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夫君为救他心尖上的白月光,留我独守空房。我安静地当个摆设,
直到那白月光自己摔下楼梯诬陷我。夫君掐着我脖子逼我道歉时,
我露出被他亲手烙下的旧伤。“沈砚,那年上元节替你引开追兵的人,是我。
”他捧着碎掉的定情玉佩,跪在暴雨里发疯。---红烛高烧,噼啪一声,爆开小小的灯花。
那点细微的动静,在这死寂的新房里,惊雷般刺耳。龙凤喜烛淌着血泪,
烛光在描金绘彩的拔步床上投下摇晃的光影。我顶着沉重的凤冠,端坐床沿,
繁复的嫁衣像一层层裹尸布,勒得我喘不过气。门外隐约的喧嚣丝竹,隔着一道门,
成了另一个世界模糊不清的背景音。吱呀——门猛地被推开,灌进一股裹着酒气的夜风。
沈砚站在门口,一身大红的吉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烛光跳跃着落在他脸上,
那双曾让京城无数闺秀痴迷的凤眸里,却结着冰,一丝暖意也无。他看向我,
不像在看新婚的妻子,更像看一件碍眼的摆设。“林晚晚,”他的声音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平平刮过耳膜,“柔儿旧疾复发,情况危急。”他吐出这个名字时,
语调里那份不易察觉的紧绷,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永远得不到的关切。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僵硬的身体,毫无波澜,“今夜,你自己安置。”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红喜袍的衣角在门槛上凌厉地一卷,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光,也隔绝了我所有的呼吸。
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微响,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慢慢抬起手,指尖冰凉,
触到脸颊上一点湿意。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
硬生生把喉头的哽咽压了回去。哭给谁看呢?沈砚吗?
他早已追着他的“柔儿”——丞相府那位娇弱多病的嫡女苏云柔去了。这结局,
我早该知道的。从圣旨降下,将我指婚给沈砚这个镇国公世子那日起,我就知道。
他是苏云柔心尖上的白月光,是京城人尽皆知的金玉良缘。而我林晚晚,
不过是父亲用军功换来的一个填房机会,
一个用来填补他心爱之人暂时无法占据这个位置的替代品。我算什么?一个笑话罢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红烛燃烧的浊味,沉沉地坠进肺腑。抬手,
摸索到沉重的凤冠边缘,用力一扯。金钗珠翠簌簌落下,砸在铺着红绸的地上,
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声响。几缕被扯断的青丝缠在冰冷的金饰里,一同委顿于尘埃。
我一件件褪去身上繁复的嫁衣,只余素白中衣,像褪去一层虚假的、喜庆的皮。然后,
我吹熄了案上唯一跳动的龙凤喜烛。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新房。
我摸索着躺进冰冷的、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拔步床里。被面光滑冰冷,
带着崭新的、拒人千里的气息。我蜷缩起来,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窗外似乎有风掠过树梢,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没关系,林晚晚。我对自己说,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从今往后,我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摆设。
一个不会哭、不会闹、不会碍眼的,摆设。日子像镇国公府后院那潭死水,
缓慢而凝滞地流淌。沈砚自新婚夜离去,便极少踏足我的院子。偶尔在府中廊下遇见,
他也只是略一颔首,目光疏离地掠过,如同看廊柱上一道无关紧要的雕花。他的眼神,
比深秋的井水还要凉薄。府里的下人惯会看主人眼色,起初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见我沉默顺从,连每日晨昏定省去给婆母请安都只换来几句不咸不淡的敷衍后,
那点试探便成了明晃晃的怠慢。送来的饭菜时常是温凉的,茶水沏得寡淡无味。冬日里,
我屋里的炭火总是最后才添,薄薄一层,只够勉强驱散窗棂上凝结的霜花。
我安静地守着这一方小小的院落,看书、写字、侍弄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
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无声无息地活着。直到那场赏梅宴。婆母寿辰,
镇国公府大宴宾客。花园里红梅映雪,开得极盛,冷冽的香气混杂着酒菜香脂粉气,
喧腾热闹。我避在人群边缘,看着衣香鬓影,言笑晏晏。苏云柔自然是宴席的焦点,
她穿着新裁的云锦袄裙,雪白的狐狸毛滚边衬得她小脸莹白如玉,
弱柳扶风般依在几位贵女中间,巧笑倩兮。沈砚就坐在不远处的男宾席上,
目光时不时飘向她,带着不自知的柔和暖意。那暖意,从未有一丝一毫,分给过角落里的我。
“哟,这不是世子夫人么?”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吏部侍郎家的女儿王蓉,
素来与苏云柔交好。她端着酒杯,故意提高了声调,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投向我,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怪冷清的。”我抬眼,平静地看着她:“王小姐。”“也是,
”王蓉掩唇轻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世子爷的心啊,都在云柔妹妹身上呢。
听说云柔妹妹前儿个又心口疼了?世子爷可是亲自守了大半夜,啧啧,这份心意,
真是羡煞旁人。”她斜睨着我,满是幸灾乐祸。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那些目光,
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冰凉的瓷壁贴着指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钝钝地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但面上,
