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五，我送我妈去了精神病院，医生告诉我她的病是由于压力导致的。
我问：“不会遗传吧。'医生漠然，一脸不可思议。后来他告诉我，要想你妈的病好得快，
必须要让她尽可能想起这病的根源，是从什么时候出现不对劲的。
医生还说如果能以日记的形式写出来再好不过了。我没有回话，径直回家去了。回到家，
丈夫问我：“你妈这是得了什么病。”六十多岁得个病也算再正常不过了，
我叫丈夫不要大惊小怪。丈夫耸耸肩。好吧，他并没有多大惊小怪。只是我情绪使然。
早上从公司请假，本来公司业务还挺忙的，有点不好意思请假，
但公司老板执意要我回去把事情处理了。老板说：“要是你妈出了什么问题，
以后工作也不顺心。”“没什么大问题，也可以等下班再去处理。
”我这样回答时胸口直犯恶心，“抱歉，我想去趟洗手间。”无奈之下我只能从工位离开，
去了趟洗手间。我没有回话，他不懂，我只是突然间不再怨恨妈了。等我回来时，
办公桌上多了一张白纸条，打开一看。字迹是老板写的。上面清晰地写着“先把事情处理了，
工作的事就先放一放。”本来老板是不知道我妈的事的，但隔壁阿姨是打电话给公司的，
老板接了电话。就这样我拿起跨在椅子上的手提包就离开了公司，
直到离开的那一刻我都感觉头脑有点眩晕，胸口发闷。丈夫走过来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开口道：“毕竟她是你妈，就先等一阵子吧。”我颤巍地把头扑到了丈夫的怀里。
等我情绪稳定时我把医生的说法告诉了丈夫。“还有这种奇怪的病吗，
就连治疗手段也很奇怪。”丈夫很诧异，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可后来他又说，
那你就好好想想你妈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吧。“可我一想到我妈的事就感到头晕。
”我很想这样跟丈夫说，但话到嘴边我又忍回去了，我知道这样说无济于事。有病的是我妈，
即使最终丈夫叫我不用多想，我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这样下去。丈夫看着我空洞的眼神，我也看着他的双眼。
我俩就这样静静地看对方。大约过了五分钟，我对丈夫点了点头。
我不记得我妈是从什么起就变的那样的。在我小时候，我最爱的就是爸爸。
可后来爸爸跟妈妈离婚了，我就很少见到他了。那次爸爸走后就只留下一张我们全家的合照。
爸爸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忘记他了。直到我结婚时我们一家才算得上真正的团聚，
在那时爸爸送过来了真挚的祝福，而我也在那时候才对那段忘却的记忆有了一点感觉。
是顺带着妈妈一起的。好吧，其实我并没有忘记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再愿意提及罢了。不知道为什么，
每一次想起那些隐藏在爱的裂缝的瞬间，身体就会产生一些莫名的反应，
让我胸口和脊柱就像被砂纸摩擦一样，阵阵疼痛和恶心就会涌上心口。
我在这家商务公司上班也快接近一年半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回老家一趟去看一下我妈，虽然有隔壁阿姨时常看着，
但真出什么事了她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现在老家只有我妈一个人住着，家里很简洁，
早已没有许多年前的热闹与盎然了。其实这一切在很早之前就有预谋了，
但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结果是这么让人心碎。妈经常跟爸吵架。
并不是因为一些大事才争吵的，都是一些生活的鸡毛蒜皮。
那时我以为他们就是对对方不服气，单纯是跟对方掰扯，谁也不服谁。
或者说这都是爸爸的过失，爸爸作为丈夫也不知道让一下自己的妻子，整天都在斗嘴。
说实话每次他们争吵，似乎都是爸爸更胜一筹，而妈都把气往肚子里咽了。不对，
她不是把气都往肚子里咽，而是把气以另外一种更为强大的方式往外吐了出来。
这种方式只会让对方心理压力倍增，形成个体潜意识的自我退让。而那一次爸爸妥协了。
永远也没有争吵了。爸爸走的那天正是妈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而我见爸爸的最后一面却是前一天。那种睡一觉之后就找不到人的感觉，
到至今为止我都清晰的记得。妈说：“你爸他就是跟我斗气，一会就会回来的。
”我相信妈说的话了。那时我还在念高中，
面对学习的压力自然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想这些事的后果。夫妻之间的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了，
而这一次我也相信爸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妈一直守在门口。
但等到最后也没等到爸爸的回来。那天我从学校逃课回来，班主任也一并跟了过来。
进门的那一刻，地上一片狼藉。妈瘫坐在地上疯狂抓挠着头发，嘴里念念有词。
周围堆满了擦过眼泪的纸巾。家具散落在屋子的四周，垃圾桶也已经被推翻在地，
连同垃圾也翻滚出来布满地板的全部。我被这场景震惊住了，家里从来不是这样的。
望见妈的那一刻，她满脸花纹与憔悴。可那时我似乎没有看见，只有一股气从胸口往上升，
但这股气始终都没从我口中出来，我把它永远咽了下去。爸爸走后一直没有回来，
从一开始的微毫希望，到后来的彻底绝望。我在学校痛苦了整整三天，
一切不好的预想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我开始变得恐惧与不安，
担心未来的一切将会因此改变。我不相信这种只有电影里的情节会在我身上降临。
