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滚刺床的故事。这可不是普通的刑具。传说中,
被压在滚刺床上的人,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挣扎,都会让尖刺刺得更深,直刺肌肉,戳穿骨头,
疼到让人求死不能。往往人还没流干血,就先被恐惧折磨疯了。
听起来像个古老的恐怖传说吧?但你看到那钉子了吗?滚刺床上的每一根尖刺,
都和那个青铜钉是同样的东西……它们从哪里来的?它们又有什么用?没人知道。可惜,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只是故事。我本以为这种东西离我很远。直到那一天,
我回到了湛江镇——直到我亲眼看见,那钉子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我才知道,
死在滚刺床上的人,可能是比较幸福的一种。
第一章:沉没的圣玛利亚号湛江码头被潮汐撕咬得生锈斑驳,海风夹着湿咸的味道,
让人感到格外窒息。我低头审视手中的青铜匣,指尖沿着匣子的裂痕滑过,
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隐隐约约,我仿佛听见某种低哑的喘息声从锁缝中泄出。
万历十一年的东西,竟保存得这么完好。身旁的林教授摇着头,目光却禁不住痴迷,
仿佛眼前不仅是个古物,而是某种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忽然,海浪剧烈翻涌,
码头的铁轨震颤起来,远处的货轮鸣笛声刺破了海雾。我的耳畔只剩一阵苍白的嗡鸣,
有那么一刻,世界仿若停驻。然而,
胸腔处隐隐的闷热让我低头看去——一个繁复的符号正透过衣物,从皮肤表面渗出,
好像被深埋体内的某个根源唤醒了。我知道,罪魁祸首就是手中的青铜匣。
一声爆裂的脆响从林教授肩后的货柜箱炸开,铁皮扭曲的刺耳尖叫让我猛地退后几步。
破碎的集装箱内,竟然浮出了一艘腐朽的盖伦船船首像!它与潮湿的空气融为一体,
仿佛被从深海中艰难托举上岸。标志性的三角船首,满是青铜锈斑和牙齿状装饰物,
正是我查阅过万历航海日志中描述的**圣玛利亚号**。但船的一切都不对劲。
船体上长满了类似异形胎盘的肉瘤,桅杆歪斜,挂着的不是明代或欧洲的航海旗帜,
而是一种像胎儿脐带一样扭曲缠绕的暗红藤蔓。水手们被强烈的腐坏气息包裹,
让空气都产生了凝结般的恶臭。
船头那位指引方向的船首像让我瞬间僵住——它的面貌、纹理甚至神态,
都与祠堂老头年轻时的模样如出一辙。这……不可能啊!林教授喘息着,
他的眼睛因震惊而猩红,这艘船……明明在万历十一年的大海战时就沉没了!可现在,
它却完整地显现在我眼前,像某种枯萎了四百年的生命又被强行复活。更诡异的是,
甲板上那些残缺的葡萄牙水手残骸,腐化的肌肉下竟露出了一具具青铜铸造的骨架。
他们的眼眶里游动着湛江海特有的银鲳鱼,鱼筛齿中嵌着细密的青铜钉,
每颗钉子都带有巫毒符文般的铭文。空气变得越发稠密,
一股无法喘息的窒息感压得我胸口生疼。与此同时,林教授指着艟桅方向,
那地方隐约透出点点红光。我挣扎着抬眼望去,
只见那个幽红色光源正从船长室的门缝射出……它的门把手,
是一颗还在缓慢跳动、渗出鲜血的心脏!我的双腿再也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林教授踉跄着走向那扇诡谲大门。他的步伐僵硬而急迫,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林教授!别开门——我嘶吼着提醒,
可嗓音却被浪潮吞没了。然而,那心脏似乎知道林教授的靠近,跳动速度骤然加快。
就在我的双脚终于得到力量,冲向船长室门边的一瞬间,
一件冰冷尖锐的物体穿透了我的右臂。那是从手中的青铜匣里弹出的刺齿,
带着古老的邪恶气息,将我和林教授一同拖入了那扇血腥大门后面。我摔倒在地,
未及抬头便听到一种杂糅着哭喊和嘶吼的声音,像是漂浮于黑暗中的恶魔低语。
当我终于挣扎着注视房间深处时,恐怖的一幕几乎让我失去意识:房间的正中央,
摆放着一张足有两米宽的铁刺床,铁刺泛着青铜绿锈。床上躺着一具身披明代军甲的骷髅,
头骨被钉入了三枚交叉的巨大青铜钉,每根钉子上都刻有复杂的纹路,
与我手中的青铜匣遥相呼应。而床下,黑色的沥青状液体在地面上翻滚,
如同活物一般缓慢蔓延。突然,骷髅微微动了一下,下颌骨开合,
发出一阵沙哑的低语:……万历十一年……还未等我回应,
骷髅体内的黑色液体陡然喷涌而出,接着一道剧烈的震撼猛地将整个圣玛利亚号包裹了进去。
桅杆上的尸体齐齐转过头,那些青铜骨骼内燃烧起猩红的光芒,所有的视线都锁定我。
他们看着你啊。沙哑且尖锐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后脊发凉,
却发现那是林教授的声音——他正从血雾中慢慢凝聚成形,
仿佛灵魂游走在不属于此世的禁地。他的胸口嵌着一截断裂的青铜钉,
而那钉子的另一半……正握在我的手里,和血肉完全粘连。圣玛利亚号开始剧烈震颤,