依旧是那副温顺安静的模样,连眼睫都没有多颤动一下。苏云柔适时地走过来,
带着一股清雅的梅花冷香。她轻轻拉了拉王蓉的衣袖,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蓉姐姐,
莫要取笑林姐姐了。”她转向我,笑容温婉得体,眼神却像裹着蜜糖的刀子,“林姐姐莫怪,
蓉姐姐只是心直口快。说起来,还要多谢林姐姐替我……照顾沈砚哥哥。”那“照顾”二字,
被她咬得又轻又软,却带着十足的炫耀。我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丝藏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
带着梅香和恶意的低语,沉沉地压在我身上。我垂下眼,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清冽酒液,
清晰地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苏小姐言重了。”我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世子自有他的去处,何须旁人‘照顾’。
”苏云柔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更甜了几分:“林姐姐真是大度。
”她伸出手,似乎想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我衣袖的刹那,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躲避,动作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
异变陡生!苏云柔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像是被我那细微的退避动作带得失去了重心。
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
直直地朝着旁边那几级通往梅林深处、铺着薄薄一层新雪的青石台阶摔了下去!“砰!
咚——咔嚓!”沉闷的撞击声、翻滚声、还有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的脆响,接连响起!
刺破了宴席的喧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是苏云柔撕心裂肺的痛呼,
凄厉地划破了冰冷的空气:“我的腿!好痛……沈砚哥哥!救命啊!”整个花园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像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我。震惊、怀疑、鄙夷……如同实质的寒冰,
将我钉在原地。“晚晚!”婆母惊怒交加的尖叫声响起。“云柔!
”一声更焦灼、更惊惶的厉喝炸响。一道绛红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风声,
从我身边猛地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掀起了我的裙角。沈砚几乎是扑到了台阶下。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蜷缩在冰冷雪地里的苏云柔,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苏云柔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泪水涟涟,沾湿了鬓角,更显楚楚可怜。
她靠在沈砚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
破碎的呜咽断断续续:“沈砚哥哥……我的腿……好痛……是不是断了?
是林姐姐……林姐姐她推我……我站不稳……”最后几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针,
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沈砚猛地抬起头!那双曾让无数闺秀痴迷的凤眸,此刻赤红一片,
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直直地刺向我!那目光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的怒火和刻骨的憎恶,
像要将我生吞活剥。“林晚晚!”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带着血腥气和滔天的怒火,“你好狠毒的心肠!”他抱着苏云柔站起身,大步向我走来。
沉重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下意识地后退,
脊背却猛地撞上了冰冷的廊柱,退无可退。他抱着苏云柔,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
苏云柔在他怀里嘤嘤哭泣,埋首在他胸前,肩膀微微耸动,柔弱得不堪一击。
沈砚的目光却死死锁住我,如同在看什么肮脏污秽之物。“道歉。”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像暴风雨前压抑的雷鸣,“现在,立刻,给云柔道歉!”我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廊柱,
那寒意透过薄薄的冬衣,直往骨头缝里钻。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无数道目光,
带着审判般的重量,压得我几乎抬不起头。婆母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
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王蓉等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整个花园静得可怕,
只剩下苏云柔断断续续的啜泣,像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沈砚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他那句“道歉”的命令,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维持最后一丝清醒。我抬起头,迎向他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眸子,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有推她。”“你还敢狡辩!
