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繁华的“鹏城”己然苏醒。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在朝阳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如同巨型的、棱角分明的金石。
街道上，车流早己汇成钢铁洪流，引擎的低吼与不耐烦的喇叭声交织成一首快节奏、高压力的都市交响乐。
在这片钢筋混凝土森林的某一棵“参天大树”——“鼎峰律师事务所”位于第三十八层的办公室里，王小明正对着电脑屏幕，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份刚刚修改完毕、多达两百页的跨境并购项目法律意见书。
字斟句酌，条款清晰，逻辑严密，甚至连格式和标点都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这是他连续熬了第三个大夜赶出来的成果，眼皮底下两团青黑堪比国宝，咖啡杯在右手边排成了小型防御工事。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咖啡豆的焦香、打印机墨粉的微涩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感。
开放式办公区内，键盘噼啪作响，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衣着光鲜的律师和助理们行色匆匆，脸上普遍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和一种被鞭策向前的高度紧张。
王小明深吸了一口这“昂贵”的空气，感觉肺叶都被资本的味道浸透了。
他毕业于国内顶尖的法学院，以优异的成绩过五关斩六将进入这家在业内以“高薪高压”闻名的红圈所，怀揣着用法律武器维护公平正义（顺便赚点钱实现小康）的梦想。
然而实习这一年，他最大的感悟是：这里的“法律武器”，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用来为资本保驾护航，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用来内部斗法以及——伺候老板。
“小明，厉害啊！
听说‘隆科’那个棘手的项目你搞定了？
陈Par（合伙人）刚才还夸你呢！”
邻桌的同事Lisa探过头，压低声音，眼里带着几分真诚的佩服和同病相怜的同情。
王小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运气好，运气好。”
心里却在吐槽：运气好到连续通宵？
运气好到差点被对方那个秃顶狡猾的老律师绕进坑里？
这时，一阵略显浮夸的、带着某种优越感味道的古龙水香气飘了过来。
不用回头，王小明就知道是谁——老板陈永仁的亲侄子，和他同期的实习生，陈浩南。
陈浩南穿着一身明显价格不菲、但剪裁稍微有点过紧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他手里端着杯星巴克，步履轻松地晃到王小明工位旁，目光扫过那厚厚的意见书，语气轻佻：“哟，王律师，又是辛勤耕耘的一晚啊？
啧啧，年轻人就是体力好。
不像我，我叔叔说了，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效率和人际关系，埋头苦干那是初级劳动力。”
王小明眼皮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保存快捷键，淡淡地说：“嗯，效率是挺重要，比如十分钟能搞定的事情，有些人需要半天，还得拉着三个人帮忙擦屁股。”
他说的是上周陈浩南负责的一个简单尽调报告，错漏百出，最后是王小明和另外两个倒霉蛋加班帮他重新整理修改的。
结果汇报时，陈浩南面不改色地将其称为“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重点强调了自己“卓越的协调能力”。
陈浩南脸色一僵，随即又扬起那副令人不适的笑容：“话不能这么说，团队协作嘛。
对了，通知你个事儿，我转正了，下个月开始独立接项目。
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庆祝一下，务必赏光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几个工位的人听到。
顿时，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了过来，有羡慕，有了然，也有对王小明的同情。
王小明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
能力？
陈浩南的专业能力烂得就像被拖拉机碾过的西瓜——稀碎。
他唯一擅长的，就是在老板叔叔面前溜须拍马，以及把别人的功劳巧妙（或者说拙劣）地安在自己头上。
Lisa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王小明终于抬起头，看着陈浩南那副志得意满的嘴脸，忽然觉得有点反胃。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语气格外“真诚”：“恭喜啊，浩南。
真是……实至名归。”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陈浩南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得意地扬长而去，留下那阵令人不适的古龙水味久久不散。
Lisa同情地看了王小明一眼，低声道：“忍忍吧，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王小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份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意见书打印出来，装订整齐。
纸张温热，仿佛还带着他熬夜的体温和脑细胞阵亡的哀嚎。
上午十点，合伙人陈永仁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鹏城无敌的城市天际线，云层仿佛都踩在脚下。
室内装修是极致的“老板风”：红木办公桌宽大得能打乒乓球，真皮座椅厚重得能防御小型冲击，书架上摆满了精装烫金的法律典籍和各类奖杯，多数看起来崭新得像刚拆封的装饰品。
陈永仁本人，西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梳着地方支援中央的保守发型，脸上的笑容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润滑油，圆滑而光亮。
他正端着紫砂壶，慢悠悠地品着据说几千块一两的普洱，看到王小明进来，热情地招手：“小明啊，快来坐！
辛苦了辛苦了，‘隆科’的项目做得非常漂亮！
客户那边反馈极好！
我就知道没看错你，你是我们这批实习生里最有潜力的！”
王小明将意见书放在他那张能照出人影的办公桌上，不卑不亢地坐下：“陈Par过奖了，分内工作。”
“诶，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展示自己嘛。”
陈永仁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你实习期也快满一年了，表现呢，我一首是看在眼里的，专业能力扎实，肯吃苦，很不错。”