船体像是被巨浪撕裂,我听到无数铁质齿轮咬合的声音,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就在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我瞥见了那些四百年前的画面——戚家军用烧红的铁刺将葡萄牙水手钉在刺床上,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铁刺中渗出的黑血,似乎直接侵入了我的骨髓。
整艘船开始分崩离析,我被无形的潮流卷入深海,再次坠入浓厚的黑暗。
第二章:血刺床湛江沿海的村落,越夜越显幽静。漆黑的天空下,
祠堂所在的巷子隐没在层层雾气之中,地上的青砖像被鲜血浸透般湿漉漉地泛着黯红色的光。
抬头望去,祠堂飞檐上的嘲风兽像是不安的哨兵,
一双空洞的眼眶仿佛监视着这个压抑得窒息的夜晚。而它缺失的一半脑袋,在月光的照射下,
投下一片极其诡异的阴影。我的手紧紧攥着那条 GPS 定位信息——三天前的凌晨,
我收到一条模糊的短信,只有祠堂的坐标,附上一张失焦的照片。
照片上出现了林教授半张面孔,背景是这座破败祠堂。而现在,
屏幕上蓝色的导航线路就像蜘蛛网般,正好在脚下重叠,
像是命运命令我走向某个不可见的陷阱。空气很糟糕,
一阵接一阵的腐臭气味似乎从地下渗出,让人不由得捂住口鼻。它不像普通霉变的味道,
更像是混杂了咸腥的海鱼内脏,高温下又被发酵蒸烤过的恶臭。
脚下登山靴的鞋底还黏着不知是什么可疑的液体,顺手一抹,冰凉而带点腻滑。
等到凑近手电光线所照的地方,我这才发现——是一团浸满血的布块。
那是块手工缝制的口罩,似乎从最近佩戴中落下。鲜血已经凝固,
但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我用手电筒一照,
口罩的内侧隐约看到了金线绣出的字体——湛江民俗研究所,这绝不是意外的发现。
它属于林教授团队带到村里的装备。耳边的风骤停了,地底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鼓声,
像是盲鼓手用力敲击大地的脊骨。只见供桌上的长明灯陡然爆出绿色火光,
如同某种妖异的信号。与此同时,祠堂里所有的雕花木门开始轻微震颤,
门轴发出高低起伏的怪异声响,就像上了年纪的骨头,嘎吱嘎吱地推拒着岁月的重量。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在贴着祠堂肃静匾额的柱子旁,没有片刻松懈,
四下的环境越发阴森。就在我左脚踩中某团软物的一瞬间,后颈突然感到了某种湿冷的触感,
与此同时,耳侧响起一把沙哑的声音——外乡人?声音带着沉重的胸腔杂音,
仿佛是从某种空洞的器官里闷闷激出来的。我身体本能地向右转,
腰间的匕首在反应不到两秒内已经脱鞘,可当刀光反射出火苗的刺眼光芒时,
眼前只有扑腾的一团灰雾。我屏住了呼吸,凝神戒备着周围的动静。缓缓地,
一股寒意从头顶侵袭而下。一张倒垂的面孔伴随着干枯的咳嗽声,从我上方探了出来。
一个驼背的老头挂在祠堂横梁上,灰黑的胡须如杂草般披散,
他左脸的疤痕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搭挂到了枯槁的脖颈间。而这瘆人的面孔正好贴近我,
相距不到半尺,他就这样注视着我,露出腐臭的黄牙,问了第二遍:是来看翻刺床的?
他的目光顺势向祠堂的中央扫去,像是示意我朝某个方向看去。而我也终于察觉,
供桌后的神龛上方,一张诡异的檀木床像是漂浮在地面,与重力产生了怪异的剥离。
那不是普通的床,完全笼罩着无形的危险。月光下,床的模样被逐渐显现出来。
它的边角均匀地排列着三十公分左右的铁刺,每根铁刺都在缓慢地蠕动,
像是长满生命的活体,每一次蠕动时,尖端渗出淌着黑绿结合的液体,
那些液体最后汇成了缝隙间的怪物符号——是一个血红扭曲的祭字。嘉靖三十七年。
老头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的耳朵却觉得格外刺耳,戚家军的铁刺,
把七百倭寇活活钉在了祭床上活祭成神,血养了四百年……现在该换外乡人了……
他说话时,他那裂颅烟袋锅的火花飘溅在我的手背,我还没来得及缩手,
一道灼热的烙痛已经撕开了皮肤,膨胀开来。在那片灼伤处,奇怪的是,
我清楚地看见了一排北斗七星状的疤印,那反射的光正向着刺床方向蔓延,它好像在回应。
忽然,沉寂的地底鼓声再次剧烈,犹如暴雨般倾盆而至,
整个祠堂被外界传来的声音震得隐隐摇晃。就在门外的月光照射下,
十二个赤膊男人鱼贯而入——他们像是抓捕某种猎物的群狼,他们无声行动,
腰间的麻绳拉扯着某种散发腐气的物体。我的匕首向下一压,心脏快速鼓动,余光扫过,
祠中天井泄下的月色中,这些人类完全没有正常活人的模样。裸露着的背后,
脊骨的曲线完全外露,白色凸出的脊刺——那是经过剖离外皮与肌肉的痕迹。
他们的脊骨裂缝里长出了未知的肉瘤,表面甚至透现出人脸一样的阴影,
随着青筋跳动不断鼓动着。就在最前排之人忽然踏上供桌时,我终于按耐不住,
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瞳孔的余光刚看到那人动作,却发现老头的烟袋直接敲了我脑袋。
