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安，一个跑腿小哥。每天的工作就是顶着太阳，或者冒着大雨，
把一份份文件和外卖送到城市里每一个需要它们的人手里。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浑身名牌的阔少，把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了我身上。我没生气，
只是默默擦干净，然后离开。可从那天起，怪事就开始了。那个阔少开始做噩梦，
说自己夜夜被滚烫的咖啡追着跑。他那个漂亮又精明的秘书，
开始用一种审视的、探究的、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看我。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她发现，
每一个刁难过我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他们都说，是我干的。可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赚点钱的跑腿小哥而已。真的。1我的电瓶车很旧。
车头的外壳裂了一道口子，用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刹车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很疲惫的呻吟。
就像我一样。今天第三十五单。是送到金茂大厦。全市最贵的写字楼。电梯里铺着地毯，
空气里都是一种高级香薰的味道。我提着外卖袋子，站在角落，尽量不碍着别人。
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身上的布料看起来都比我的命贵。“叮。”二十八楼。
前台的姑娘认识我。她对我笑笑，指了指里面。“季安，今天又是你啊。Cynthia的，
放她桌上就行。”我点点头，走了进去。开放式的办公区很大，
安静得只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我要找的那个Cynthia，工位在靠窗的位置。
她就是秦伊。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头发盘起来，露出一段脖子，皮肤很白。
她总是穿着剪裁很好的衬衫，坐得笔直，像一株挺拔的植物。我把外卖轻轻放在她的桌角。
一份蔬菜沙拉，一杯冰美式。她感觉到了，抬头看我一眼。“谢了。”声音也很好听，
清清冷冷的。我没说话，转身就走。我们之间所有的交流，基本就是这两个字。对我来说，
她和这份三十块钱的订单，没有本质区别。走出办公区，快到电梯口的时候，麻烦来了。
一个人从拐角的茶水间冲出来，走得很快，正好撞在我身上。是个年轻男人，
穿着骚气的粉色衬衫，头发梳得油亮。他手里的咖啡，大半杯都泼在了我的灰色恤上。很烫。
胸口立刻传来一阵灼痛。“你他妈没长眼睛啊！”他先开了口，声音又尖又响。
整个区域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秦伊。我忍着痛，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湿掉的一大片。
咖啡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溅开几个褐色的点。“对不起。”我先道了歉。
经验告诉我，在这种地方，跟这种人，争辩是最愚蠢的。他上下打量我，眼神里全是嫌弃。
“对不起？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你知道我这杯咖啡是手冲的吗？”他叫高鸣。
他们老板的儿子。整个公司都知道他是个草包。但我只是个跑腿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巾，想擦一下。他一把打掉我的手。“别用你那脏手碰我！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污渍，眉头皱得更紧。“还有这地，谁来弄？晦气玩意儿。
”我没再说话。只是弯下腰，用纸巾一点一点，把地上的咖啡渍擦干净。周围很安静。
我能感觉到很多道目光落在我背上。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秦伊也还在看着。
她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情绪。擦完地，我站起来，把脏纸巾捏在手心。“实在对不起。
”我再次道歉，然后转身，准备离开。高鸣还在后面骂骂咧咧。“一个臭送外卖的，
真他妈影响心情。”我按了电梯。在等电梯的几十秒里，我看着光亮的金属门上，
映出我狼狈的样子。胸口的恤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也没有。我只是在想，下一单快超时了。电梯门开了。我走了进去。门缓缓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在高鸣的视线里，我大概像一只被打湿的、夹着尾巴逃走的狗。
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把咖啡泼到我身上的那一刻。他给自己，
预定了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噩梦的主题，就是滚烫的拿铁。2日子照旧。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回家。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血管里。胸口的烫伤，
三天后就结了痂。一周后，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印子。就像高鸣这个人，在我生活里，
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印子。很快就会被新的订单，新的催促电话，新的超时罚款给覆盖掉。
我没再见过他。但还是会给秦伊送餐。她好像换了口味，开始点一些热量很高的东西。