” 沈砚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极致,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地将怀中的苏云柔往旁边焦急赶来的婢女怀里一塞,动作粗暴。
苏云柔发出一声痛楚的惊呼。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
带着薄茧、冰冷如铁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扼住了我的脖颈!“呃!
” 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猛地一黑。气管被死死卡住,空气被彻底阻绝。我被迫仰起头,
双手本能地抓住他钢铁般的小臂,试图掰开那致命的钳制。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我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贱人!” 沈砚的脸逼近,俊美的五官因暴怒而扭曲,
凤眸里是骇人的猩红,死死盯着我因窒息而涨红的脸,“柔儿心善,处处忍让你!
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此毒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榨干,
耳膜嗡嗡作响,视线开始模糊。他指间的冰冷和那枚坚硬的东西硌得我颈骨生疼。
模糊的视线里,是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巨大的屈辱和濒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新婚夜的独守空房,
日复一日的冷落漠视,此刻当众的污蔑和这致命的羞辱……所有积压的委屈和绝望,
在这一刻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股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的狠戾,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不再徒劳地去掰他的手,而是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抓向自己左臂的衣袖!“嘶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裂帛声,骤然撕裂了花园里死寂的空气!那精心缝制的细软锦缎,
如同脆弱的蝶翼,在我用尽全力的撕扯下,应声而裂!从肩头直至手肘,
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激得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而我裸露出来的,不是光洁的手臂。是狰狞。一道极其丑陋的、暗红色的烙印疤痕,
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眼前!那疤痕的形状扭曲怪异,边缘凹凸不平,
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被什么滚烫的油泼溅过,
皮肉在愈合后留下永久的、凹凸不平的狰狞印记。它盘踞在我白皙的手臂上,
像一条丑陋的、暗红色的蜈蚣,从肘弯内侧一直蜿蜒到接近肩头的位置,
在冬日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格外惊心。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沈砚扼住我脖颈的手,猛地僵住了!力道瞬间消失了大半。
他死死盯着我手臂上那道丑陋的烙印,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最猛烈的闪电狠狠劈中!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然的惨白。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扼住我脖子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那疤痕烫到了一般,
猛地松开了力道。“嗬……咳咳咳!” 大量冰冷的空气涌入几乎炸裂的肺腑,
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顺着冰冷的廊柱滑落,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整个花园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
都凝固在我裸露的手臂和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婆母的惊愕,王蓉的呆滞,
宾客们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成一片无声的惊涛骇浪。苏云柔的啜泣也诡异地停住了,
她靠在婢女怀里,脸色比雪还要白,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臂,
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慌。沈砚依旧僵立在那里,
高大的身躯像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石雕。他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臂,眼神空洞,嘴唇翕动着,
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唯有那双曾扼住我喉咙的手,在身侧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我撑着冰冷刺骨的雪地,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脖颈的剧痛。我抬起头,
目光越过众人惊愕呆滞的脸,直直地投向那个如遭雷击的男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平静,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沈砚……”我看着他骤然失焦、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瞳孔,
用尽全身力气,吐出那埋葬了数年的真相:“那年上元节,
替你引开追兵的人……”喉咙的剧痛让我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死死撑着,用那双被泪水模糊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钉住他惨无人色的脸,
终于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是我。”“轰隆——!”话音落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