别碰到眼睛!老头带着突兀的怒斥声,他的脸埋进湿冷的灯光下更显得灰败苍白。
而就在老头嘶哑的插话结束时,地上滚动着四麻袋般的尸块袋,破裂间传来某种腐人的残体。
刺床——开始运作!刺床就在我眼前活了过来。随着麻袋落入那张布满铁刺的檀木床,
空中响起了某种诡异又骇人的声响——像是某种金属被撕裂般的尖叫,刺耳得震得耳膜生疼。
所有的铁刺在一瞬间猛地挺立而起,疯狂旋转着,仿佛铁床化身为某种巨大的金属怪物,
正在用自己的牙齿撕扯着祭品。麻袋一经碰到那些铁刺,就像被灼烧的蜡块,
瞬间融化了——裂开的布袋中飘散出一大团灰青色的飞蛾。它们嗡嗡作响地冲向天井,
彼此摩擦着翅膀,声响汇聚成一阵类似哭声的诡异音调。而在残破的布袋中,
一具被撕裂的躯体缓缓显现出来。林教授……我的心骤然一缩,愣在原地,
匕首几乎从手中滑落。在这沉重的黑暗中,即使光线模糊、血渍遍布衣物,
我依然能认出——那是林教授的身体。他的头部已经不完整,脸被撕裂得如同腐烂的面具,
失去了一只眼球,但另一只仍然睁着,还嵌在残缺的面孔上。更可怖的是,
在那只眼球的对侧眼窝中,插着一枚铁刺,而那铁刺正在缓缓旋转着……仿佛它不是死物,
而是某种被赋予生命的东西,寄生在林教授的尸体里。镇……魂……钉……突然,
这具早该毫无生命迹象的破碎躯体颤动了,口中挤出沙哑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来自深海的气泡,被扭曲、被碾碎,然后以某种鬼魂般的低语传到了我的耳中。
三年前……是我……拔了圣玛利亚号的……钉子……此刻,
整个祠堂似乎都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供桌上的妈祖神像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下一秒,
它的木质外壳完全炸裂开来,像被千百只手撕扯成无数碎片。
散落的木屑中缓缓滚出来一根乌黑锈蚀的青铜钉。那根钉并没有多少锃亮的锋芒,
反而呈现出泪滴状的粗钝结构,与其说是钉子,不如说更像某种烧红的图腾柱。然而,
就在它翻滚到地面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见它上端刻有几个夸张而模糊的数字:1583
。青铜钉上渗出的液体是红色的,但却比血要粘稠得多,
它慢慢从地板上的纹路裂隙流向四方。当液体接触到檀木床底的血祭符咒时,
整张刺床发出了吃人的咆哮声,铁刺重新聚拢,开始大块地撕吞残留的血肉与腐烂布块。
我猛然感到老头的手从身后伸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他的力气比想象中更大,
手掌冰冷如铁,没有丝毫血肉的温度。老头将我一次次向后拖拽,
嘴里咬牙切齿地发出低吼:滚!你不该看到这些……你该死的外乡人!挣扎之间,
我把最后一丝力气集聚在右腿,狠狠踹开了他的膝盖。他踉跄地向后跌去,
空洞的笑声响彻了祠堂。跑吧……哈哈哈……稳住身体后,我下意识地向身后逃去。
然而,还未等我迈一步,从刺床方向陡然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我不得不回头看去——林教授的身体,或者说是他的残骸,
正在刺床上被某种黑色的液体覆盖。那液体像是沥青,厚重而缓慢地渗出刺床的每一个缝隙,
挂在铁刺上的血滴被液体迅速吞没,发出嗞嗞的声响,就像热锅煎肉般令人头皮发麻。
而这些液体逐渐汇成一团,然后,像是有生命般,化出无数条细小的长藤。
这些长藤迅速在空气里蔓延,像一群被释放的恶犬,迫不及待地扑向周围的赤膊男人。
这些诡异的藤条缠绕住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脖子,下一秒,男人七窍间喷出一道血雾,
雾中还夹带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肉质的花苞。这些花在绽放时瞬间爆开,
喷涌而出的粉末在空气中聚拢,模糊地组成一张人脸形状。去卫生院找……找她……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黑暗中露了出来。我抬头,发现是那老头又一次出现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些黑色的藤蔓刺穿了好几处,胸腔的开口处露出了漆黑如铁的骨头。
可即便如此,他仍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声音。他将手中的一包东西丢向我,接着砰的一声,
整个人炸开,化作漫天的骨片和冒着腥臭气息的血沫。而从他爆开的身体里散落的血里,
竟然流出了无数枚古老的葡萄牙银币。我抓起老头丢出的油纸包掉头疯跑,
那群被花苞附体的赤膊男人已经开始彻底异化,爆裂开的身体里爬出了更恐怖的东西,
而刺床像是某种怒吼的巨兽,吞噬掉一切离它最近的生物。祠堂的横梁在震动之中塌了下来,
漫天的木屑和灰尘几乎吞没了我的视线,我咬紧牙,拖着几乎僵硬的双腿冲出了石门。
在大门口的空地上,我打开了油纸包,里面赫然是一截青铜的钉子,