我恨自己当时没有去拉住爸爸，我不甘心这样。我恨我自己。也就是那一天，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失去的、没有告别的潜痛，
这种感觉就像有刀子在一刀刀地划过我的躯体，让我疼痒无比。我必须把它发泄出来。
上课期间，我借口说去上厕所。来到厕所时，我暗自高兴了一下，因为厕所里没有其他人。
我拿出了偷偷带过来的文具尺子，走到马桶这里坐下，关上厕所门后。
我撩起了我的校服裤腿，一直到大腿根处。此刻我的心情就像是烧红铁板上的水珠，
急切又滚烫。看见自己雪白的大腿肌肤，我就忍不住想把它弄模糊。
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我的不满与愤怒。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我的刀割心情。
我双手举起了我的铁皮尺子，把尺子转向画波浪线的一端。下一刻，
我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往大腿根砸了下去。那一刻的痛感尖锐而快速，
一直压抑在我心中的痒痒终于被这痛感接替过去。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直觉告诉我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接着我摁住铁皮尺子，让它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然后我不断地来回移动尺子，让疼痛带来的快感缓缓地释放出来。
直到最后我看见红红的血渍，我的难耐心情才被彻底平复。
下一秒真正的疼痛才不知不觉地通过另一条神经传到我的大脑，告诉我应该停下手了。
我凝视四周，放下了尺子，放下了被撩起的裤腿。站起来后，不觉间心跳得特别快。
脸颊间布满了汗渍。被划伤的大腿皮肤与粗糙的校服布料接触的瞬间，
一阵阵刺痛骤然传上了我的大脑。让我变得躁热起来。我很后悔。
为什么每次不甘心、恐惧时我就会忍不住通过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来发泄出来？
明明每一次这样时我都会后悔，告诫自己下次不要这样了，
但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下一次不要这样做呢？“不好意思丈夫，
医生叫我回忆我妈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丈夫握住我的手，让我感觉到丝丝暖意。他就这样握着我的手，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话；“没事，这不怪你。”接着他又开口了：“话说回来，
你那些行为直到什么时候才停止的，那些痕迹还在吗？”丈夫温柔地看了过来。
我掀起了我的裤腿，让丈夫看了过去。“直到遇到你时我才停止了那些行为，
但很遗憾之前做过太多次这样了，那些伤疤已经消除不了了。
”丈夫一直盯着我的伤疤看了很久，没有说话。这些伤疤都是好了又有，有了又好，
到最终彻底留下的伤痕。好在只是在大腿处，不然在一些别人看得见的地方就不好了，
要是那样我可能也遇不到眼前的这一位了。此刻，房间里异常的安静。为了打破这份沉默。
我开口了。“那我就再试着从那天我回到家时的情形说起吧。““是这样的，
那天我做完发泄后，就想着要回家看一下。”丈夫轻微地点点头，
他一直看着我大腿上的旧伤痕，。我小心翼翼地把嘴唇凑近了丈夫的鼻子。他呼吸平缓，
呼出来的气流顺带着橙子味缓缓地拂过我的嘴唇。丈夫刚刚吃过橙子。这时他反应过来，
把嘴巴靠了过来，但没有接触。他在同样感受着我的鼻息。“你那次回家，
没有告诉老师一声吗？”他说话时，嘴唇有那么几下触碰到了我嘴唇。
“我那时不记得这事了，从厕所出去后我就径直回家去了。好像也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那天我回到家，妈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回来，
我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注意到。我很好奇妈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她不应该是在等爸爸吗？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才对。万一爸爸回来了呢。我站在玄关处，
一直看了我妈大约有十分钟。在这期间她一直在抽泣，嘴里不停地说：“都是我的错，
那天我不该那样的。”还说了一些其他的。声音沙哑和断断续续。比如“小欣啊，
妈妈对不起你，是我让你失去了爸爸。”随后眼泪一滴一滴的从妈脸上掉到了地上。
在这期间，她的手一直攥紧着自己的衣角，头始终没抬起来过。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妈妈。
她为爸爸的走、为自己的过失哭到歇斯底里。我也被这凄凉的场景感染了。我一时间没忍住，
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我妈的手。而那时我并不是同情我妈，而是觉得她很可恶。
是她逼走了我爸。自从爸离开后，我才渐渐明白。
原来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争吵都是在消磨对方的感情与耐心。而最大的受害者却是我爸。
如果不考虑我，或许爸的选择是对的。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攥紧了妈的手腕，
再用尽了我所有的愤怒与悲伤让妈的手狠狠的摔在自己的脸上。
并伴随着我的歇斯底里；“还我爸爸。”手虽然是妈的手，但却是我打下去的。
疼的是妈的脸，却也同时在刺痛我的心。在打下去的那一刻，我全身就被立马抽了个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