比如芝士焗饭，或者双层牛肉汉堡。她还是那么话少。“谢了。”然后就低头，
继续看她的文件。她的眼睛很好看，眼睫毛很长。但看我的时候，总是没什么焦点。
好像我只是一团会移动的空气。大概是泼咖啡事件后的第五天。我照常去金茂大厦送东西。
这次不是给秦伊，是另一家公司的文件。等电梯的时候，听见两个女人在八卦。
她们是秦伊公司的。“听说了吗？高总监最近不对劲。”“怎么了？
又泡哪个新来的实习生了？”“不是。听说他最近天天做噩梦，半夜在家里尖叫，
把他爸妈都吓坏了。”“做噩梦？做什么噩梦？”“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反正白天来公司，
脸跟A4纸一样白，黑眼圈掉到下巴了。开会的时候，还突然指着咖啡机大吼大叫。
”“这么夸张？不会是撞邪了吧？”“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在躲着他走。
”我站在她们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子是三个月前买的，打折货，
已经有点开胶了。电梯来了，我跟在她们后面走进去。心里没什么波澜。
就像听到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一样。哦，下雨了。该穿雨衣了。哦，他开始做噩梦了。
该送下一单了。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订单。指名道姓，要我送。
备注里写着：季安师傅，麻烦快一点，谢谢。地址是金茂大厦，二十八楼。收件人，秦伊。
我到的时候，她正站在办公区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一杯密封好的冰美式。“给你的。
”她递过来。我愣了一下。“为什么？”“那天……”她顿了顿，似乎在措辞，
“……替高鸣，跟你道个歉。”她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我抬头看她的时候，
发现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空洞的、没有焦点的眼神。她看着我，很认真地在看。
像是在研究什么。一种她没见过的，复杂的图案。“不用了。”我推了回去。
“一杯咖啡而已。”“拿着吧。”她很坚持，“天热。”我不想跟她拉扯。接了过来。
冰凉的杯壁贴着我的手心，很舒服。“谢谢。”我说。她点点头，转身要走。“等一下。
”我叫住她。她回头。“你们那个高总监，”我看着她的眼睛，很随意地问，
“听说他最近睡不好？”秦伊的身体，有了一个非常细微的僵硬。只有一瞬间，
但被我捕捉到了。她的眼神里，那股研究的意味更浓了。“你怎么知道？
”“刚刚等电梯听人说的。”我回答得很快，很自然。“哦。”她放松下来，“是，
精神不太好。”“去看医生了吗？”“看了，医生说压力大。”“哦。”我点点头，
拧开咖啡喝了一口。很苦。“那让他，少喝点咖啡吧。”我说完，对她笑了笑。
一个很标准的，职业性的微笑。然后转身，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知道，秦伊还在门外看着。她手下管着几十号人，每天要处理上百封邮件。她这样的人，
不会无缘无故对我示好。除非，她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怀疑了什么。有意思。这个游戏，
好像多了个新的玩家。一个聪明的，漂亮的新玩家。3我的出租屋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
一个衣柜，就满了。墙皮有点受潮，剥落下来，像地图上的斑块。高鸣泼我的那件恤，
洗干净了，还晾在窗户外面。风吹过来，轻轻晃动。像一面投降的白旗。我躺在床上，
打开手机。一个很简陋的备忘录APP。里面只有一条记录。“高鸣。金茂大厦二十八楼。
恶意：语言羞辱，物理攻击热咖啡。恐惧源：咖啡，封闭空间，社会性死亡。
状态：噩梦第一阶段已启动。”我看着这条记录，没什么感觉。就像一个程序员，
看着自己写下的一行代码。这行代码会自动运行。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等。
等它产生结果。这个能力，不是我想要的。它更像一种出厂设置。我的人生，
好像一个有漏洞的软件。谁想来攻击我，就会触发这个漏洞，然后被反弹回去。
我试过关掉它。没用。后来我就习惯了。我开始记录。记录每一个攻击我的人。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恶意，以及我观察到的，他们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比如高鸣。他最怕的，
不是他爸，也不是没钱。他最怕丢脸。怕被人看不起。怕自己精心营造的“上等人”形象，
碎掉。所以，他的噩梦，会围绕着这些展开。咖啡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他会在梦里，
在最重要的场合，说错话，穿错衣服，被所有人嘲笑。他会在梦里，
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名牌，全都变成了廉价的地摊货。现实和梦境的边界会越来越模糊。
直到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是真的在丢脸。我关掉备忘忘录。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抢单。
生活还要继续。房租，水电，还有我那辆破电瓶车的修理费。这些，才是现实。高鸣的噩梦，
只是一个无聊的后台程序。第二天，我又见到了秦伊。她破天荒地，没有点外卖。
而是站在公司楼下，一个面包店门口。我送完附近的一单，路过。她叫住了我。“季安。
”我停下车。“有事？”她指了指面包店。“我请你吃早餐。”我看着她。今天的她，
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没有平时那么锋利，多了一点柔和。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她的眼睛，还是像X光机一样，想把我从里到外看穿。“不用了，我吃过了。”我撒谎。