断口还残留着早已碳化的人皮。第三章:镇卫生院的真相祠堂后的山路狭窄而陡峭,
夜风带着撕裂耳膜的啸声,从破败的石墙缝隙中掠过。我紧握着手中的油纸包,
掌心因疼痛而发麻——那个青铜钉已经开始灼烫,就像一块正在缓慢燃烧的煤炭。然而,
即便隔着油纸,我的皮肤还能感到它散发出的寒意,那种寒意不是普通的凉,
而是某种深渊般的冷,仿佛在吞噬着我的体温和力量。跑到村口时,我的脚步猛地停下。
面前的青石碑上,刻着湛江镇三个年代久远的字。石碑表面覆盖着湿滑的苔藓,
而在苔藓的裂隙之中,一条条细小的根须正蠕动着——那些东西,毫无疑问,
与祠堂里的血藤是一体的。我将视线挪开,不敢去细想那根须连接着什么,
耳边回荡着老头最后的话:去卫生院找她……镇卫生院,
正是在祠堂方向预留的唯一一条出口。老头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回响,
他临死时的表情却始终钉在我心头,他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知道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但他为什么要让我去找卫生院?她又是谁?这一切都成了困扰我的巨大的疑团,
而每一个问题的答案似乎都藏在那个卫生院里。镇卫生院的铁门被扭成了一团麻花状,
铁栅栏表面覆盖着交错缠绕的黑色藤蔓。这些藤蔓仿佛活着一样,
它们的表皮不断地鼓动并隆起,细看之下,
惊恐地发现那些小小的凸起竟然呈现出人脸的轮廓——微小的人脸如同未被雕刻完全的面具,
深凹的五官仿佛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踉跄着翻过铁门,狠狠摔在地面。
膝盖的疼痛让我喘息不止,
但这点疼痛很快被空气中的恶臭掩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与铁锈血腥的气味,
让人几乎呕吐。镇卫生院的外墙上满是霉斑,青色和黑色的霉菌斑块纠缠在一起,
看上去与尸斑无异。挂在外墙上的卫生院几个字被藤蔓遮盖了一半,
而整栋建筑的窗户玻璃大多已经破裂,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狠狠撞碎。
我缓缓摸着进入主楼大厅,挂在墙上的钟表静止在凌晨三点十四分,
分针上沾着一块干涸的血肉,仔细看去竟然是风干的耳垂。
挂钟之下的导诊台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玻璃护台裂成蜘蛛网状,
但当我的手电扫过那块玻璃时,玻璃的内侧突然贴上一张溃烂的人脸——老头。
是祠堂里的那个老头!他没有死。他再次出现了。狭长的面孔整个压在玻璃上,
咧开的嘴里长满了青灰色的藤蔓。两颗被血管包裹的肉瘤替代掉了他的眼睛,
像激怒的野兽一般鼓胀着。他的喉咙像破裂的风箱,
发出如木屑般干涩的声音:她……在……他的话未说完,十根枯槁的手指爆裂开来,
连着血肉,像崩裂的干叶片散乱在地。他原本指向的导诊簿突然燃起一股青色的火光,
扭曲的字体自动在簿面浮现——地下室。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藤蔓就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孢子洒向空气。我抬头才看清,
那些孢子的末端缀着一颗颗骷髅头大小的菌丝,它们缓缓张开,
里面竟然是一张张婴儿般的笑脸。主楼的铁门滑轨卡住了。我从侧门绕到配药室,
一打开铁门,一股浓烈的尸臭气扑面而来。我撞翻了一旁的输液架,
反胃感差点让我直接呕吐。手电扫过货架,
我顿时一口气卡在胸口——三十多具整齐排列的尸体,就像商品一样安放在货架上,
而每具尸体的胸口都被青铜钉死死刺入,周围的皮肉已经焦黑且腐烂,
有些地方渗出了凝固的黑色液体。这些尸体都面朝天花板,眼球空洞,
仿佛在凝视着某种错乱的存在。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几乎难以察觉的吸气声,
像某种野兽刚从沉睡中苏醒。我转头看向那些尸体,其中一具腐化到露出肋骨的尸体,
缓缓睁开了眼睛。它不该有眼睛的,但在胸腔深处盛开着的那朵巨大的血藤花中,
隐约的鼓动竟然映现出一个人类瞳孔的影子。在光的反射下,
我看清了更多细节——血藤花的胎盘状结构里,蜷缩着一只长满人牙的八爪鱼。
藤花随着八爪鱼的摇摆轻轻晃动,而那些黑色的藤蔓则顺着货架被缓缓蠕动的触手牵引,
像某种巨大的管道将事物连接为一体。只能到地下室了……我咬紧牙关,
尽量不去看触手扭动的场景,将视线挪回到房间尽头的铁梯。
通往地下室的铁梯上长满细小的肉刺,台阶缝隙里渗出稀薄的液体,那些液体流向的地面,
在黑暗中反射出厚腻的光泽。沿着铁梯向下走,空气变得越发湿冷潮湿,
四周的墙壁布满了爬行的菌丝。这些菌丝在我靠近时微微颤动,像是在注视着我的靠近。
墙上的涂鸦模糊了大半,只有一片仍清晰可见,上面用红色的字迹写着:钉子要插进……
文字戛然而止。地下室尽头的灯光微弱,
悬挂着白大褂的人影在光照中显得格外诡异——是素芬,我的妹妹!
