面卡了东西。
“他说油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李娟蹲在旁边,看着油箱口,“前阵子他给我打电话,
说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来找修红棉小区那几户人家的师傅,说你能看懂他的话。
想起张阿姨的湿衣服、李叔的冰箱、赵哥手里的画 ——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信息,
小李大概也是。“你哥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他问,手里的铁丝往油箱里探,
碰到个硬东西。“他说……” 李娟咬了咬嘴唇,“他说藏东西要学我婶子,
找个‘又吵又冷’的地方。我婶子就是张阿姨,她以前在纺织厂上班,
总说车间的机器又吵又冷,藏线头最合适。
”又吵又冷 —— 林默的铁丝勾到了那个硬东西,往外一拉,是个用塑料袋裹着的小盒子,
密封得很严实。“这是什么?” 李娟凑过来。林默刚要打开,远处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两道车灯刺破黑暗,正往这边开。李娟的脸一下子白了:“是他们!穿花衬衫的那些人!
”她拉着林默往岗亭跑,两人刚躲到破椅子后面,那辆车就停在了黑色轿车旁边。车门打开,
下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穿花衬衫,正是昨晚的赵哥。“妈的,人呢?
” 赵哥踢了踢轿车轮胎,“王老板说他肯定回来拿东西。
”“会不会被那修东西的小子拿走了?” 另一个男人说,声音有点耳熟,林默想起来,
是红棉小区门口那个穿保安制服的老头。“不可能,那小子看着傻了吧唧的。
” 赵哥往油箱里看了一眼,“东西肯定还在,给我拆!”他们拿着扳手开始拆油箱,
林默握紧手里的小盒子,李娟的手抖得厉害,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别出声。
” 林默低声说,指了指岗亭后面的后门。两人悄悄往后门挪,刚拉开门,
就听见赵哥喊:“妈的,东西不见了!肯定是那小子拿走了!追!
”林默拉着李娟往停车场外跑,杂草割得腿生疼。身后的车灯像条毒蛇,紧追不舍。
跑到栅栏边时,李娟突然停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林默手里:“这是乐乐的画,
我哥说密码在里面!你快跑,去七号停车场,我哥在那儿等你!”她推了林默一把,
转身往反方向跑,嘴里喊着:“我在这儿!”赵哥的声音追着她去了。林默攥着手里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