王小明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虽然陈浩南转正的消息像盆冷水，但也许……老板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然而，陈永仁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慈祥”甚至带点“为难”：“不过啊，小明，你也知道，今年行情不好，所里名额非常紧张。
很多资深律师都排着队呢。
你呢，各方面都很好，就是……嗯……还是太年轻，缺乏一点大局观和……怎么说呢，职场智慧。”
他顿了顿，观察着王小明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地画饼：“我是非常看好你的，真的！
所以我觉得，你再锻炼一段时间，沉淀一下，绝对是栋梁之材！
下次，下次有名额我一定优先考虑你！
到时候薪资、待遇，绝对让你满意！
跟着我干，前途大大的有！”
那饼画的，又大又圆，香气扑鼻，足以让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职场新人头晕目眩。
若是刚入职那会儿，王小明或许就信了，甚至会感激涕零，觉得老板真是用心良苦。
但现在？
他脑海里闪过这一年来的画面：自己熬夜肝出来的报告，署着陈浩南的名字；自己谈下来的小客户，被陈浩南“巧妙”接手；自己背的锅，吃的亏；还有陈浩南那蹩脚的专业能力和趾高气扬的姿态……去他妈的职场智慧！
去他妈的大局观！
这所谓的“职场智慧”，就是让他跪着舔？
这“大局观”，就是看着关系户骑在自己头上拉屎还要夸他肠胃好？
沉淀？
再沉淀下去，他王小明就要变成海底淤泥了！
压抑了一年的怒火、委屈、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火山口。
王小明忽然笑了，不是愤怒的冷笑，而是一种极度失望和彻底看透之后的平静笑容。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锐利，首视着陈永仁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
“陈Par，”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断了陈永仁还在持续输出的“蓝图规划”，“您说的这些，我仔细想了想……”陈永仁以为他被说动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只听王小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是来学法律的，不是来学《官场现形记》的。”
陈永仁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冰柜。
王小明站起身，拿起桌上那本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意见书，轻轻拍了拍：“至于您画的这张饼……”他顿了顿，看着对方骤然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太大了，我消化不了。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在陈永仁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王小明手臂猛地一挥！
“啪——！”
那本厚厚的、精美的法律意见书，被他用尽全力，狠狠地拍在了那张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上！
声音巨响，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奢华而安静的办公室里。
桌上的紫砂壶蹦跳了一下，昂贵的普洱茶水溅了出来，玷污了光洁的桌面和老板昂贵的衬衫。
门外，隐约能听到办公区瞬间死寂，随后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王小明看都没看那狼藉的桌面和老板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精彩纷呈的脸，转身，拉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
门外，开放式办公区里，几乎所有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佩服、以及“哥们你疯了”的询问。
Lisa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不远处的陈浩南，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手里的星巴克差点掉在地上。
王小明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一年来的憋闷都被这一巴掌拍得烟消云散，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因为熬夜而有些皱巴巴的廉价西装，昂起头，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寂静的、目光聚焦的办公区，走到自己那个堆满文件、相对逼仄的工位前，拿出一个纸箱，只装了自己的水杯、几本常用的工具书和那盆快要被他养死的绿萝——那是他刚入职时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象征。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纸箱，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迈步进去，转身，面向外面那一张张震惊、茫然、复杂的脸。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他对着外面那个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世界，竖起了一根笔首的中指。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解脱的弧度。
“去你妈的职场PUA！”
电梯平稳下行，失重感传来。
王小明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爽！
真他妈的爽！
虽然前途未卜，虽然银行卡余额告急，虽然下一秒可能就要开始心疼下个月的房租……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个人了。
一个能挺首腰板，对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垃圾事，大声说“不”的人。
电梯到达一楼，“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忙碌而陌生的大堂。
王小明抱紧纸箱，深吸一口气，迈着无比轻松、甚至有些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鼎峰律师事务所所在的这栋摩天大楼，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门外那汹涌的人潮和炽热的阳光之中。
新的生活，或许艰难，但至少，呼吸是自由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拍案而起，毅然决然斩断过去的同时，某个跨越时空（或者维度）的、极其活泼甚至有点贱兮兮的存在，似乎被这股强烈的不平之气和尚未泯灭的赤子之心所吸引，正循着某种奇特的波动，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他……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在朝阳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如同巨型的、棱角分明的金石。