她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缓缓转过身来时,我瞪大了双眼,
努力压抑住直接后退的冲动:她的脸竟然是一张融合的面孔——林教授的左半脸,
正覆盖在她原本的皮肤上!而在她的右手上,我清楚地看见一只腐蚀斑驳的青铜匣,
匣的表面篆刻着铭文1583。她的声音扭曲成两种频率,
尖锐与沙哑并存:把钉子……给我……
第四章:青铜匣的秘密地下室的空气冰冷得像死亡本身,每一次呼吸,
胸腔都像被掏空了一样。我屏住了气息,手不自觉地捂紧了怀中的油纸包,然而,
全身的紧绷感却在靠近那悬挂的白大褂时,瞬间攀升到了顶点。素芬——确切地说,是她
——正在逐渐扑灭地下室仅剩的灯光。那具躯体摇摇晃晃地朝我转过身。
她的白大褂被血渍完全染红,布料似乎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而更骇人的是,
她原本的人脸此刻早已被啃噬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带着林教授表情的陌生
面孔——不,确切地说,是一种融合了素芬与林教授的怪形,
它们的五官仿佛拼贴般错位,眼角和嘴角连接处露出大块清晰的缝合痕迹。
右脸分明还是素芬的特征,但左脸无疑属于林教授。那张脸皮是鲜活的,
但满是脓液的缝合线正在一点点松动,隐约可见下面蠕动的嫩粉色触手,
而那些触手像植物的根须一样,直接插入后方的青铜匣之中。地面被冰冷的液体覆盖着,
每一步都溅起阵阵黑色的水波。她僵硬而迟缓地向我靠近,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嘴里拱出了两声嘶哑得难以理解的声音:钉子——……我要……我咽下一口唾沫,
手心握着匕首的湿滑感让我焦躁到了极点。我的身体本能地想逃,
但她的动作却诡异地快了起来——那双长满裂口的脚趾突然向前蹬地,像蜘蛛一样扑了过来!
站住!我把匕首举向前,身体的本能让我吼出一声,但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当她扑到距离不到一步的地方时,我猛然抽出匕首向前一刺——可那柄匕首,
却像是扎进了冰冷的泥沼,一下子被完全吞没,而收回的瞬间,匕首已被涂满青黑色的脓液,
那液体还带有腐蚀性,几滴溅到地上竟冒出了丝丝青烟。她的手猛然攥住我的腕子,
那力量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能够具备的——仿佛整个青铜匣中的某种东西都在为她供能。
我的指关节发出关节断裂般的痛叫,我低头一看,那只手的指甲已经剥落,
露出满是吸盘状肉刺的青灰色手骨。钉他……插出龙骨……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
像某种鸟类扯着喉咙尖叫。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生化结合体,
她的声音传递出了重要的信息——钉龙骨?放开我!这一声怒吼只是为了壮胆,
我拼尽全力祈祷匕首至少能拖延住她的动作。青铜钉……我低头看向怀里的油纸包,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老头死前的嘶吼:钉子要插进……龙骨!但青铜钉究竟锁着什么秘密?
如果拔出钉子真的打开了一道封锁了四百年的诅咒,那么把钉子重新插回去,
是否会逆转一切?我的大脑被那句钉龙骨的嘶喊弄得嗡嗡作响,来不及再细思更多,
素芬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向我的胸膛——那手的骨节完全脱臼,
裂开的指骨在半空中无声地蠕动,竟然在空中成形为一把钩爪状的利器,直取我的胸膛!
啊!一个应急转身中,我用尽了所有力气,
将手中的油纸包朝她的脸狠狠砸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青铜钉触及她的瞬间,
那根钉子竟然像有生命般颤抖起来。素芬的面孔发出了刺耳的尖叫,紧接着,
覆盖在她脸上的触手开始抽搐,撕开,露出了骨骼下还未腐烂的血肉组织。
那被青铜钉触碰的地方,皮肤迅速化为乌黑状,
并在短短几秒内彻底硬化成类似枯木一样的物质。疼……它痛恨你的血……
她的声音简直不像人类在喊叫,而是一种怪物濒死时的哀鸣,
并且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回荡在地下室。这一声刺得我脑袋发烫,而与此同时,
那青铜钉竟然自动从包裹中滑落,刺入了素芬胸膛暴露出的中心——瞬间,
青铜匣里传来了刺耳的齿轮运转声!青铜匣打开。素芬的身体剧烈僵直了一下,
整个人猛烈地颤抖,环绕着匣体的触手开始纷纷断裂。我趁机挣脱开她的野兽般的力道,
后退几步,双眼死死盯着她胸口腾出的变化。青铜钉深深嵌入她胸骨时,
匣体盖子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而匣盖慢慢开启后,
一团难以名状的气息喷涌而出——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用血绘制的地图,
沙沙作响的图纹渐渐浮现在空中……地图上是一片细腻的海岸线,
我认出标注点分明对应湛江海域,而在1583的标志处,
图上的边缘裂开了一条血藤一样的裂痕,顺藤蔓的末端,赫然生长
出一艘苍白的三桅帆船。圣玛利亚号。一阵狂风吹过,
尸体忽然再次从铁梯下方涌了上来,我的后背立刻被冷汗浸湿。当我用匕首回身一挡,
那些尸体却并没有攻击我。它们朝着匣体爬去,不断跪下,像对某种神物进行朝圣。
素芬僵硬的身体猛然抬头,她的半张脸彻底被剥离,但却露出一种几乎近乎解脱的诡笑。
青铜脐带就在『龙骨』上,去……圣玛利亚号……下一秒,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
在青铜匣完全启动的最后一瞬间,她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塌下来,
青铜钉随着匣体缓缓熄灭的齿轮声,轻声弹开。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些东西。
镇魂钉、青铜匣、圣玛利亚号……这一切的真相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素芬留下的信息让我如堕冰窖——钉子要插进船的龙骨。如果不重新钉入龙骨,
将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无法停止行动了——只有回到那艘船上。