其实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半瓶水。“就当是……咨询费。”她说。“咨询什么？
”“咨询一下，怎么能让人不做噩梦。”她话说得很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笑了。
“秦秘书，你找错人了。我只管送外卖，不管解梦。”“是吗？”她也笑了，
但笑意没到眼睛里。“我听说，我们公司行政部的刘姐，最近也睡不好。”刘姐。
我想起来了。上周，她故意卡我一份文件的签收时间，害我超时被罚了五十块。理由是，
她要先做完美甲。“她梦见什么了？”我问，语气很平淡。
“她梦见自己被山一样多的赠品小样和优惠券给活埋了。”秦伊说。“醒来以后，
发现自己花几千块囤的那些面膜，全都发霉了。”“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我说。
“是挺悲伤的。”秦伊往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巧的是，
她上周，刚因为一堆赠品，让你在楼下多等了半个小时。”我没说话。看着她。阳光很好，
照在她脸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她真的很聪明。已经把两条看似无关的线，连在了一起。
高鸣，刘姐。下一个是谁？她是不是在猜，下一个是谁？还是在怕，下一个，是她自己？
“秦秘书。”我打破了沉默。“我真的要送下一单了。”我发动了车子。电流的声音，
嘶嘶作响。“如果你朋友真的睡不好，”我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建议是，
白天少做点亏心事。”车子开出去很远。后视镜里，她还站在原地。像一尊白色的雕像。
手里捏着一个准备送给我，但没送出去的面包。我猜，那个面包，明天早上，
可能也要发霉了。4我的生活，被秦伊搅乱了。她像一个病毒。无声无息地，
侵入了我的后台。她不再叫我送餐。但她会出现在我送餐的路上。有时候，
是在我等红灯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从旁边开过，她坐在驾驶座上，
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有时候，是我去某个老旧的小区送餐，爬上六楼，累得像条狗，
一转身，发现她正抱着手臂，靠在楼道的墙上。“真巧啊，季安。”她会这么说。
“我来这边看个朋友。”鬼才信。这条破巷子里，住的都是和我一样，
每个月为了几千块房租发愁的人。不会有她的朋友。她什么都不问。就是看。用那种冷静的，
解剖刀一样的眼神，把我一遍遍地凌迟。我开始觉得烦躁。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送我的外卖。
为什么非要有人来探究，我恤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是皮肤，是骨头。还能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送完最后一单，已经快十二点了。回家路上，路过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我进去买了一罐啤酒，一包花生米。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喝。玻璃窗外，
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我喜欢这种感觉。全世界都睡了，只有我还醒着。
像个守墓人。喝到一半，门开了。秦伊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
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比在公司年轻好几岁。她好像没看到我，径直走到冰柜前，
拿了一瓶水。结账的时候，她才“无意间”回头。“季安？”她的演技，一如既往地烂。
“秦秘书，这么晚，锻炼身体？”我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她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也睡不着了？”我问。她没回答，算是默认了。“做噩梦了？
”我又问。“没有。”她回答得很快。“只是觉得，心神不宁。”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季安，我们公司，又有一个人出事了。”“哦？”“保安队的长老王，记得吗？
就是大门口那个，有点胖的。”我当然记得。上个月，他非说我的电瓶车占了道，
要锁我的车，我塞了二十块钱才了事。其实那条道，宽得能开过一辆坦克。“他怎么了？
”“他最近总说，监控室里有鬼。”秦伊的声音很低。“他说，他一个人值夜班的时候，
总能从监控里，看到一个穿着我们公司制服的黑影，在各个楼层里游荡。可他跑出去一看，
又什么都没有。”“后来呢？”“后来，他自己调白天的监控看。发现那个黑影，
其实就是他自己。是他白天巡逻的影像，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晚上又重播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像个幽灵。”“现在，他不敢一个人待在监控室了。一进去，
就觉得有无数个自己在屏幕上看着他。”我剥开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很香。“听起来，
他也需要去看医生。”我说。“季安。”秦伊突然叫我的名字。很认真。“你到底，
是什么人？”我看着她。便利店的白光灯，照得她的脸有点苍白。她的眼睛里，
是真的有恐惧。她怕了。她怕的不是鬼。她怕的是我。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