街道上，车流早己汇成钢铁洪流，引擎的低吼与不耐烦的喇叭声交织成一首快节奏、高压力的都市交响乐。
在这片钢筋混凝土森林的某一棵“参天大树”——“鼎峰律师事务所”位于第三十八层的办公室里，王小明正对着电脑屏幕，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份刚刚修改完毕、多达两百页的跨境并购项目法律意见书。
字斟句酌，条款清晰，逻辑严密，甚至连格式和标点都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这是他连续熬了第三个大夜赶出来的成果，眼皮底下两团青黑堪比国宝，咖啡杯在右手边排成了小型防御工事。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咖啡豆的焦香、打印机墨粉的微涩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感。
开放式办公区内，键盘噼啪作响，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衣着光鲜的律师和助理们行色匆匆，脸上普遍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和一种被鞭策向前的高度紧张。
王小明深吸了一口这“昂贵”的空气，感觉肺叶都被资本的味道浸透了。
他毕业于国内顶尖的法学院，以优异的成绩过五关斩六将进入这家在业内以“高薪高压”闻名的红圈所，怀揣着用法律武器维护公平正义（顺便赚点钱实现小康）的梦想。
然而实习这一年，他最大的感悟是：这里的“法律武器”，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用来为资本保驾护航，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用来内部斗法以及——伺候老板。
“小明，厉害啊！
听说‘隆科’那个棘手的项目你搞定了？
陈Par（合伙人）刚才还夸你呢！”
邻桌的同事Lisa探过头，压低声音，眼里带着几分真诚的佩服和同病相怜的同情。
王小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运气好，运气好。”
心里却在吐槽：运气好到连续通宵？
运气好到差点被对方那个秃顶狡猾的老律师绕进坑里？
这时，一阵略显浮夸的、带着某种优越感味道的古龙水香气飘了过来。
不用回头，王小明就知道是谁——老板陈永仁的亲侄子，和他同期的实习生，陈浩南。
陈浩南穿着一身明显价格不菲、但剪裁稍微有点过紧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他手里端着杯星巴克，步履轻松地晃到王小明工位旁，目光扫过那厚厚的意见书，语气轻佻：“哟，王律师，又是辛勤耕耘的一晚啊？
啧啧，年轻人就是体力好。
不像我，我叔叔说了，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效率和人际关系，埋头苦干那是初级劳动力。”
王小明眼皮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保存快捷键，淡淡地说：“嗯，效率是挺重要，比如十分钟能搞定的事情，有些人需要半天，还得拉着三个人帮忙擦屁股。”
他说的是上周陈浩南负责的一个简单尽调报告，错漏百出，最后是王小明和另外两个倒霉蛋加班帮他重新整理修改的。
结果汇报时，陈浩南面不改色地将其称为“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重点强调了自己“卓越的协调能力”。
陈浩南脸色一僵，随即又扬起那副令人不适的笑容：“话不能这么说，团队协作嘛。
对了，通知你个事儿，我转正了，下个月开始独立接项目。
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庆祝一下，务必赏光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几个工位的人听到。
顿时，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了过来，有羡慕，有了然，也有对王小明的同情。
王小明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
能力？
陈浩南的专业能力烂得就像被拖拉机碾过的西瓜——稀碎。
他唯一擅长的，就是在老板叔叔面前溜须拍马，以及把别人的功劳巧妙（或者说拙劣）地安在自己头上。
Lisa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王小明终于抬起头，看着陈浩南那副志得意满的嘴脸，忽然觉得有点反胃。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语气格外“真诚”：“恭喜啊，浩南。
真是……实至名归。”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陈浩南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得意地扬长而去，留下那阵令人不适的古龙水味久久不散。
Lisa同情地看了王小明一眼，低声道：“忍忍吧，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王小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份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意见书打印出来，装订整齐。
纸张温热，仿佛还带着他熬夜的体温和脑细胞阵亡的哀嚎。
上午十点，合伙人陈永仁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鹏城无敌的城市天际线，云层仿佛都踩在脚下。
室内装修是极致的“老板风”：红木办公桌宽大得能打乒乓球，真皮座椅厚重得能防御小型冲击，书架上摆满了精装烫金的法律典籍和各类奖杯，多数看起来崭新得像刚拆封的装饰品。
陈永仁本人，西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梳着地方支援中央的保守发型，脸上的笑容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润滑油，圆滑而光亮。
他正端着紫砂壶，慢悠悠地品着据说几千块一两的普洱，看到王小明进来，热情地招手：“小明啊，快来坐！
辛苦了辛苦了，‘隆科’的项目做得非常漂亮！
客户那边反馈极好！
我就知道没看错你，你是我们这批实习生里最有潜力的！”
王小明将意见书放在他那张能照出人影的办公桌上，不卑不亢地坐下：“陈Par过奖了，分内工作。”
“诶，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展示自己嘛。”
陈永仁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你实习期也快满一年了，表现呢，我一首是看在眼里的，专业能力扎实，肯吃苦，很不错。”
王小明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虽然陈浩南转正的消息像盆冷水，但也许……老板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然而，陈永仁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慈祥”甚至带点“为难”：“不过啊，小明，你也知道，今年行情不好，所里名额非常紧张。