第五章:幽灵船的龙骨之谜湛江的海夜显得格外冷,四周的风从海平面上席卷而来,
像无形的刀子,割裂着我的皮肤。夜色深沉得仿佛快要压塌整片天空,而不远处,
一艘被黑暗吞噬了半身的三桅帆船静静伫立于岸边——圣玛利亚号。龙骨……
素芬濒死前的声音仍在我耳中回荡,仿佛某种无法摆脱的梦魇。
血脉里潜伏的根须每一次跃动,都在催促着我靠近那艘船。或许是青铜匣和钉子在召唤着我,
它们的存在像某种隐秘的力量,直接影响着我的直觉和脚步。站在几米开外,
我终于看清了这艘诡异帆船的全貌。岁月早已侵蚀了它的外壳,
潮水的浸泡和时间的残酷让它一半淹没在海水中,另一半如一具巨大的尸骸,苍白腐烂,
布满裂缝。帆布被海风扯出碎洞,从上面垂下的一段缆绳,此刻就在我的脚边摇晃,
像某种试探的触手。整个船身上覆盖着一层厚重的菌丝,像长满毒蘑菇的巨兽,
它们随着海风微微颤动,发出诡异的沙沙声。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船的龙骨底座附近,
那些菌丝的裂口里,竟然隐隐探出了一些人脸大小的肉瘤,肉瘤似乎还在蠕动,
表面不断涌现出模糊的眼睛和嘴巴。它们位置不固定,好像时刻在移向更适合的位置,
这种可怕的活性让我胃里涌上一股腥热的恶心感,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了。
必须知道真相……我握紧手中的青铜钉,浑身的神经已经和这根钉子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钉子是钥匙,而钥匙的另一端就在圣玛利亚号。小心翼翼地,我抓住了那条摇晃的缆绳。
手指触碰到的瞬间,一种漫过全身的冰冷感传了过来——缆绳不是麻质的,
它似乎被无数根触须组成。那些触须的表面湿滑黏腻,包裹着一层薄膜,当拽动时,
它们会自主地贴在我的手掌上,而不能完全掌控的感觉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再往上方,
一段破裂的凿洞露出了船体的内腔。从破洞望去,可以看到船舱内布满了青铜标志的符号,
上面皆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它们像一群古老而模糊的咒语,掺杂着某种奇怪的字符。
文字于铁锈和血迹中交错重叠,似乎在警告所有胆敢靠近的人。我的双脚触碰到甲板的瞬间,
整个船身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古老响声,那种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
好像整艘船仍有意识,正在逐渐苏醒。脚下的木板湿冷而滑腻,
表面附着一层绿色的苔藓,甚至混杂着不明的骨骼碎片。在无边的黑暗中,
我不断用手电扫视前方,试图抓住一点线索。甲板上的支柱被潮湿破坏得不成样子,
许多舱门都已经坍塌,我几乎不敢太用力接触这些随时可能崩碎的结构。突然,
空荡的甲板上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却又显得异常沉重,
像是被海水浸泡得肿胀的血肉拖拽着走动。我迅速熄灭了手电,蹲下身,屏住呼吸,
将自己藏进了一个半敞着的木箱后方。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踩出了细密的水声和令人作呕的撕裂声。一个模糊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范围,
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是一具被青藤和菌丝完全附身的人形。
它不像普通的怪物,而像是一名穿着破烂航海制服的水手,他的四肢皮肉几乎完全脱落,
剩下的骨杆勉强支撑。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右胸处赫然扎着一枚青铜钉,
而那根钉子似乎完全击穿了他的胸腔,将周围的血肉凝结成硬壳状的凹陷。
他拖着脚步在甲板上徘徊,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深痛中。
他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像是试图重复某些人的语言,
续的音符:……圣玛利亚……灵魂龙骨……不可拔除……咳咳……万……历……十一……
声音戛然而止,那怪物突兀地停下脚步,猛然抬起了头。他……不,
它的脸上浮现出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面没有自然的眼球,只有两颗闪烁青光的灯火。
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它的目光落在了我所在的位置——虽然它完全没有生物该有的意识,
但本能告诉我,它发现了我。啪!我的手下意识抓住了一块地上的木头,
就在它转向我这边的瞬间,我抄起木板用尽全力将手电扔向远处!木板撞到船的另一角,
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同时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它直接调转方向,
用僵硬的动作向反方向移动。这是我的机会!趁它背对我时,我猛地站起身,
拔腿冲向船舱的中央,而我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找到龙骨,
尽快完成将钉子插入的仪式!
龙骨船舱的中央显然是这艘船的核心位置——一根巨大的桅木贯穿了整个船身,
它表面被烧灼得粗糙不堪,但我感受到它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重量感。这就是龙骨……
我心中惊愕。传说中的龙骨,并不仅仅是木材结构,而是这艘船生命的象征!
青铜钉在我手中发烫,它仿佛在引导着我的动作。就在我试图靠近龙骨时,
地板下忽然涌出了一股黑色的藤蔓,它们瞬间缠上我的脚踝,想要将我拖向船体深处!
啊——!我拼命挣扎的同时,地面涌出的肉质根须越缠越紧。眼看我就要被拖入舱底,
整个龙骨忽然发出一阵古老的颤鸣,那声音低沉、缓慢,仿佛在唤醒整个船体的深层灵魂。
我抬起手,终于将青铜钉刺向了龙骨的中央——刹那间,整个船体内的藤蔓像触电般定格,
周围响起了歇斯底里的诡笑声,整个龙骨开始呼吸,四百年的秘密被彻底撕开!
