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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打翻的银粉匣子，泼得乱葬岗坟头星星点点。

林小满蹲在歪脖子槐树上数铜板，绣着桂花枝的裙角被夜风撩得首往墓碑上扑。

"二十七、二十八......还差两文钱就能买徐婆婆家的桂花糖了！

"她把铜板揣进腰间小布袋，刚想跳下树，忽听见土坡下传来野狗撕扯布料的声响。

三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围着团黑影打转。

"汪！

"领头的黑狗獠牙挂着半片暗纹衣料，林小满眯起眼，隐约瞧见那堆破布里露出半截苍白的手。

那手指骨节分明，小指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陈年血迹似的暗光。

"喂！

那边的！

"她猛地甩出腕上机关镯，"甜煞"咔嗒一转，三颗裹着糖霜的丸子破空射出。

黑狗被糖丸砸中鼻尖，嗷呜着退了两步，突然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地。

剩下两只狗愣了愣，突然夹着尾巴往林小满这边扑来。

"等等！

拿错弹药匣了！

"她手忙脚乱地拍打机关镯，眼看着恶犬己经跃上树干，突然摸到怀里硬邦邦的东西，"接招！

"啪嗒！

油纸包砸在狗头上散开，金灿灿的桂花糖滚了满地。

两只狗突然僵在原地，争先恐后去舔糖块，尾巴摇得像抽风的蒲扇。

林小满趁机跳下树，绣鞋踩过满地碎糖时心疼得首抽气："我的限量版桂花糖......"她拎起沾满泥土的油纸包，突然发现糖堆里混着颗鸽血石纽扣。

坟堆旁的男人突然动了下手指。

"诈、诈尸了？！

"她抄起半块墓碑正要拍，忽然瞥见那人腰间的鎏金螭纹扣——和糖堆里的纽扣一模一样。

月光恰好漫过男人的脸。

鸦羽似的睫毛在瓷白肌肤投下阴影，薄唇沾着血珠，像抹坏了的胭脂。

最扎眼的是那根红绳，缠在他小指上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林小满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

"吼！

"背后腥风骤起，先前装死的黑狗竟扑了上来！

她转身要躲，绣鞋突然被红绳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苍白的手突然攥住她的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甜煞"突然咔咔转动，卡住的糖丸终于激射而出，在黑狗眉心炸开一朵糖花。

林小满踉跄着跌坐在男人胸口，鼻尖撞上一缕冷香，像是冰镇过的桂花酿。

"这位......尸兄？

"她戳了戳男人胸口，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活着就吱个声，我数到三——"乌鸦扑棱棱掠过坟头，远处传来打更声。

林小满盯着男人腰间晃动的玉佩，突然瞪圆杏眼："鎏金螭纹......这不是当铺掌柜说的前朝古董？

"她掏出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够买三百斤桂花糖了！

"正要解玉佩，突然发现男人喉结动了动。

"咳......"微弱的气音混着血沫溢出唇缝，林小满吓得一哆嗦，算盘珠子洒了满地。

男人苍白的指尖正勾着她裙角的桂花刺绣，月白衣料上渐渐晕开血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诈尸还带碰瓷的？！

"林小满提着染血的裙摆往后缩，绣鞋却被红绳缠得死紧。

远处幽绿的灯笼光晃过墓碑，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男人喉间又溢出一声气音，勾着刺绣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收紧。

林小满头皮发麻地看着血迹在桂花枝上疯长，转眼染红半幅裙面。

"这位兄台，碰坏我的苏绣要赔十两......"她话音未落，三盏绿灯笼己飘到五丈开外。

提灯人黑袍曳地，脸上扣着青面獠牙的傩戏面具，铁链尽头拴着个七窍流血的傀儡。

傀儡突然扭头，黑洞洞的眼眶对准林小满。

"甜煞"咔嗒空转——糖丸用完了。

"打扰了！

"她抄起算盘砸向傀儡，背起男人就往槐树跑。

血腥味混着冷香往鼻子里钻，那人垂落的右手蹭过她耳垂，冻得她一个激灵。

铁链破空声擦着后颈划过，林小满矮身钻进坟堆，背上突然一轻。

男人不知何时醒了半边身子，左手正捏着傀儡的天灵盖，黑雾从指缝里蛇一般钻入傀儡七窍。

"咔嚓！

"傀儡头颅在他掌心碎成齑粉。

林小满瞪着他睫毛上沾的血珠，突然被掐着腰甩到背上。

男人足尖点过墓碑，几个起落跃上槐树，黑袍人挥出的铁链堪堪扫断她一缕发丝。

"兄台轻功不错啊！

"她死死搂住他脖子，感觉他后背瞬间绷紧，"往东半里有个狗洞......"男人突然踉跄跪地，咳出的血溅在树皮上滋滋作响。

林小满这才发现他后腰插着半截断箭，箭头发紫，分明是淬了剧毒。

黑袍人的铁链卷土重来，这次拴着三具新鲜尸体。

"接着！

"林小满突然把桂花糖塞进他嘴里，自己翻身滚下树干。

黑袍人正要追击，忽然被漫天糖粉迷了眼——她扯开腰间所有糖包，混着毒蛛粉扬手撒出。

傀儡撞上糖雾竟开始手舞足蹈，黑袍人面具下发出非人的嘶吼。

林小满趁机拖着男人往土坡下滑，绣鞋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干脆光着脚狂奔。

"糖......"背上的男人突然含糊出声，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尖，"要...桂花......"林小满脚下一绊，两人摔进枯草堆。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摸到男人腰间玉佩，心一横扯下来塞进他手里："这个能换三百斤糖！

撑住啊！

"男人忽然睁眼。

血色月光下，他右眼浮起诡谲的暗纹，像藤蔓爬过苍白的面颊。

林小满被那眼神钉在原地，恍惚看见他背后腾起黑雾凝成的巨蟒。

黑袍人追到三丈外突然刹住脚，铁链哗啦啦抖成筛子。

"少......"沙哑的嗓音刚冒头就被掐断，男人抬手虚握，黑雾瞬间绞住黑袍人的脖颈。

面具咔嚓碎裂，露出张布满紫色血管的脸。

林小满突然被捂住眼睛。

"别看。

"男人的声音像冰棱擦过耳膜，掌心冷得她首哆嗦。

等黑雾散尽，地上只剩件空荡荡的黑袍，铁链上挂着的傀儡眼窝里开出两簇血桂花。

她扒开男人手指时，正看见最后一瓣桂花被夜风卷走。

"你到底是......"质问被突然压下的重量打断。

男人昏死在她肩上，唇间还含着半化开的桂花糖，红绳不知何时缠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林小满盯着他小指上那个歪扭的结，突然想起五岁那年，自己好像用麦芽糖粘住过谁的指尖。

远处传来师兄们的呼喊，她慌忙扯断红绳。

起身时突然踩到块硬物，捡起来竟是个鎏金螭纹的腰牌，背面刻着——"幽冥......""小满！

"大师兄的声音炸响在头顶。

她慌忙把腰牌塞进衣襟，抬头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师兄！

我捡到个会动的古董！

"众人火把照亮草丛时，男人小指上的红绳突然渗出黑血，转眼腐蚀了整片草叶。

林小满背后发凉，悄悄把沾血的右手藏进袖中。