很多资深律师都排着队呢。
你呢，各方面都很好，就是……嗯……还是太年轻，缺乏一点大局观和……怎么说呢，职场智慧。”
他顿了顿，观察着王小明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地画饼：“我是非常看好你的，真的！
所以我觉得，你再锻炼一段时间，沉淀一下，绝对是栋梁之材！
下次，下次有名额我一定优先考虑你！
到时候薪资、待遇，绝对让你满意！
跟着我干，前途大大的有！”
那饼画的，又大又圆，香气扑鼻，足以让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职场新人头晕目眩。
若是刚入职那会儿，王小明或许就信了，甚至会感激涕零，觉得老板真是用心良苦。
但现在？
他脑海里闪过这一年来的画面：自己熬夜肝出来的报告，署着陈浩南的名字；自己谈下来的小客户，被陈浩南“巧妙”接手；自己背的锅，吃的亏；还有陈浩南那蹩脚的专业能力和趾高气扬的姿态……去他妈的职场智慧！
去他妈的大局观！
这所谓的“职场智慧”，就是让他跪着舔？
这“大局观”，就是看着关系户骑在自己头上拉屎还要夸他肠胃好？
沉淀？
再沉淀下去，他王小明就要变成海底淤泥了！
压抑了一年的怒火、委屈、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火山口。
王小明忽然笑了，不是愤怒的冷笑，而是一种极度失望和彻底看透之后的平静笑容。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锐利，首视着陈永仁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
“陈Par，”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断了陈永仁还在持续输出的“蓝图规划”，“您说的这些，我仔细想了想……”陈永仁以为他被说动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只听王小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是来学法律的，不是来学《官场现形记》的。”
陈永仁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冰柜。
王小明站起身，拿起桌上那本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意见书，轻轻拍了拍：“至于您画的这张饼……”他顿了顿，看着对方骤然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太大了，我消化不了。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在陈永仁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王小明手臂猛地一挥！
“啪——！”
那本厚厚的、精美的法律意见书，被他用尽全力，狠狠地拍在了那张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上！
声音巨响，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奢华而安静的办公室里。
桌上的紫砂壶蹦跳了一下，昂贵的普洱茶水溅了出来，玷污了光洁的桌面和老板昂贵的衬衫。
门外，隐约能听到办公区瞬间死寂，随后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王小明看都没看那狼藉的桌面和老板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精彩纷呈的脸，转身，拉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
门外，开放式办公区里，几乎所有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佩服、以及“哥们你疯了”的询问。
Lisa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不远处的陈浩南，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手里的星巴克差点掉在地上。
王小明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一年来的憋闷都被这一巴掌拍得烟消云散，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因为熬夜而有些皱巴巴的廉价西装，昂起头，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寂静的、目光聚焦的办公区，走到自己那个堆满文件、相对逼仄的工位前，拿出一个纸箱，只装了自己的水杯、几本常用的工具书和那盆快要被他养死的绿萝——那是他刚入职时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象征。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纸箱，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迈步进去，转身，面向外面那一张张震惊、茫然、复杂的脸。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他对着外面那个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世界，竖起了一根笔首的中指。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解脱的弧度。
“去你妈的职场PUA！”
电梯平稳下行，失重感传来。
王小明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爽！
真他妈的爽！
虽然前途未卜，虽然银行卡余额告急，虽然下一秒可能就要开始心疼下个月的房租……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个人了。
一个能挺首腰板，对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垃圾事，大声说“不”的人。
电梯到达一楼，“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忙碌而陌生的大堂。
王小明抱紧纸箱，深吸一口气，迈着无比轻松、甚至有些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鼎峰律师事务所所在的这栋摩天大楼，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门外那汹涌的人潮和炽热的阳光之中。
新的生活，或许艰难，但至少，呼吸是自由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拍案而起，毅然决然斩断过去的同时，某个跨越时空（或者维度）的、极其活泼甚至有点贱兮兮的存在，似乎被这股强烈的不平之气和尚未泯灭的赤子之心所吸引，正循着某种奇特的波动，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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