第六章:诅咒的咆哮与解封青铜钉扎入龙骨的瞬间,整个船体像沉睡了四百年的巨兽,
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苏醒了。那低沉的颤鸣声从龙骨深处持续轰响,震慑得我耳膜一阵刺痛,
每一波震动都像狂潮,沿着龙骨扩散到整艘船的每一寸木料,
甲板、船舱、桅杆……甚至破烂垮塌的栏杆,都开始有规律地脉动起来。
脚下的地板弓起又收缩,潮水般来回涌动,
而那些原本静止的青色菌丝竟像被注入了鲜血一般,瞬间鲜活起来,它们疯狂地向龙骨靠拢,
染成了一种扭曲的血红色,让整艘船变成了一个活体般的怪物。钉子还在龙骨深处颤抖,
环绕它的缝隙开始冒出丝丝血雾。青铜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它插入的地方,
就像是在封闭的龙骨中,解开了某种禁锢的暗门。哐——船体发出一声骨裂般的巨响,
我连忙弯腰抓住桅杆,皮肤被缠绕其上的菌丝灼伤出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整个世界正在翻转的感觉。我明白,我解开了某种不该触碰的封印,
整艘圣玛利亚号正在复活……不,准确来说,是某种更为恐怖的存在,被彻底唤醒了。
身体重心几乎被抛飞出了甲板时,一种深沉而扭曲的低语声突然充斥了我的耳朵。
那声音低沉得像从深海卷起的漩涡,话语听不懂,
但音调中渗透着一种足以让神志溃散的诡异意味——它在船舱深处,它是龙骨的灵魂,
是这艘船的诅咒根源。献祭未完成……填补它……
冰冷、遥远的低语在无形中和我血液产生了共振,我感觉血管像要爆裂一样剧烈膨胀,
每一根神经被紧绷到极限,喉咙口已经发不出声音。下一个瞬间,我腿弯一软,
跪倒在甲板上。可就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我猛然感到小臂的刺痛——低头一看,
那块青铜匣咬过的旧伤疤被鲜红的血水再次浸湿,而顺着我的小臂,
根须般的青铜纹路迅速蔓延开来,直接跨过手掌,刺入了龙骨表面的纹路!我的血,
正被龙骨吸引。面前的龙骨忽然活了:一块破裂的木板像是正在剥落的腐肉,
而翻开的表面显示出更深层的……骨骼!没错,龙骨的核心部分,并不是普通的木材,
而是一段散发着金属青光的巨大骨架,堆积而成,宛如脊椎!恐惧透过我的眼睛灌进了心脏,
这艘船,不是纯粹被建造的——它被献祭过,它长出来。
这难道就是……龙骨献祭的真相?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剧烈的头痛冲击着我的理智,意识中突然浮现了一些模糊的图景,
鲜血、咒语、木锤、铁钉、尸骨,所有的记忆风暴一般涌来。龙骨似乎在向我灌输
那些历史的碎片,我看到了——公元 1583 年,一支葡萄牙远洋船队,
携带着大量黄金与青铜工艺,劫掠中国港口,与戚家军遭遇,
圣玛利亚号在激战中被青铜钉封印……——献祭便从那时开始。
葡萄牙海盗为了向某种古老的信仰献祭,斩杀无数奴隶,将他们的脊骨嵌入船身,
用人骨替代船龙骨,试图赋予它灵魂永存的诅咒。而当第一根青铜钉刺入龙骨
时,献祭正式成立。这艘船,就连同它的诅咒,被永久困在了死亡与复活之间。然而,
三年前,当林教授将封印之钉拔出,静止的坐标动荡了,献祭链因而断裂。
船上的灵魂无法平息,所有被献上的血肉开始复苏,
并在今日因我亲手将青铜钉再次插入而继续它的轮回。
但问题是——仪式仍然缺一个最后的供奉。正因为欠缺,
灵魂咆哮着要填补……就在这些画面如闪烁电影般塞入脑海的时候,
船舱深处的咆哮愈发激烈。从龙骨裂缝中喷涌出的血藤不断缠绕整艘船,
黑暗的舱口处开始涌来密密麻麻的身影,
那些原本躺在船底的献祭者——无数被钉入龙骨的人,他们被污秽扭曲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攀爬着龙骨的细节,冲我而来。献祭未完成……填补……低语声逐渐变得扭曲,
这声音不是龙骨发出的,而是整个船——整个圣玛利亚号——在用它的生命力对我索求。
我的头一阵眩晕,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那些献祭者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腿已经被他们扯住,
脚踝周围缠绕着浓烈的腥臭藤条。可就在那一瞬,我猛然意识到,
这些咆哮并不是单纯地想摧毁我,而是因为——我现在,就是献祭链的最后一环。
不……够了!!身体本能地挣扎着不停扭动,我左手死死抓住了青铜钉,
我不能被用作献祭器物!钉子——钉子还在龙骨间微微松动,如果我能拔出它,
诅咒或许会再次封印一切!被诅咒,又如何……咬紧牙关我将钉子瞬间拔起,
补全链条……随着我将青铜钉从龙骨中用尽全力拔出,血藤与献祭生物的咆哮戛然而止,
但我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胜算。钉子在我手心中剧烈颤抖,
那种烫得钻心的感觉仿佛要将我的手掌融穿。周围的空气沉寂了不到一秒,
整个龙骨的脊状结构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像被撕裂后炸开的血浆,整个舱底轰然一震!