无法掌控的存在。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把空罐子捏扁。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我？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我凑近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就是，
我的差评率，是零。”我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便利店里。我知道，我的话，
她一个字都不会信。而且，她会查下去。她会去查我的过去，我的家庭，我的一切。
我不怕她查。因为我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真正可怕的东西，是写在白纸背面的。
她永远，也翻不过来。5秦伊的调查，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她有资源，有人脉。不像我，
只有一个注册了三年的外卖账号。她开始从侧面攻击我。我的房东，突然告诉我，
房子不租了，让我一周内搬走。我常去修车的那家店，老板见到我，眼神躲躲闪闪，
说以后我的车他不修了。就连我常去吃面的那家兰州拉面，老板都说，最近手头紧，
不卖我最爱吃的加肉套餐了。我知道，是秦伊干的。她给了他们钱。或者，给了他们压力。
她在试图孤立我。把我从我熟悉的环境里，连根拔起。她觉得，一棵被拔出来的树，
会更容易看清它的根。我没反抗。房东不租，我就去找新的房子。车坏了，我就推着走。
没面吃，我就啃干脆面。我像水一样。你把我倒进方的容器，我就是方的。
你把我倒进圆的容器，我就是圆的。但你永远，也别想抓住我。新的出租屋，
在城市的另一头。更偏，更破。搬家的那天，下着大雨。我一个人，用我的小电瓶车，
蚂蚁搬家一样，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最后一次，搬我的床垫。床垫又大又重，被雨淋湿了，
吸满了水。我把它绑在车后座，歪歪扭扭地往前开。雨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整个人，
狼狈得像一滩烂泥。就在一个路口。秦伊的车，又出现了。她停在我旁边，降下车窗。
“上车吧，我送你。”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胜利者的姿C态，也有一丝，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忍心？我没理她。绿灯亮了，我拧动车把，往前冲。雨更大了。
我知道她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个固执的，甩不掉的影子。到了新家。
我把湿透的床垫拖上楼。那是一个没有电梯的老公房。六楼。等我把它拖进房间，
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我躺在湿漉漉的床垫上，大口喘气。雨水，汗水，混在一起，
从额头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门被敲响了。我知道是她。我没开。她就一直在外面敲。
很有耐心。过了很久，我才爬起来，把门打开。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里面是干净的毛巾，和一套新衣服。还有一个……黄色的，三角形的纸符。
“这是我从一个很有名的大师那里求来的。”她把纸符递给我。“他说，这个可以辟邪，
保平安。”我接了过来。纸符上画着看不懂的红色图案。“秦秘书，”我看着她，“你觉得，
我是邪？”她没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在她眼里，我就是一切怪事的源头。一个行走的，
会带来厄运的邪物。她一面把我逼到绝境，一面又试图用一张可笑的纸符，来“净化”我，
或者说，保护她自己。“谢谢。”我收下了。当着她的面，我把那张纸符，工工整整地，
放进了我上衣的口袋里。她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好像这道符，
真的能把我封印起来一样。“你早点休息吧。”她说完，转身下楼。脚步声，
听起来比之前轻快。我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她寄予厚望的护身符。然后，
走到窗边，打开窗。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松开手。那张黄色的纸符，在空中打了个旋，
然后像一片枯叶，被雨水打湿，打重，迅速地，坠入了楼下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我拉上窗帘，回到房间。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备忘录提醒。是我自己设置的。“秦伊。
金茂大厦二十八楼。恶意：窥探，跟踪，干涉。恐惧源：失控，未知，秩序崩塌。
”我看着这条记录，想了想。在后面，又添上了一句。“状态：观察期。
”6自从我收下那道“护身符”。秦伊的骚扰，停止了。她大概以为，
我已经是个“安全”的存在了。我的生活，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我换了一个片区跑单。
每天经过金茂大厦，都像经过一个与我无关的地标。但我知道，事情没完。
一个像秦伊那么聪明，那么多疑的女人。不会因为一张纸，就彻底安心。她在等。
等一个机会，来验证那道符，到底有没有用。机会很快就来了。以一种我没想到的方式。
那天，我接到一个去医院的单子。送一份鸡汤。送到住院部，七楼，703病房。
我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的时候，愣住了。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伊。她也看到了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病床上的，是她母亲。
看起来很虚弱，一直在咳嗽。“小秦啊，这是谁啊？”她母亲问。“哦，一个……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