那些刚刚靠近我的献祭怪物似乎被拉断了控制的线。
它们在同一瞬间崩散成了一堆扭曲的手骨、肋骨,
甚至还有一些被锈蚀的青铜钉被拖拽入血藤之中,沿着龙骨融化成漆黑的液体。
可它们倒下后的寂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恐慌——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大灾难的开始。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一声仿佛来自深渊间隙的呢喃在船舱升起,那声音空洞、无情,
带着某种穿透人灵魂的威压。我下意识捂住耳朵,但耳膜仍被震得发疼。抬头的一瞬间,
我看见了它——龙骨正在重新成形。那些脊状骨架的缝隙中,流淌出黑色的液体,
液体汇聚在上方,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那影子根本不像任何具体的生命体,
它是一团扭曲的混沌:人脸、肢体、铁刺、骨骼像血藤一样纠缠在一起,
最终化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虚影,笼罩了整个圣玛利亚号。龙骨赋予了它的灵魂,
祭品的恐惧汇聚成了它的驱动,而它的存在……就是这整张诅咒献祭链条的根源。这时,
我终于意识到,封印青铜钉是祭献的开始,而拔出它,却彻底解除了我的缓刑。
献祭会补全自身。声音更加压抑,几乎从我的头顶直灌进脑海,四百年等待,
终被破局……你,就是新链条的核心,死在这里吧……影子卷起船舱中的所有血藤和尸体,
用碾碎一切的力量扑向我。我用尽全力向后翻滚几步,身体被甲板上凸起的碎木划破,
鲜血一滴滴落在青铜钉上,而钉子竟然开始吸收我的血!它变得无比灼热,
那汹涌的温度仿佛在通过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连接着我和龙骨之间的联系。该死的……
我喘息着,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顶多只有十秒时间让我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我的选择只有一个:阻止它彻底复活。
我举起被血藤抓伤的手臂,对准青铜钉狠狠握紧,再次将它刺向龙骨的裂口!
钉子刺入龙骨的一刹那,那匹巨大的阴影突然发出尖锐至极的咆哮声,
那声音不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频率,而更像是来自宇宙裂隙之间的扭曲噪音。
血藤剧烈地收缩,龙骨也不再是无尽的混沌——它开始崩溃!
但这一切的代价是可怕的——船体开始裂开,黑色藤蔓与菌丝疯狂生长,
它们沿着圣玛利亚号的甲板、船舱内壁如蛇一般四处蔓延。
我眼睁睁地看着龙骨深处的红光越发黯淡,而在光消失之前,
我听到了最后的低语声:诅咒并未结束……我们会在血脉深处等待……轰的一声,
龙骨崩裂开来,化作无数根被鲜血深浸的黑色碎裂物,
而整个圣玛利亚号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体。菌丝与血藤倒向海中,犹如潮水褪去,
我抓住一根断裂的缆绳,拼命拉着自己从船舱深处爬出来。当我跃入冰冷的海水时,
身后的圣玛利亚号已然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一道远远的爆响声传来,船体沉没,
从中间断成了两半,与咆哮的海浪一起被吞入黑暗深处。终于,周围渐渐归于寂静,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我抓住被抛弃的木板拼命游向岸边,剧烈的寒冷让我体力迅速流失,
但绝境中的求生本能仍在支撑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游上岸的,
也不知道自己在海水中漂浮了多久。当我终于感受到潮湿的泥土贴合身体时,
仿佛脱力了一般趴在原地。可还没让我喘口气,
残存的意识里却涌上一股寒意——手心的灼热感还在继续。青铜钉。
那个该死的东西还握在我手中!我蜷起身体,颤抖地松开手掌,
看着那根钉子——它已经不再是青铜色,而是一种奇异的漆黑,宛若暗夜中淌着鲜血的烙印。
黑色的线条从钉子的末端蔓延,一直延伸到我的手臂。脑海中,低语的声响还隐约能听到,
像诅咒的余韵:链条,已重铸……第七章:血脉诅咒的延续我趴在冰冷的泥地上,
潮湿的海风灌满了肺腔,咸腥的味道和逐渐升腾的痛楚将我从昏迷边缘拉了回来。
全身肌肉僵硬得像快碎裂的干木头,指尖抽搐了几下,熟悉的灼热从掌心蔓延开来。
青铜钉还在我手中。我努力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根钉子此刻黯淡无光,
却似乎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它扎根在我掌心的皮肤上,缠绕出细长的根须,
黑色的线条沿着手腕开始蔓延,隐约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下。我试图甩掉它,
却发现它仿佛嵌入了骨骼,疼痛伴随着每一次挣扎,像是一种宿命的羁绊。
低语声还在——那该死的低语,像爬虫一样在耳边蠕动。它没有明显的来源,
却又无处不在:链条重铸……你,是新一环……闭嘴!我怒吼起来,
却只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嘶哑声。手指试图将那根青铜钉拔出,但每一次尝试,
那些黑色的线条都会发出犹如血管扭动般的抽搐,疼痛瞬间让我浑身冰凉。
它没有继续吞噬我,但它就像一头蜷伏的野兽,在等待,等待我完全成为它的一部分。
天色微微泛青,东方的第一道光线刺破浓重的夜,
当我的意识终于从恐惧与疼痛中稍稍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湛江镇。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安静得诡异的小镇。原本我曾看到过的杂乱街道、人声鼎沸的小巷,
如今变得冷清而空旷。路旁的铁皮摊铺锈迹斑斑,街边散落的器皿上满是灰尘,
仿佛好几年没有人触碰过。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带着潮湿腐海藻的腥臭味,
这让我想起了圣玛利亚号船舱里的浓烈气息。有人吗?我试探着走过小巷,
声音被一层说不清的空气吸收,连回声都轻得像耳语一般。在镇卫生院的方向,
门口的青铜招牌仍然留在原地,上面刻着卫生院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